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女走进医院病房的第一感觉，就不是太好。病房还是那间病房，石磊还是石磊，但气氛和上次自己来时有点不一样。石磊还是躺在床上，目光呆滞，一语不发，那位阿姨，面色凝重，步履急促，脸上笑容少了许多。
“石磊，我是支女，你怎么了？又有病了吗？”支女走进病房时，石磊妈和阿姨悄悄退了出去。支女一个人走到病床前，把一束鲜花插在花瓶里，微笑着问：“你看这花多好看，你闻这花多香，屋子有束花显得有生气！”
“支女，你好！你怎么来了，我妈叫你来的？”石磊侧过脸，示意支女把床头摇起来，脸上露出苦涩、勉强的笑容说：“你不该来的，真难为你把家里所有事都丢开，大老远跑到县城医院，来看我这个废人，多不值得！”
“石磊，平时听你说话从没这么难听，什么是废人？”支女移过板凳在床前坐下，嗔怪的瞪着眼看着石磊，微笑着说：“上次从你这回去后，早就该来看你，只是最近家里的小店有点事，耽误了几天。后来得到伯母的帮助，事情顺利解决。就想过来看你，正遇见伯母进城，搭她的车就来了！”
“小店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石磊盯着支女随口问，话说出口，发觉自己是夸口，苦笑着说：“我现在这个样子，什么也帮不了你！”
“严格的说，也不能说发生了事。我爸战友过世，我爸帮着去料理后事，小店半个多月没进货，生意不好。我弟年龄小还在上学，我一个女孩子来城里进货也不方便，伯母帮我在镇上落实了周家商店。我从周家商店进货，和来城里进货再加上来去花销，价格差不多。省了我家许多事，很划算！”支女故意装出兴致特别高，尽量说得轻松，目的就是想提高石磊的兴趣。功夫不负有心人，支女目的达到了，石磊眼睛里慢慢聚拢光辉，饶有兴趣的望着支女。支女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石磊，微笑着说望：“这苹果削开皮，香味扑鼻，削时感觉着很脆，一定很好吃，你把它吃了。如果这些苹果放在我家，你就是拴条狗在这，都守不住，我二弟，特别喜欢吃苹果！”
“喜欢吃苹果还不简单，又不是太贵的东西，你就多买一点，让他一次吃个够！”石磊本来不想吃苹果，但在支女甜蜜的话语声里，手不觉伸了出去，接过苹果，顺着支女的话题，笑着说：“你也削一个吃，闻着挺香！”
“你说得简单，我们家哪有那么多钱？”支女笑着说：“有次我爸进货回家带二个苹果，我小弟私下找到我和大弟，小声和我俩商量，要我俩主动去找爸说，我俩不喜欢吃苹果，你说我小弟聪明不聪明，逗人不逗人？”
支女说完，捂住嘴‘咯咯’笑了起来。她知道自己说的并不可笑，但她努力装出十分开心的样子，希望用自己的高昂情绪影响石磊，让他从低落的心情里振作起来。果然，石磊也受到支女的感染，咧嘴苦笑着说：“小弟很可爱，也很可怜。为多吃一个苹果，竟然会想出那种办法，够辛酸的！”
“所以，我想好了，这次回家，买一包苹果带回去，让我小弟放开量吃个够，再去周老板那表达谢意！”支女笑笑说：“我去周老板那进货，顺便去你家两趟，可你家没人，二次都扑空，今天没去，偏偏你家今天有人！”
“这样啊，你辛苦了！”石磊想起以前和支女的交往，羞愧之情油然而生，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又灰暗下来，目光无神，声音有气无力：“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让我感动。只是之前没有对你更好一些，我很惭愧！”
“瞧你说的什么呀？自打我俩初一认识后，你一直对我挺好。我可是一桩桩、一件件全记着哪！”支女瞥了一眼石磊，甜蜜的笑着说：“那次你约我去八里河公园玩，那天玩得多高兴啊，那是我第一次和男生出去。就因为你约我玩公园，你还挨了两次打。你都没有半句怨言，还不算对我好？”
“那次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就是我想抱怨，也怨不到你头上！”听到支女说起那次他们两人单独去公园，石磊忘情的嘴角泛出笑意，轻声嘀咕说。
那是去年下半年，一个秋高气爽的周末。支女和周琳边走边聊，刚走到学校大门口，见石磊从传达室走出来，大声喊：“支女，我找你有重要事！”
“什么重要事？”支女抬眼望着石磊问：“快说吧，我还等着要回家！”
“好事，但我只能和你一个人说！”石磊看了眼周琳笑着说：“绝密！”
“支女，我走了！”周琳低声说，然后气呼呼的‘哼’一声，加快步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石磊望着周琳远去的背影，灿然一笑，显得特别傲慢。
“石磊，你有点过分，不够尊重周琳！”支女没有笑，郑重的语气说。
“她活该。我就是有意想气气她，她知道我吃早餐不要自己掏钱，每天早晨在路口等我，让我请她吃牛肉汤，没见过这么小气的女人！”石磊很爱面子，见支女没给自己好脸色，心里很虚，笑嘻嘻走近支女，低声说：“听说过八里河公园没有？听他们去过的人说，有山有水特好玩，想不想去？”
“好玩的地方，谁不想去？”八里河公园支女早就听说，现在经石磊提起，心里痒痒得难受，她偷偷瞟眼石磊，不知道他是否用意，故意摇摇头，语气果断的说：“再好玩，我也不去。连买车票的钱都没有，怎么去？”
“你如果真想去，你可以找我嘛！”石磊显得十分自豪，又让人觉得他有点矫情。石磊高声的说：“今晚不要回家了，明早我去找你，咱俩去公园！”
“那我也不去！”支女盯着石磊的脸，态度十分坚决：“如果我和你去公园，花的钱可比吃几顿早餐花得多，到时你心疼钱不说，还会说我小气！”
“那不一样嘛？钱花在她身上，我觉得特别不值！”石磊尴尬的笑着说。
“那好，我们去公园玩。不过，我得把话说在前面，到时你可别乱说我如何如何，否则我不饶你！”支女盯着石磊的脸，咬着嘴唇，十分认真的说：“这事你必须做好保密工作，不能让别人知道，免得他们背地里嚼舌头！”
“去公园玩，怎么就我俩？”第二天一早来到车站，上了车在座位上坐下，支女才发现认识的人只有石磊，才后悔昨天只想着游山玩水，没问哪些人去，如果早知道只有他俩，她可能要多犹豫几分钟，现在人已经坐到车上，自然没不去的理由。等他俩到了公园，买门票进去，前后左右溜了一遍，大失所望的坐在长椅上歇息，支女才吁口气说：“名不符实的公园！”
“不像你说得那么差，占地面积虽不大，我看挺好！”石磊把矿泉水殷勤递给支女说：“好玩的地方你又不参与，划船你不去，有跳舞表演你不看！”
“划船，哪叫船？比我家脚盆大不了多少，人上去晃晃悠悠，划到水中央翻船了，还不淹死我俩这不会游泳的旱鸭子！”支女不想干的事，总能强词夺理，找出许多理由：“什么跳舞表演？你看招贴画上画的，女人穿着三点式，那浪劲看着都恶心。什么艳舞？还要十块钱，请我看我也不去！”
“请你？买票都排着长队，人家才不会请你！”石磊低声嘀咕，侧脸见支女正圆睁着眼瞪着自己，忙呵呵笑着说：“已经到中午，我们快去吃饭！”
支女跟在石磊后面，进来公园旁边一家规模最大的饭店。吃饭的人太多，服务员歉意的笑笑，把他俩领到一张餐桌旁，对一位正端着河西喝酒的年青人说：“大哥，不好意思打扰你，今天人太多，让他俩坐在你对面！”
那年青人抬眼看了看服务员，理也没理，端起酒杯朝嘴里倒了一杯酒。
“两位请多包涵，我这就给你俩上菜！”服务员说完，转身就忙事去了。
“这饭店从外面看规模不小，其实内部设施和卫生条件满差！”石磊到那都是幅蛮不在乎，看不怪就要发几句牢骚的人，话说完大大咧咧坐下。
坐在对面的年青人一边喝着酒，一边咕噜着白眼盯着支女看，他被支女美貌惊呆了，洁净的皮肤，梦样的目光，温柔的笑容，妩媚的脸庞。端起杯子就喝，才意识到自己没有酌酒，杯子是空的。年青人一脸恼火，侧目轻蔑的扫了石磊一眼，骂骂咧咧嘟囔说：“奶奶的，一园好白菜给猪拱了！”
年青人指桑骂槐，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把支女比做白菜，而把石磊比做猪。石磊当然听出那话是冲自己来的，他冷眼相对：“哥们，怎么说话呢？”
“小子，你是和我说话吗？”年青人放下酒杯，忽地站了起来，面露狰狞目光，操着当地口音吼道：“我就是说你俩，就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你……你混蛋！”石磊平生哪受过这么大的污辱，满脸涨的通红，脖上的青筋暴起，忘了这里不是中心镇，不顾支女的劝阻，憋住气大声吼道。
“嗵！”一声，支女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见石磊脸上已挨了一拳，左半脸红了一大块，鼻腔也流出殷殷鲜血。支女怒不可遏，顺手操起桌上的菜盘，把年青人没吃完的剩菜迎面泼去，大声吼道：“凭白无故，干嘛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