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红紫斗芳菲’的季节,又是一个风柔气润的早晨,更让人心旷神怡,支女完全没有这样的心境。昨晚她上床很迟,睁着眼望着窗外,久久不能入睡。天没亮,窗外柏树上啾啾的鸟鸣,就传进耳边,让她在床上再也躺不住,穿衣下床,走出院子,一个人来到大街上。如果这时候在农村,妈早就开始在厨房里做早饭,而在县城,除几个迎着曙光锻炼的年轻人,县城像还在沉睡,没苏醒似的。支女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漫步,走走停停,她没目标,不知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来,更不知道自己要到什么地方去。
爸的心思,遮遮掩掩,他虽没有明说,凭着支女的聪慧,她已经猜出八、九分。爸是想继续呆在县城,帮李毅那个女人,而把家抛在脑后。
昨晚自己换上那件套裙,说实在的挺舒适,对着宽大的镜子照照,无论从款式,还是颜色,和自己身材、皮肤确很合适,为自己增色、增靓不少,支女也不得不从心里赞叹,李毅的眼力和审美观,比自己要高明不少。
“喜欢看电视吧,这是有线电视,近四十个频道呢,喜欢什么,挑着看!”三个人正议论支女的那件套裙,李毅站起身,打开电视机,然后把摇控递给支女,微笑着说。又拎水瓶给支女杯里加了点水,然后朝楼梯口走去,上了二个台阶,回过头莞尔一笑:“支哥,你上来,我有事和你商量!”
“好,我马上就上去!”支女爸轻声答应,看着支女笑着说:“楼下有二个卧室,你睡靠近客厅的这间,我睡靠楼梯的那间,你累了洗洗睡吧!”
支女爸说完,起身径直上了楼。支女靠着沙发,手拿电视遥控器,也不知如何使用,只用一个下翻键,把所有频道看个遍,等了半天没见爸下楼,她又没心思观赏电视节目,看时间已不早,起身关了电视,去了卧室。
支女一点也不在乎爸对自己的态度,那并不重要。关键是爸,他对妈、对家庭的态度,让支女有点寒心,让支女感到愤怒。这些年,妈辛苦操持这个家容易吗?爸不会做农话,田里的庄稼活几乎是妈一人承担,除非是双抢时,缺人手实在忙不过来时,才找人帮忙,爸最多是去镇上买菜,在家帮着照应烧锅,如今爸全不念及这些,只想呆在县城,和李毅混在一块。
现在,爸和李毅二人的关系,已经不清不白。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能在楼下当着自己的面说清楚?除非不能让自己知道的事,才要二个人跑到楼上,避开自己说。而且整整一夜,自己似乎没听见楼梯响,爸根本没顾忌自己的存在,极有可能在楼上,已经和李毅睡在了一起。李毅那个女人或许早有预谋,就是间接的要告诉自己这样一个事实,她和爸二人亲密无间,已经是事实上的夫妻。爸也乐意接受,他走上楼,就没有打算再下楼。
太阳热情似火的跃出地平线,阳光铺满县城。天蓝、云彻、风淡,大地一片金黄,真是景致如画,人在画中行。支女走到早点摊旁,要了一碗稀饭和一根油条,边吃边考虑事,稀饭油条下了肚,也没辨出油条是啥滋味。一个决定,支女吃完饭下了,马上去医院探望石磊,然后回家。什么进货,什么小店生意,那对妈还有什么实质意义?小店关门又有何妨!
离开早点摊前,支女问同桌吃饭的人,那人告诉她,朝前走,拐个弯就是县医院。支女谢了那人,果然没走多远,拐过弯就看见了医院大楼。
医院的氛围和外面的天地简直是二个世界,支女走进一楼外科病区时就感受到。这里肃穆威严,随处弥漫着死亡气息,与外面喧嚣热闹形成鲜明对比。进出的医生们,一身白色装束,个个面无表情,眼神安定。支女的心情有些郁闷,郁闷让她没来由的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没能力,自己的身份又是这样的卑微,感叹生命的脆弱与短暂,自身对自然的无奈与迷失。
支女不知道石磊住多少号病房,她仅知道出车祸的人,应该是在外科急救。所以她只能挨着病房,一间一间的去找,正在寻找间,支女突然发现石镇长,也就是石磊的爸从最里面一个病房快步走出来。石镇长不认识支女,支女可认识他。支女本能的转过身,装作阅读墙上的医务通告,等石镇长从身后走出了大楼,支女朝里面的那间病房走去。门虚掩着,支女敲了敲门,走进去。屋里没其他人,石磊盖着白色被子仰面躺在床上,二眼木然的望着窗外,听见人进来,动都没动,低声问:“阿姨,爸他走了?”
“是,伯父离开了医院!”支女走到床前,轻声说:“石磊,你好吗?”
“是你,支女,你怎么来了?”石磊侧过脸,扭动了一下身体,想坐来,痛苦的脸上泛出笑意,惊喜之色溢于言表,连珠炮的问:“你昨天下午过来的?昨晚为什么没来医院?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能来到医院看我!”
“你躺着,不要乱动,身上痛。我是昨天过来的,到的很迟,下午来看病人不方便,犯忌讳!”支女伸手按了下石磊肩头,示意他不要起身:“如果那天我没有向你借钱,你可能就不会出车祸。想到这,我心里特别不安!”
“你干嘛这样想,我出车祸与你没有任何关系!那晚发生的事,对我来说,是冰火两重天!”石磊苦笑笑,看着门口说:“阿姨,这是我同学支女,她昨天就来到城里,特地来看我,我好高兴。你快拿点水果给她吃!”
“阿姨,你好!我刚吃过早饭,水果吃不下!”支女起身拦着,大声说。
“水果在那上面放着,想吃自己拿笑!”阿姨二眼注视着支女,笑着轻声说:“支姑娘,辛苦了,这么远还来看石磊,你俩好好聊,我出去有点事!”
“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照应着。我就是专程来探看石磊,其他没有什么事,我坐一会就回去!”支女话出口,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说,既有表白的成份,更有显示自己特别关心石磊的意思。看阿姨出了病房,支女回过身,盯着躺着的石磊又问了一遍:“车祸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后遗症?”
“怎么不会?”石磊满脸沮丧,凄然的苦笑了笑,叹了一口长气,轻声说:“这辈子我已经彻底完了,一条腿报废,我成一个无用的废人!”
“怎么那么严重?我没想到会这样!”支女支吾着,不知如何安慰石磊。
“我也根本想不到!”石磊看到支女满脸悲戚,于心不忍,反过来苦笑着安慰支女说:“支女,是我命该如此,你没任何责任,是有些人太坏!”
“有些人太坏?哪些人?包括我?”支女心里毕竟有阴影,小声追问。
“怎么会包括你呢?我已经说,你和车祸没有任何关系!”石磊笑着说。
“你这样说,我心里稍许好受些,但还是不踏实!”支女微笑着说:“毕竟车祸给你造成损失太大,真如你说的,可能会给你一生带来不好的影响!”
“我说的有些人,首先是周琳,那丫头坏到了骨子里!”石磊做了两个深呼吸,才一字一顿的说:“我俩操场边见面,就是周琳去向校长汇报的!”
“周琳……她去汇报的?不会吧?你有没有弄错?”支女惊讶得瞪大眼睛,瞠目结舌:“我想周琳不会!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怎么会去害我?”
“支女,你太善良,善良得过了头。这是潘校长来看我,亲口告诉我的,不容你不信!”石磊语气严厉,呶嘴示意支女把床头的一根橡皮管递给他,支女起身拿起交给他,石磊接过放在嘴里吸了二口说:“我开始也不相信,仔细想想,也只有她才可能知道我俩行踪,以最快的速度报告潘校长!”
“周琳为什么要这样呢?我真不理解她!”支女匪夷所思,黯然失色。
“潘校长比周琳还要坏八倍!”石磊满脸通红,二眼紧盯着支女,义愤填膺的说:“发生的有些事,根本不是你想得那样,也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知道你离开校长室后,潘校长要我干什么嘛?他要我写检查,把事情经过写详细,让我说你有意勾引我,你看上我是镇长的儿子,拖我下水!”
“潘校长,他竟这样要求你?”支女瞪目哆口,气愤地脸都有点扭曲。
“我现在已经到了这份上,没有必要骗你!”石磊脸侧向一边,又长吁了一口气说:“我本来就不是个坚强刚毅的人,心理素质特别差,搞成今天这样,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怪罪别人没多大意义。一切对我来说,都是过眼烟云,纠缠对我也是于事无补。说说看,你近来怎么样,压力也很大吧?”
“我能有什么压力?我被潘校长扫地出门,他让我回家,中考时再回校报名,不参加中考也行,到时去领毕业证!”支女苦笑笑说:“石磊,你这次没有诬陷我,来这你又告诉我这么多,我感谢你,我会记着你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