千头万绪的疑惑,终于在有一天如同火山爆发般,使我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于是,我便去父王处请求增援人手。却在欲行中,一眼瞅见云珠那略含幽怨与感伤的眸子。于是,竟突然醍醐灌顶般由她联想到玉珠及二人关系。心头一惊,竟忍不住问她一个令我久久牵肠挂肚,在心头萦绕已久的问题:“
你进宫是自愿的吗?”他先是愣愣的盯住我看,我也盯住她看,一脸的期待,可是她竟先点头,又摇起头来,带着无奈与恐慌。我知她有难言之隐,心中更加惊疑,又问她:“是不是专己父子强迫你干的?”
她又先点头又摇头。
见她无语,我又问她:“
还有你的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请告诉我,好吗?这对我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她不但未回答,反而哭了起来,见她抽泣不止,我既心疼又关切,道:“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她哭着摇头,道:“您不要问了。请别再问了好吗?”
我不再追问,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不再言语,只是用手轻拍她的肩膀,满腔真情,然后径直去了父王住所。
“一束花儿手中握,
花间自有情意多。
只怨花无语,
衷肠难诉说,
鲜花怒放无人问,
满园飘香也寂寞。
感时花溅泪,
谁解苦与涩,
何日但遇怜花人,
伴君常开花一朵。
一段舞来一支歌,
亦歌亦舞情义多。
彩裙荡春水,
眉目送秋波,
真情切切歌满喉,
爱意绵绵舞婆娑。
恨别鸟惊心,
难分又难舍,
只愿从此君长在,
百年同结心一颗。
真情切切歌满喉
爱意绵绵舞婆娑。
恨别鸟惊心,
难分又难舍,
只愿从此君长在,
百年同结心一颗。”
琴声悠悠,音音怡情;歌声阵阵,声声悦耳。
拨动的琴弦,犹如微风拂面,甘露降临;又似清泉喷池,云彩飞荡,真令人心旷神怡。听的人都陶醉了,歌声震动了树林,连天上飘动的云彩也停住了,歌声醇美甘甜,轻轻扬起,宛如一股股清泉,在身上缓缓流过,又慢慢注入百骸,令人满心甜蜜。婀娜的伶女翩翩起舞,灵动如画,美妙似诗;舞姿优雅,美丽动人,如同雨后霓虹,绚丽多姿;好像晚幕红霞,奇丽轻盈;仿佛静夜明月,皎洁清秀;恰似晴空旭日,清新可人。舞姿变化多端,衣裙飘飞。
我远远听见萧竹管弦之声悠悠传出,不绝入耳。走进了,便看见许多衣着艳丽,面容姣好,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的美丽伶女,正在弹琴歌唱。舞者如同自由飞动的蝴蝶,轻悠飘逸如同白云飘过;又似正热烈绽放的花朵。歌者的小曲从口中缓缓流出,行云流水般婉悦动人。可此情此景我却无心欣赏。
却对只图享乐,不思进取的父王极感愤怒失望。便不顾侍卫劝阻,闯了进去。
正看的如痴如醉的父王,冷不丁瞅见我,便无可奈何地将手一挥,示意众伶女退下。众伶女便停住,分别朝父王及她身边的女子庄妃和我作了个万福,躬身致礼,纷纷退下。父王仍用依依不舍的目光盯住她们的背影看,直到她们走远了,才失神的回过神来,却并未太在意我,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庄妃身上。
只见庄妃被父王紧紧抱住,她则坐在父王腿上,说笑撒娇。
我实在看不下去,便将头转向一边,却又见案前奏折堆积如山,便不由自主的心头悲愤万分,却无可奈何,便强压怒火,跪下施礼,道:“儿臣给父王庄妃请安。”
父王见我在不适当的地点,不适当的时间出现,甚是不悦,便转过头,满脸愠色,然后无可奈何中透着愤怒,冷冷道:“谁让你随便闯进来的?”
她腿上的那个满脸浓妆艳抹,浑身珠光宝气,俗不可耐的庄妃冷嘲热讽似的附和着:“呵,王子听会自作主张吗?”
她说的不紧不慢,间或包藏祸心,别有居心,阴险恶毒,我懒得理她,满心鄙夷,冷冷瞅她。
父王全看在眼中,却并未立即回应,而是对她的话深为赞同,道:“他自作主张的还少吗?”又转头问我:“今天又准备干什么荒唐事了?”
我回答:“父王我正在办一件重要事。”
不待我说完,他便打断我的话:“你有什么正事?还不是整日只知胡闹?”
我针锋相对:“父王,我真的正在办一件重要事。”声音很轻,语气却重,然后赶紧说道:“可是人手不够。”
父王已明白一切,补充道:“所以你想向我要人,对吗?”
我无语点头。
父王一阵冷笑:“别愣着了,说吧。”
我说道:“我想调用钦差卫队。”同时盯住他看,观察他的反应。
父王当即回答:“什么?什么?你竟想调用钦差卫队?”
我点:“是。”
他一下子十分恼火了:“胡闹,你以为钦差卫队是你想调用就调用的吗?”然后训斥不止,道:“你私自调用自己的人将整个王宫搞的鸡飞狗跳,天翻地覆,已很出格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你还要得寸进尺,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回答:“父王,我真的正在办一件重要事啊。”
他不耐烦了:“行了,行了,不就是一个民女的冤案吗?这算什么啊?”
我回答:“可是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他回答:“别和我讲大道理,我也没空和你瞎耽搁功夫。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这种事多了去,了你管得了吗?想做事可以,不过最好想搞清自己的斤两的好。”
我回答:“父王,您说的很对,这种事有多少,我不会过问,也不想过问。可是只要被我碰到,就一定会管到底,因为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他生了气,训斥着:“够了,你想干什么,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我决不会尤着你的性子,让你没完没了的胡闹。所以,想打我钦差卫队的主意,你门都没有,我一个人都不会给你。”
我说道:”父王。”几乎哀求他了。
他再也没了耐心:“不要再说了,没事就退下吧。”
我心里窝火,却无可奈何,便只好领旨欲走。却被庄妃说了一句:“怎么?王子这就要走吗?你看你们父子聚一次不容,不如这样吧,今我让人准备酒菜,你们聚一聚,谈谈心吧。”
我丝毫不用正眼看她,冷冷白她一眼。
父王却甚为同意,连声道:“好啊,好啊。”
我回绝道:“还是改日吧。”
父王一愣:“怎么了,生我的气吗?”
庄妃又火上浇油,添油加醋道:“是啊,王子啊,难道父王这儿的板凳有刺,会扎你不成吗?何必刚来,就急着要走呢?”
父王点头,微笑。
我又白了她一眼,才不失委婉道:“此言差矣,我实在是身体初愈,仍感疲惫,很想休息,暂时无法在此长留,还望见谅。”
庄妃嘴角蠕动着,仍想再说什么。却被父王打断:“既然如此,庄妃啊,我看就不要勉强王儿了,让他休息去吧。”
庄妃似乎仍有些不甘心,却也没有办法,只好说道:“那好吧,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我立即大刑获释般,赶紧转身欲走,可是又被庄妃叫住,心头一紧,却只能停下。她却走上前来,浑身珠宝,叮当作响,似魔鬼的梦魇般刺耳,让人心头直起鸡皮疙瘩;她身子苗条如细长的蛇,随时可以将人置于死地;面容美的如同美丽的毒菇,美丽外表却包藏害人的祸心。
走来后,却只说了一句:“王子身体不适,一定要多休息呵。”然后我便逃似的赶紧离去。
回到王子殿时,心绪难平,心潮涌动,思绪万千,联想到父王的巨变,母后的出宫,庄妃的可恶,专己父子的恶行,以及王室的处境,不觉倍感失落与孤苦,是那样的怀念童年,思母后。于是,不觉在母后画像前凝视良久,竟感觉心头发热,一股热泪涌上心头,无法自抑。
慢慢闭上眼睛,让两行热泪似决堤洪水般,肆意横流;如同火热的青蛇,吐着芯子,慢慢滑过脸颊,化作晶莹透亮的珠子,缓缓飘起,飞出室外,飞到广袤的天地之缘的很远很远的地方。
耳畔竟丝丝缕缕的回荡着母后的歌声:
“远处有座山,
山上有棵树,
树下有座茅草屋。
地上有朵云,
慢慢散成雾,
地上的风啊,
风啊在追逐。
远处有座山,
山上有棵树,
树下有座茅草屋。
地上有朵云,
慢慢散成雾,
地上的风啊,
风啊在追逐。”
《童谣》之声仍响于耳畔,而给我唱《童谣》的母后又在哪里呢?《童谣》之音依然如旧,仿佛就在身边,而昔日幸福快乐的童年时光又去哪里寻觅呢?
却又想起玉珠的死,此时,竟感觉她的哀泣的眸子正紧紧萦绕心头,她的身影也不停在脑海晃动,不禁心中更加压抑,疼痛,也更加无法自抑,哭的更加厉害,天翻地覆间四处一片昏暗,一片黯淡中渺小的有如一粒尘埃,却在独自苦苦挣扎,如天际孤雁,海中扁舟,林中枯枝。
哭着哭着,忽觉头晕目眩,跌倒在地,眼前一黑,没了知觉,昏迷过去。当我再次醒来时,父王又已坐在床头椅子上,侍卫宫女再次跪倒一片。
父王眼中布满血丝,眉头紧锁,好似藏尽万千忧与愁。见我睁眼醒来的瞬间,脸上泛起欣喜神色,我鼻子一酸,万千情感交织一处,久久说不出话来。
终于开口,却只呜咽着,挤出“父王”两个字,然后喉咙似被什么卡住般,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准备坐起,却被一双白的几乎发霉的,细长如竹刀的,透着令人眩晕窒息的浓香的手及时按住,同时,传出一个我极其反感厌恶的俗不可耐声音:“王子,你就躺着休息吧。”
我一阵无奈气恼,又白了她一眼,她却仍没完美了,道:“王子,来,我给你揉揉头吧。”并赶紧制作主张,用那双手在我的头上揉来揉去,我竟有种被谋杀的感觉,带着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我想赶她走,却又不好让父王颜面扫地。于是,不失委婉着装模作样道:“父王,我想回宫。”父王听后,竟一脸疑惑的伸手试过我的额头,自语着:“没发烧啊?”
庄妃却一下子领会了我的意思,道:“发什么烧啊?我看啊,是你发烧了吧?”父王一愣,看她。
我便心中一喜,顺势道:“父王,我累。”
父王还想说什么时,她却完全明白了一切,道:“还磨蹭什么啊?走啦,王子都在下逐客令了呀。”同时用手碰父王。
父王虽然不舍,却又无法拒绝她的催促,道:“你先在外等着吧,我一会就去。”
她回答:“好吧。”却又补充道:”可要快啊?”父王点点头,她便在门外等候,父王又盯住我看,然后用手触着我的额头,一声叹息,无言离去。
见他们走远了,我赶紧对众人道:“没事了,请大家都起来吧。”并长舒一口大气。
我真的有点讨厌王宫,也讨厌庄妃,虽然我活得很累,却只能忍耐。因为母后离开时一再嘱咐,要包容庄妃,所以,我一刻也未忘记承诺,一再忍受。
可是,我的容忍丝毫未能改变自己的处境,却使我也被赶出了宫。
那时,父王突然召我过去,便惊疑而去,心中却始终有种不祥的预感,远远看见父王在宫中不停踱着步子。庄妃虽然坐着,却是眉头紧蹙,一脸的焦忧。于是,心中更加惊讶,进去时,他们竟然迎了上来,个个一脸出奇的热情,让我狐疑不已。
我一眼瞅见庄妃坐在母后的椅子上,顿时心中不悦,虽然并无言语,不悦却全溢于脸上,她却毫无察觉般,竟然让我坐。我虽然想坐,却因是她的邀请,便和她斗气:“我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其实却在含沙射影着骂她,心中也在诅咒着她。
她听后,表面不动声色,微笑着说:“那你就站着吧。”声音却狠狠地,恶毒之极。
寒暄之后,没了礼节,便言归正传。
父王问:“王儿,知道我这么急着让你来的缘由吗?”
我更加疑惑,摇头:“不知道。”
他只是笑笑,摇头看她,一个和我同龄,却很有心计的庄妃。她却立即碰着父王,道:“说嘛,说啊。”
他又笑,才将头转向我:“事情是这样的,你的奴婢中的一个宫女被专己大人的公子专蓄看上。”
却先停下,用目光看我的反应。
我当即心中一震:“不行。”
父王却似乎突然有了出奇的耐心般,继续不愠不火道:“先别急着回答吗?我的话还未说完啊?”
我说:“不用说了。”
父王仍耐心劝说:“专蓄公子一表人才,他家又是官宦世家,配你的一个奴婢还绰绰有余吧?”
我仍回答:“说什么都不行。”
父王终于发怒了,咆哮道:“够了,你的那个叫云珠的奴婢无论如何也得给专蓄公子,因为我已答应他们,否则,你让我的脸往哪搁。”
我一惊,头轰的一声,几乎立即炸开了。于是,更加拒绝道:“不行,要夺走云珠,除非我死。”带着愤怒,也吼开了。
父王一愣,道:“其实这事根本用不着和你说的,因为你是王子,顾及你的感受,我才告诉你的。”
我一听,直觉可笑,冷冷回绝:“顾及我的感受?母后出宫时,你顾及过我的感受吗?不听劝说,私下与奸贼串通让我难过时,你顾及过我的感受吗?”
他蛮横着:“够了,身为王子,宫中的规矩你应很清楚吧?”
我回答:“我不清楚。”
他不再解释,道:“无论你是否清楚,都得给我让出宫女。”
我说道:“不行。”态度坚决。
他疑惑了,问道:“王儿,我真的不理解你到底是怎么了?区区一个宫女,用得着你这样护着她吗?”
我如实回答:“父王,你不懂我对她的感情。”同时摇着头,解释:“因为我爱她。”
父王立即瞪大了眼睛:“胡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回答:“知道,我一直很清楚。”
父王再没了耐心道:“你答应也得做;不答应,也得做。这由得了你吗?”
庄妃见状,开了口,装作极其好心,苦口婆心般:“哎哟喂,王子哎。对于此事,你父王也确实有难处啊,他已答应专大人了,国君乃金口玉言,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岂能出而反,而不是会被天下耻笑吗?”我又冷冷瞅她。
她却仍不知好歹,继续说道:“王子,你想啊,作为王子,你将是未来的国王。王子妃也就是未来的王后,是要母仪天下的啊,所以你一定要慎重啊。这一来不辜负黎民苍生,二来呢,也好对列祖列宗有个交待不是?”
然后话题一转:“你让这个云珠作王子妃,她能行吗?先不说她只是个奴婢吧,还平凡之极,说句不好听的,这种人我随便伸手,便一抓一大把,且比她好的多地是。她啊,搅在人丛中,估计自己的父母都无法认出,更别说其他人了。所以,你若娶了她,不是让全天下耻笑吗?”
我听后,忍无可忍,用尽尖酸刻薄话,狠狠还击。
她哭了,我一阵释怀与高兴。父王却先是愣住了,回过神后,便一边心疼得劝她,一边对我羞恼成怒,对我喝斥:“够了,你给我闭嘴,说够了没有,心里平衡了吧?有什么不满,别指桑骂槐,全冲我来啊?这跟其他人毫无关系。”又威吓似的道:“这事就这么定了。”
我叫道:“不。”
他问:“你有什么好拒绝的啊,嗯?”
我冷冷盯住他们,怨愤道:“父王,你为什么非要盯住我不放呢?这个问题不是很好办吗?”
父王一愣:“你什么意思啊?”
我冷冷看她:“反正又不是只有我宫中有人?”
父王总算明白过来,叫道:“不行,除了那个叫云珠的宫女,谁都不行。”
我仍哀求道:“父王,别说我爱云珠。即使不爱她,又怎能随便答应呢?我宫中的人,我都视为兄弟姐妹啊?”
他吼道:“行了,越说越离谱了。不像话,看你那,还有一点王子的样子吗?”
我说道:“除非我死,否则,云珠我决不答应。”
他听后,道:“好,那我就成全你,我打死你。”说着,举起了手,却僵在半空,停住了。
我丝毫未动,为了云珠,我有在乎什么呢?
父王却又嘴角蠕动着:“你不答应,也行,我不勉强你。”
我心中一阵惊喜,感激地看他。
父王却补充了一句有如晴天霹雳的话来:“除非你带着那个云珠,给我滚出宫去,永远也别回来。”
我虽然吃惊,为了云珠,仍毫不犹豫道:“好,我同意。”
父王却又愣住了,动情道:“王儿啊,不是父王有偏见,你的下人们确实很让人失望啊。说句不好听的,连你的畜牲都不如啊。否则,那天出宫,你就是死在外面,也没人知道啊。他们值得你这样吗?区区一个宫女,你何必如此呢?要哪家小姐公主,都可以,我也都都会依你啊?”
我也动情道:“父王,不是我故意想惹您生气。只是对她的感情您不懂,因为这种感情在您心中已经死去了。”又想到母后,心中很痛很痛。
父王不再说什么,对我挥手,道:“走,走,明就给我出宫去,永远也不要回来。”竟然泪眼纵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