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最可怕的,不是死亡。
瀑布的山脚,因为只有瀑布的叫嚣,反而显得宁静。
随着她取出木棍,停止流出的血。
她戴在头上的假发,没有离开她。她的长大衣掩蔽着她纤长的腿。她的眼睛闭着,没有太多的痛苦和挣扎。她并不怕死,也不怕活着。她不选择,只是顺从。就像他的离开,她没有选择,没有决定。只是接受,和知道。
有时候,活着是一种幸运,那么多人小心翼翼的活着却还是冷不丁的被车撞死或者被人暗杀。可是有些就是想死,却偏偏死不掉。这是只有电影里才有的喜剧效果,想死都不让的人,是有多悲剧!
就像是一片纸页,漂浮在水上,让路过的人,怜惜倾心。
“陈川!你来看!”
“那是什么?是一个人?诶,是一个人!”
“你别过去,喂!要是是鬼吓死你!”
“你神经病啊!这个世界有鬼吗!快过来!诶!真的是一个人!”
“真的假的!诶!你们前面的!快下来!”
“嘿!别叫!别叫!你过来看!”
“干嘛不叫!人多好帮忙啊!你看到什么了?”
“你自己看!所以我才叫你不要叫!”
“怎么会这样……诶,那,那你也别转头,我给她穿上裤子你才能回头!”
“得了吧你,你能把她弄起来嘛!快!我去把她抱起来,你给她穿上,我再来看看!”
“小心一点!”
……
“她这大衣真是够重的!来,你,你给她穿上先!”
“好……诶陈川,你说她会不会死了?你看她是不是死了?我叫你看看她是不是死了!”
“你吵什么!有气的!你看她那长相也是绝对不会死的!”
“为什么?长相能说明个什么?”
“长得漂亮嘛!不过可能……被饿了几天!不过……还是看得出来是个美女!”
“在你这个大帅哥眼里居然也有美女!难得!不过你这个大帅哥可不可以给我来句真的!我才如果死了,她就应该穿黑色的寿衣!”
“你积点德行不行!人家还活着,我看过了!你穿好了没有!”
“早就好了!你看……还真是个美女呢!不过像是受虐了~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脸色也折耳猫惨白惨白的!怪吓人!”
“行了,确定没有事,我就把她送下去!”
“什么?你?你的意思是不带上我?而且你不去了?喂……”
“叫他们玩好……就说我英雄救美去了!拜拜……”
……………………
“你个乖乖!心跳加速!你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看我一眼,心跳就加速成这样?”,……“我这车像是不太装得下你啊~”,“呼吸很正常嘛……还好我这里还有一件备用的外套,姑娘你有福啦!,“你要不要听听这首歌?eason的新歌。呵呵……我感觉你听得到我说话。你该不会只是懒得和我说话吧?”,“难道你刚才在……进行新式游泳?啊……顾着看你,刚刚差一点撞车了。”,“好吧,我怎么就像神经病一样和一个昏迷的人聊天……”
这个世界为什么有一个能发光的太阳,还有一个不能发光的月亮?为什么有了能挣钱的男人,还要有能用钱的女人?为什么有白天又有黑夜。她不知道。她猜是为了维持某种平衡。
她睁开眼睛看着车顶,自己这样死了,又活了,是为了维持什么平衡?平衡的那一端是什么?是不是又是一个梦,是不是自己刚刚从梦里起来?还是自己现在又被卷入了另一场梦里?活着,就必须得这样忙绿的穿梭在梦里吗?穿梭,然后为了让自己忙碌。
“你醒了?”,“嘿?能听见我说话吗?嗨?”
一个男子手里摇晃着钥匙跟她打招呼。不过还好那个男人在车外。她就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立马跳了起来。头撞到了车顶,她这才发现,她在一辆黑色速腾的后座上坐着。驾驶位上没有人,窗外的男人正笑眯眯的看着她,继续扬着他手上的钥匙。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愣了半天,最后把车门窗打开了看着外面的人。
“不下来吗?这里是医院!”那个男子靠在窗外问她。她摇摇头,不说话,莫名其妙的看着窗外面,是一所大型的医院。她讨厌医院,讨厌药水。
“可是我刚刚把你从水里捞出来,小姐!”男人挑着英气的眉毛逼近她说,“你还记得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摇摇头,又点头。“你是谁?”考虑半天她才说出这么一句。
男人看她完全想不起来的样子,上车坐了下来。然后转头跟她说,“我叫陈川!我和我的同事们今天去高冠爬山,不过在途中,我遇见了你。我把你救了起来,然后到了这里!”陈川见到你复述,然后看她表情。
她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事。从水里起来,然后走了几步,然后回去拿假发。对了!假发!她想到一半,突然惊慌的摸自己的头。还好,假发没有掉。“高冠在哪里?你是在高冠遇到我的吗?”
陈川点点头,然后说,“你确定自己没有问题不用去医院吗?”
她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面无表情的说,“谢谢你救我。”
陈川笑,在他的心里,几乎已经断定了她是一个殉情的女子。“去吃饭吗?我请客!”陈川说着,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把后视镜转向可以看到她的脸的方向,陈川也是会偷窥美女的,即使在公司他可是个女人门追求的终极目标,高富帅还恋情少脾气好,确实让很多女人垂涎。但是陈川确实是第一次,对一个互不相似的女人有看了一点兴趣,从看到她在水上飘起的时候开始,一见倾心。
她饿了,神智也不是很清晰,记忆老是想到了一半就卡住了。她轻轻的用头撞击门窗,恼怒自己的头不中用。表情苦楚也让陈川很难看出来。
她的脸上别说气色,就是颜色都快没有了。就像一张单薄而平整的纸,轻轻的贴在陈川的车门窗上,一飘一摇的,看起来很让人怜惜。陈川看着镜子里她木然看着窗外的的神奇,自己忍不住笑自己,原来自己还是个贾宝玉,喜欢病病怏怏的林妹妹。这下是找到自己的口味了,还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你在笑什么?”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转过头看到了他在笑。这个身上有淡淡的薄荷香的男人……
陈川被她的突然转头搞了个措手不及。差点又撞到前面等红灯的车。一个急刹下来,两个人在车里摇晃了好一会儿。停下来之后她突然说,“陈川!我是不是看起来很不正常?”
陈川也是小惊了一下,回头看着她,打量了半天,和闭着眼睛的相比,睁着大眼睛的她看起来漂亮很多,虽然更显得苍白,不论肤色,还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很有故事,但是却又不在故事之中的人。他觉得自己变得纠结了,他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的形容。
“你看起来饿得慌!”陈川逗她说,然后望了一眼后面在催促他开车的一辆车。
她看起来真的是饿得慌,脸的两边已经凹陷下去,就像是很久没有吃到东西了。她看了看陈川头上面的镜子,正可以看到她自己的整张脸。“我以前……我几天前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像是在解释一样的小声说。
陈川点头表示相信,他确实相信。她的样子不像是一个会受苦受肌的人。就像是个很娇贵的瓷娃娃,陈川在看了她一眼,在心中填补上一句,如果脸上有一切气色和脂肪的话。
眼睛显得太凸了,就像个ET!她自己不只一遍的像这样子觉得。陈川抬头看见,她轻轻的抚自己的脸颊,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样,露出难言的模样。
“到了!”车子停下来,陈川对她说。她伸手开门,却见门锁住了,回头看,陈川已经下车走到了她外面的车门边。还故意绅士的打开门,笑着对她说,“请出来吧!外面去吃饭!或者是……早饭,还是午饭。”
她走下来,站在一家还不错的餐厅面前。她喜欢餐厅,给人舒服的感觉,不像酒店的拘束和划不来,也不像路边摊的随意和难看。陈川是个上班族,即使有钱花,也从来不是一个会恶性浪费的人。
“我很饿!”她看着招牌,一副饥渴的样子说。
陈川看着她,笑着走在前面,“看出来了!走吧!”
走在前面的陈川让她突然醒过来。他带她去那家所谓的韩国烤肉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看着招牌,一脸向往的模样说,“我很饿!”,然后就牵起她的手,在她耳边悄悄说,“我也是听说好吃,但是好像有一点贵!咱们估量着点儿吃!”,她看着他可爱的样子,爱得不得了的拍他的头。
在她的眼里越走越前的陈川,就像是合不上的皮影一样,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和他对比着。
是一家一般的中餐店。陈川告诉她自己已经点好了套餐。但是里面是些什么菜就不得而知了。陈川拿着筷子斜靠在椅子上看着她,说,“我比较喜欢这样点餐。叫他们来个招牌菜,或者来个什么套餐。然后期待他们端上来的是什么!”
她听了只是笑。他不会这样,他一般喜欢点菜,点一些她喜欢的,然后讨她欢心。这是恋爱的人必然的事情。但是陈川不一样,陈川性格比较自在的那种,对这个世界还存在很多幻想。她瞟了一眼陈川的穿着。休闲的T恤和外套,但是也看得出来不是一般的男人。
端上来的菜里面,还真没有一个是她喜欢的。确切说来,她还没有吃过西安的正餐根本就没有吃过,哪里有最喜欢吃的。
陈川好像并不是很在乎具体是什么,看见端上来,就拿着筷子要开动。
“这个!”陈川给她指一道菜,然后开始做介绍。她一边听一边吃他没有说的那道菜。整的陈川很郁闷。
“你倒是试一下我说的啊!”陈川纳闷的也开始吃,还对她表示不满。
她不说话,只是笑,然后也吃另外的菜。
“你看起来不像是生病了,不过还是看一下医生吧!不然就吃点药!”陈川还是想着给她看病的事情,说着又想了起来。“我稍微懂一点医。看你这么不情愿,不然我去给你买一点药好了?”
她想着,咬牙看着陈川。她慢慢的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倒在水里之前,她还看见了自己健在的五脏六腑,所以她苦涩的摇摇头,“其实我真的还不错!就是有一点饿!吃了就好了!”她边吃边说。
陈川看出她肯定就是个倔强的主儿,也就不再说什么。
出了餐厅,两个大活人居然突然感觉异样。陈川看着她背着自己的身影,最终还是拉着她问,“你要去哪里啊?要不要我送你?”
她摇摇头,然后向陈川的车走去。陈川也被搞得莫名其妙,但是她决定坐上自己的车,陈川还是很高兴的。一路上陈川就在给她介绍美丽的西安。她只是听着,这个城市的美丽和丑陋她都已经看到,是不是全部人都一样,她看一眼陈川,就完全清楚。
“你顺路会路过你们的火车站吗?”她抬起头问陈川,“我想要去火车站一趟!”
陈川这才听出来,这是个路人,她属于漂泊。
“会啊!”陈川勉强的说,“那要不要我送你过去!你是要过去吗?”陈川看着后视镜里的她,低着头,做出茫然的样子。
但是她还是点点头,“我想离开这里。”她说。
他叹气,不知道是为什么,心有一种复得而复失的感觉。她并不是自己的,曾经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她不过才在自己的生命出现了二十四个小时不到。让她去吧!陈川抿了一下嘴,努力的笑了一下想。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两腿之间发呆。如果她被检查出来下身有异样,会不会被送去做实验什么的?她是异类吗?她惊恐地想,但是她应该不是,她的爸爸妈妈都很正常。那为什么自己的身体结构夸张到了这种地步?不是耳聋,也不是眼瞎。她想得纳闷,抬头又看向窗外的天。但是事实上,她的每一个忧郁表情和无奈表情,都告诉陈川,她真的很累。
陈川看在眼里,嘴里却是什么不能说。
到了火车站,陈川也下车看着检票口。她看着滚动的车次牌,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向何方,他的影子越来越少,留下的伤痛越来越多。她已经全身伤痕累累,其实真的很需要一个可以安慰她的睡眠或者安静的一天。但是从她出来那天开始,整整六天了,她没有一天安宁。
“你要去哪里?我去帮你买票?”陈川看她盲目张望,开口提醒问道。
她转头看看陈川,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应该去向哪里。但是她是一定想要离开这里的。不是出租车,无法说“随便开……”所以不能带她去未知的地方。
“我去那里坐坐。你呢?”她指着在火车站旁边的德克士问陈川。陈川看她像是自己也没有明确去向,确定也去坐坐。所以点点头,然后陪走向德克士。
本来就喜欢安静和自我的陈川,也是被同事们强行拉去爬山郊游。本来陈川就好不容易是找到了她这个幌子能够离开,却没有料到被她吸引,不想独自去玩,想要留在她的身边陪陪她。
两个人进了德克士,点了咖啡坐下。
陈川看着她抿了一口咖啡问,“你不觉得不加糖很苦吗?而且苦味会很长一段时间逗留在嘴里边。”
她看了陈川杯子边的两个奶球,是她叫他要的超级难喝的搭配。“只是糖也避免不了那种苦。再说了,如果想要单纯的甜品,又干嘛要喝咖啡呢!”
“咖啡可以提神。再说了,现在社会上很多人也就是为了看起来比较入流才喝”陈川对咖啡的了解不多。只有在深夜工作的时候。咖啡才会在陈川的世界登场。
“那你呢?”她回头问陈川,看着陈川倒下两个奶球,“只加牛奶就不苦了吗?”
陈川看自己的手上的塑料杯子笑,“我只是觉得这样可以不那么苦……顺便也可以保留咖啡的味道。”,“如果没有了咖啡的味道,我干嘛还不去来杯果汁?”陈川补充道,看她,更加觉得她不是一个一般的女子。
“也是。”她听了也勉强笑笑,看着窗外,又有一些流浪汉在外面蹲着,让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陈川看她表情怪异,看着窗外,一群等待火车的工人蓬头垢面的坐在外面。
她不再转过头。
陈川解释说,“那是我们这个城市的基层工人。其实也是我们社会最辛苦的人。”
这话让她有一点惊讶,又转过头去看,那些人都是面容憔悴,托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有的旁边还带着儿女之类的。原来是等火车的,她松了一口气。陈川看她的反应在眼里,猜测着在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她变得这样小心翼翼又沉默寡言。
“你叫什么?”陈川问她,带着一个陌生女子走了一上午,居然还不知道姓甚名谁。想起她也没有叫过自己的名字,陈川又补充介绍自己,“我叫陈川。”
“糸离。”她说。“我不是这里的人。”
陈川看出她眼里的伤感,“是,我听出来了。而且你穿得这么多!和我们本地人的穿法不太一样。”说完陈川呵呵的笑。因为她听了也自己打量了一下四周的人,单薄的穿着,跟自己裹的像得想个雪人一样相比,确实很突出。
本来是陌路人,却坐在一张桌上说话,陈川一再怀疑她就是自己生命力那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但是她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沉默,又让陈川不敢随便的开玩笑。两个人在德克士安静的坐着,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
疼痛是从胸口延伸至全身,她脑海里也反复的回想起在瀑布下面的谁中看到的东西。身体的疼痛大过了恐惧。是痛,这种痛以前也有过,只是那时的痛没有恐惧,现在又多了心里负担。
“糸离,你怎么了?”陈川虽是玩着手机,但是也还是注意着她,她眉头皱得很紧,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一脸的痛苦从方才平静的脸上浮现出来。
她已经痛得不能说话,只是感觉到身子对药的需要。什么药?就是爸爸给她配置的药。她艰难的说,“我身体有一点不舒服。你能不能帮我拍买一下药。我不想去医院。”
陈川有些紧张,她不愿意去医院,他又只能给她买药,“好吧,那你说什么药?”
这下她是被问住了,“我……我也不知道。我是……对不起,我一直都是吃的爸爸给我配的药,他不告诉我是什么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药。”
“你爸爸是医生吗?”陈川做到她的身边扶着她的身子问,她摇摇头。陈川感到奇怪,哪有医生一外的人配药的。而且自己的女儿吃药,为什么还不告诉她呢?“你爸爸为什么不告诉你?那我怎么帮你买药?”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胃像打翻了一样,蹲下去吐了起来。
她蜷缩在桌子下面的背影在陈川的眼里显得更加的较小。她停了下来,虽然还是胃里难受,但是对于她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可吐的了。
陈川伸手过去想要把她扶起来,却看见她的呕吐物中,不过清水和血。
“陈川。”她声音微弱的叫陈川,“帮我买一下止痛的药吧!只要是止痛的就可以。”她没有回头,因为在血和清水里看见了不想要陈川看到的东西。
陈川无奈的边跑边叫她就在那里坐着不要跑。她的心就像旋转木马,越来越高,越来越快,快要失去重心,快要离心运动了。
她站起来低着头走向德克士卫生间,用清水洗了好几遍脸,一边用冷水拍脸一边捂着嘴恶心。但是最后在镜子里看到的,终究还是一个怪物。那双鼓得老大的眼睛已经有一只变成了白色,就像是她梦里看到的,人的眼球的另外一边的样子。她拼命的眨眼睛,最后也只是看到那样的结果。眼角明显的皱纹和脖子上的皱纹就像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的肌肤。
她扯掉假发,看着镜子里那只怪物,凸着头,独眼睛,老肌肤,下身和全身的疼痛。她一定是得了什么怪病,才会变成这样一副样子。她已经失去了尖叫的力气和能力了。倒是多了几份好奇,想要解剖一下自己,但是又觉得不会得到什么结果。但是自己是怎么回事,是什么结果?她不知道。
戴上假发,遮住大半部分的脸,她跑出德克士,下面有一家眼镜店。
店员都是些年轻女子,她不敢想象人家看到她的眼镜回事什么反应,或者会不会被举报然后被抓起来。她总是怀疑自己会被带到实验室去做怪物研究。
她眯着眼睛,把整个大眼睛都眯在一条缝里。销售员殷勤的说了半天,她也不理。站在太阳镜面前,她指看了一下一个纯黑色的眼镜,销售员疑迟了一下,还是拿给了她。她就像是得了解药一样,把墨镜匆忙戴上,然后顺着销售员的手势方向,站在镜子面前。她睁开眼睛,镜子里看不见里面的怪异。她把卡拿给销售员,完事匆匆走出眼镜店。
她已经完全被这些装饰物包装了起来。假发,墨镜,高领子的衣服。
又走进德克士的坐位,她看着已经冷却的咖啡不抬头,避免看见那些对她投来怪异眼光的人。
陈川还没有回来,其实是去了医院里的朋友那里。陈川的朋友听了陈川的说法,搞不懂是什么病,只好找老成的医生。不愿意传授医术的老医生,听了只是重复着说是心脏有问题,对陈川问的吃什么药或者要怎么医治,完全不给回答,只是说去找他就医。
陈川的朋友无能为力,把陈川送出医院时,给了陈川几样不顶用的止疼药。“这样的女子,你还是不要招惹了!”朋友叮嘱陈川。
回到德克士的时候,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陈川不忍心叫醒,只好又要了咖啡不加奶,和一杯白开水。
在陈川的世界里,不过希望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能这样在自己的身边,说话聊天或者各做各的。但是遇到的时候,又偏偏这样的希望也破裂。陈川自嘲,看来必定是要孤独一生了。
她醒来得很痛苦,是下身传来的阵痛。抬头还打翻了陈川没有喝完的咖啡。
“又痛了吗?快,快起来吃药!”陈川看她痛苦的样子心里也难受,只能把她扶起来让她吃药。“糸离,你去医院吧!是不是怕钱的问题?我可以帮你的!”陈川边说,心里也难受,“我刚刚问了,医生说你这样多半就是心脏有问题。”说着陈川把她扶了起来,她一抬头,把陈川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戴上眼镜干嘛?还是墨镜!”陈川说着,正要给她取下来。她惊慌的按住陈川的手,不让陈川动。陈川无奈,拿出包里的药,一边分药一边给她那水,“你这样子,让人怎么放心呢!”
陈川说完,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你这样子,让人怎么放心?”他以前也这么说。他说的时候,会宠溺的捏着她的耳朵。她就会得意的站起来说,“你为什么要放心?你放心之后要干嘛?你是不是要离开我?”说完她还真的就能哭出来,梨花带雨的,跟他真的离开她了一样。跟真的一样。
原本的她以为,他对她说的那些话,是一般人都会说的话。但是陈川说的时候,明明带着焦急和温柔,她才知道,感动,并不是谁都给得了。
“你说,我心脏有问题吗?”她自己拿过来陈川手里的水,把药一口吃下去。对于吃药,她一点都不陌生。爸爸每周都吃药,爸爸告诉她怎么吃比较不痛苦。
陈川还是第一次看哪个女孩子吃药比吃爆米花还利索。惊讶的看着她,怀疑自己遇到的是一位奇人,“应该是,我告诉医生,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昏迷但是心跳得特别快,我抱着你能感觉到,所以是这么推断的,你不去医院,见不到本人,所以也不一定”。陈川做回自己的位子。“你爸爸给你吃的什么药?你不奇怪吗?为什么不告诉你?”陈川随口说疑问,其实也只是好奇而已。她看着陈川,想着话的意思。
“心跳得很快?”她重复着陈川的话,陈川点头。她回忆起早上在水里看到的那团红色的肉。那不就是心脏?自己从下身是不是就是看到的心脏?会不会是自己戳到了心脏?出问题了?
为什么爸爸不告诉自己?也许是因为,她的病很重?爸爸怕伤害到她?或者爸爸早就知道了她得了这样的怪病?比如……可以从下身看到身体内?但是爸爸毕竟不是医生,也是个男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她胡乱猜测。一切的矛头的指着她爸爸。想起刚才自己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会不会……
“你是不是就是因为没有吃你爸爸给你的药,所以才痛?”陈川打断了她的猜想,倒是给她的想象指了一条路。
会不会就是因为没有吃爸爸给的药,所以才变成这样的?不会吧,难道自己吸收了T病毒变成了变种人?要用药来抑制自己的变相?
“糸离!”陈川打断他,“我听说,我刚刚去找的那个朋友告诉我,有的人心脏不好,可能会移植心脏之类的。我这么说你不要怪,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做过这样的手术?”
她很怪异的看着陈川,她只是身上痛,这么可能换过心脏!而且换谁的?谁会平白无故的跟人换心脏?何况她的记忆里自己是没有做过手术的!她爸爸说过!她是不能做手术的!不能开刀。“没有。”她对陈川说,“我从来没有做过手术!”
陈川看不到墨镜后面的眼睛。为什么她会突然把最漂亮的眼睛盖起来?本来她已经很瘦又没有血色的脸已经不如以往的光鲜亮丽,只是一对美丽的大眼睛充满了幻想,尽管看上去会有一点沧桑。可是现在眼睛遮住之后,在大路上走着,就只能算个装扮怪异的路人。
“糸离!”陈川一口喝掉被她打翻的杯子里残余的咖啡,“我看见你的时候,你飘在水面上。就像一张纸,很薄的纸!我想要把你救上来,但是怕把你弄坏了。我看到你的时候以为,我遇到了……对我很重要的人!”陈川提着勇气对她说,心里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什么……意思?”她茫然的抬头看陈川,心里还在想着心脏的事情。
“我喜欢你!”陈川抬头看着她说,“我一直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对这个未知的女人很好奇,也很期待。但是我今天早上遇见了,就是你,可是你要我很快的把期待变为怀念。是吗?”明明没有表白过的陈川,说起这样的话,也是这样的让人怀疑他是个情场高手。
所以糸离惊愕的看着陈川。十二个小时不到,也能产生爱情?或者说感情?她分明和他有了那么多年的感情,才变成爱情。
期待和怀念的最大区别是什么?站在单行道中间,前面的车越来越远,后面的车越来越近。
她看着陈川,寻觅不到他的影子。在她的世界里面,没有期待,只有怀念。从星期一晚上开始,从他在她的面前那样离开开始。
“对不起!”她低着头,默默的说。对于陈川这样的人,她只有,也只能说对不起,相识一场,只能说是有缘无分。“我的心里有一个,永远都不会离开的人。”她的声音很小,在陈川的耳朵边,一遍一遍的重播,声音越来越大。
陈川点点头,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在她的眼里,陈川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身影。只是身影,站在那里,忽近忽远,但是一直都在。在她的生命里,究竟是谁?陈川会这样想一个不可能有回答的白痴问题。是谁在她的心里,永远不会离开?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离开吗?
“我喜欢桂花!”她突然自言自语,“不以个头争宠,赢在它的阵阵醉乡。”
陈川看着她,她脸上露出难得宁静模样,她还在说,“可是你知道吗?”
“嗯?”陈川只是听着,还不知道她是在跟自己说话。
“可是很多人不喜欢桂花,你知道为什么吗?”她问,然后稍微抬头,像是看着他。他想了想,不知道,然后摇头。“因为桂花香时离。桂花开,就是离别的时候了。”
这是她以前跟他说过的话。来源是她写过的一篇小说里,女主角总是和男主角在桂花盛开的时节分别。因为是她情由心生,所以也喜欢着桂花。单是这样,也不知道她会真的和他在桂花开得满园香的时候分离,而不是分别。
“桂花香时离?那下一句是不是,梅花娇自来?”陈川胡说,还是从风字面上给胡说了一个下句。她笑着点点头,不再说话。在她的记忆里,他是这样回答她的,“桂花落时归”。是句玩笑,真的是玩笑,所以没有任何的承诺意义。所以不需要遵守承诺。
又吃下一副药,她喝完了杯子里的开水。看着外面,来往的人已经渐渐少了。天黑了,微微有些小雨。
“你还不回家吗?”她问陈川。
“嗯,我一个人住,不忙。那你呢?”陈川无奈的看着她说。
“我?”她反问,“那我也回家吧?”
她不是回家,她甚至感觉自己没有家。明明爸爸妈妈都在学校,可是她竟然很没有感情的觉得,他不在,学校的意义也就没有了。即便她知道她妈妈一定在家里哭疯了,即使她知道她爸爸在到处找她,因为她该吃药了。吃只有爸爸知道的药。
“真的?”陈川有一点不敢相信,下午她还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陈川怕她只是想要安慰自己胡说的要回家。
她被陈川的话震惊到了,“你……跟着我回去做什么?不可以。”
陈川露出委屈的表情解释,“我只是想确定你回家安全。糸离,你不该怀疑一个很喜欢你的人!”
她点点头,“好吧!谢谢!我会好好回家的,你不用担心了,谢谢。”,她还想说,相信一个喜欢自己的人,也不见得就是聪明的。至少相信后,伤心的还是自己而已。
陈川不再说话,她的话中都像是带着一句“我说了就算”的意味。她站起来对陈川说,“我要去买车票。”
陈川就像是被通知,只好坐在位子上看着她自己向旁边的火车站售票处走去。她不过是个路人吗?陈川叹气,这样说来的话,离开之后,她就不会再回来。期待就变成了怀念吗?
她用过的水杯在对面,没有温度没有任何印记。陈川拿起来看,找不到她的痕迹。甚至怀疑起她是不是真的来过?
她来过,因为她不过半个小时后,就回来了。她站在她的面前,顿了顿,是来向她道别。对陈川说,“谢谢你。可是怎么不早一点遇见你。我是说,如果可以提前二十四个小时……谢谢你的午餐!还有……谢谢你。”
然后她就在他还愣着的眼眸里,越来越远。直到在检票口的转拐处。
“糸离,我会来找你的。”陈川默默的说给自己听,抬头看即将进入站台的火车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