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血泊里倒流的星期六。
  偶尔发出声音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证明了树林的生命。苦累了,眼睛干涩得痛。她一直望着天,眼睛已经很凸了,就像一个ET,可惜光秃秃的头顶还没有ET的那一根电线。
  下身也许是因为被那样子非人的折磨了,所以还是有一阵一阵的痛感,还痒痒的,像是有东西要流出来。她站起来,不想去想。她连嫌弃自己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会猜想,格束,你如果看到现在的我,你会怎么样?她能想到的他最痛苦的,莫过于她和他吵架,最后以分手来结束那次,他喝醉了打电话给她,是又哭又闹的,就像一个撒泼的猴子。那是唯一的一次,他对她不顺从,而且哭得那么痛彻心扉……
  她摸了摸头,假发还在,然后慢慢的走向一个方向。
  银行卡还在裤子的后包里。庆幸那几个变态没有看到。她摸出来卡,不知道还有多少钱。已经是星期六,星期天的凌晨从学校出来,已经整整五天。不知道那个心疼她的妈妈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会怎么样。也不知道妈妈现在怎么样。她行尸走肉的想着,大概爸爸那么爱妈妈,总是会安顿好妈妈的。但是妈妈会一直哭,老泪纵横的样子。一定是那个样子,
  那些树,不过是一片种植区罢了。是那种为街道花园种植的树,最尖上的嫩黄叶子就像是一顶假发,下面的红色树叶见风就落了,明明应该看起来很有生命力,却已经格外的沧桑。一片叶子飘下来打在她的脸上。疼,她抬头看,就像看到了无数片刀页,向自己飞来。
  有奔跑声。是她在奔跑。前面就是光。应该是有住户的。她想要看到一个人,能够洗个澡,或者包扎一下她的伤口。比如脸上的伤,再比如小腹上的伤痕,还有下身的红肿一定也有伤口。
  她跑到再没有树的边上,才看见自己是处于一座离城市很远的山上。她的脚下边是一条瀑布,而刚才看到的有光线的地方,不过是她离得很远的城市,应该是西安。因为西安是平原,所以才会把很远的东西看成是近在眼前的。她的肚子里里面早就已经没有了食物,早就饿得不得了。
  她无奈的看着远处的城市,又看看山高,要这样子走向那边的城市吗?
  可是事实上,她的下身传来的疼痛已经根本就无法支撑她走到那么远的地方了。她力不从心,又坐下来,看着前面的城市,脑子里一遍一遍重复的,是她白天想要甩掉那几个变态,下午怎么把那个高个子给痛死过去的。但是另外两个人,又是为什么才突然像是中邪了一样,跑掉了呢?
  她的身边有石头滚下去,掉进了下面的黑暗深处。然后是掉进了水里,有水的声音。
  又饥又渴的她向下面张望,想要下去。已经快要不能站起来的她,勉强着看站起来,脸上露出苦楚的表情。下山的路并不好走,凹凸不平的,加上这个城市多雨,路都是滑滑的。她一身上下的伤痕已经够多。痛得已经找不到解药一样的。
  大概因为瀑布的原因,这座山常常有人来游玩什么的。她一路走下去,山顶上还看不出来,倒是到了山腰,开始渐渐多起来的零食包装和什么破鞋之类的,证实了她的想法。她东瞅西看,干涩的眼睛显出期望。她想要从那些垃圾,或者说被人们留下的食物袋里面,找到一点能进胃的东西。
  她想到和他以前也是争辩关于钱这个问题。她是因为要写东西不能出去陪他过中秋节,他不乐意了,坚决要她出现才从定好餐厅走。后来她十万个不愿意的去了餐厅,一直跟他说,“我的稿子要是再不交上去,就得不到钱啦!”,但是他还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你要知道钱不是万能的!我们缺那笔钱吃下一顿吗?还是等着那笔钱要干嘛?”,她一向是比较爱钱,这种时候也可以说,她是比较爱和他较高下。“就以你这样的想法,总会到这一天的!没有下一顿饭钱了,我才去挣吗?”,他立马就得意了,“宝贝啊……你急什么啊,就算没有下一顿了,也不可能让你去挣啊!我还在嘛!再说吃饭一顿就必须要钱吗?钱也不是万能的!”,她一下就来了兴趣,要讨论鸡生蛋蛋生鸡这种事情,她不亦乐乎。“没有钱是绝对不行的~”
  她的眼眸看起来那么的落寞,手在衣服袋子里摸索。卡上面还有钱,够她下一顿,下下顿,一直到很多天。但是她目前有钱也吃不到。而且那些钱,都是在她忙得没空搭理他的时候入账的。
  从相爱到现在,这是第一次,她后悔。后悔没有在他在身边的时候好好地陪着他。0他事实上也总是忙于自己的事情,他学校的半个研究生,常常在实验室和导师教授一起做一些乱七八糟的实验。她不懂,但是她爸爸懂,她爸爸是学校的生物教授,也喜欢在实验室研究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好像天生对药水过敏,几乎是能少碰就少碰。
  但是她偶尔会猜。药水或者实验什么的,一定是危险的。所以她爸爸不止一次严肃的告诉她,他不适合她。但是到底他哪里不适合她了,爸爸又不说,只是叹气。
  在大家眼里的金童玉女,怎么可能不合适?应该是再合适不过了!
  她边走边想,然后停在了一颗树边。树上悬挂着两个袋子,还有一个明显很可口的苹果。像是一种祭祀或者许愿的方式。她已经不可能还有那个脑力来猜想能不能吃。她只知道,再不吃就要饿死了。但是是不是她怕死,或者说,她还不想死呢?
  其实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她一边啃着苹果,一边从袋子里拿出来像是刚才才冷掉的馒头,边狼吞虎咽,边为自己这个样子可悲。她是个女大学生,有让人羡慕的恋爱,有溺爱自己的妈妈,有为人师长的爸爸,有让男孩子们垂涎的美貌黑身姿。但是,她刚刚被三个变态折磨得找不到生死的出路,现在在山上像泰山一样在吃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食物,还是狼吞虎咽的样子。
  怎么也不可能从梦里醒来了。即使她很想醒来。和每个晚上的梦中,她哭着呐喊着要逃出梦里一样……
  她眼里恐惧和无助,就像眼前的这条瀑布,没有尽头的咆哮。
  瀑布的水声越来越大,是因为她走得越来越近的原因。她没有见过瀑布,就小学的语文书上看过相关的说法,澎湃,激昂,像女人柔顺浓密的头发。这是书里说的,其实她看到的时候,却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一挂拉面。有一点可笑,是因为她处于饥饿的原因。
  顺着路再走下去,她怀疑是不是高处不胜寒的原因,像是山脚越来越暖和。她的体力勉强能支撑她走几步。她的身子已经都红肿起来,而且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泥浆。
  大概是被变态弄得全身都是泥,也有可能是她心里作怪。她的脚步有一点加快,想要快一点跳到水里泡一泡,然后可能可以稍微干净一点。
  她不会游泳,即使他教过她。
  “你用力,就像青蛙那样,用后脚向下四十五度的方向踢水。”他非常认真的跟她说,她每次这种时候好像就变得特别的爱咬文嚼字,“我怎么知道青蛙是怎么游泳的,我又不是青蛙!还有!什么叫后脚!你又后脚吗?那你的前脚在那里?”她得理不饶人一样的问他,脚还在他的腰上缠着,即使她的腰上就是一个很安全的游泳圈,即使他是抱着她的肩膀。她还是坚决不会放开脚。他每说一次,“你先把脚拿下来,然后……”,她就会很可爱的眨巴着眼睛告诉他,“可是我不会啊~”他不会恼怒,他会无奈,样子像是要哭了,“宝贝……你这样就不要学了吧~”,她听出他的无奈,马上更加可怜的模样,“你不耐烦了……”然后还会假装要从他的身上拿开脚。他很认真的她说,“如果遇到个什么水灾啊什么的,我又不在你身边,你让我怎么放心?”
  她当时因为被感动,忘记问这样一句,“格束,你为什么会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不再在我的身边呢?”
  夜晚的环境不免恶劣一点。她走得时候总是磕磕碰碰。遇到一只跑过去的耗子,还和耗子四目相对一下,把耗子和她都吓得尖叫。她恶心耗子,觉得样子和性格都很恶心,让人反胃的那种!耗子是怕她,因为她是人类,因为她大半夜防不胜防的会出现在自己的领域,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明显的奇怪的味道。
  看到了喷泉的下端,就在她的眼前。上面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喷头,向下面的石头上拍打着水。水很急很大,沾到了她的脸上。不是很冰凉。她用手拭去脸上的水滴,对那看起来很清澈的水向往得不得了。
  会不会有人?她左右看,想是这么晚不可能还有比自己更惨的人会在这个鬼地方了。何况……她冷笑一下,自己都已经这样,还怕什么?她的脑子里,出现那一副恶心变态的啃食她的模样。
  她走近,水居然是温热的。上面拍打下来的水又一点点温度,因为撞击的原因,还激起了很多的泡沫泛白。她看着水,又看看自己的鞋子,会不会太深?在旁边捡起来一根树枝,她向下杵了杵,还不算深。再捡起一块石头向中间砸去,石头落水,咚的一声响,很是空洞。看来水也不高。她脱下鞋子,坐在上边的一块石头上,慢慢的把脚放下去,刚好可以浸泡到自己的小腿上。
  水凉凉的,她还是打了个寒战,尽管她的身体温度已经和水温差不多。不过还好的是,放在水了一会儿之后,明显的感觉到了下面的水要比上面的热很多。是可以洗澡的。
  她倒是不知道,下面的,是一大块一大块的黑色石头。那些石头被水磨得很光亮,光是白天的吸收阳光,就可以把石头晒得很热,如果石头上面的水不流动的话,就可以给水加热。她站的地方,就正是瀑布脚下的一个拐弯处。路过的水都从那个弯旁边过去了,只有白天才会流动。
  她虽是自己身体已经被践踏,也觉得自己身子脏,但是也不是随便的性格,左右张望好久觉得不会有人,才试着把裤腿也脱下。挨着自己坐的大石头,慢慢的下去水里。
  就像学游泳一样。
  水很深,她不敢放开他的腰。她不敢放开那块石头。因为害怕放开了,就会喝饱。水很清澈,月亮就像是一挂节能灯,不是很亮,但是有就够了。她的脚尖触及了石头,石头很稳固,没有会划走的趋势。她试着走了两步,脚慢慢的移动,确定了安全。她发觉自己一个人,反而更加勇敢了。
  是不是他以前把她娇惯了?
  他在的时候,她一次也没有放开过他的腰。所以最终都是他抱着她的身子,非常艰难又难忍笑的在游泳池里来回几圈。
  但是现在,她独自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不知道的地方洗澡,自己踏入不知道底在那里的瀑布下游。
  她猜……他应该不会高兴。他离开了六天了,她开始出现能够自我保护和生存能力。是不是她,就不需要他了。
  她站在水里,水刚好遮住她的胸部下沿,她双手抱拳,面无表情的想着,如果自己站在一个很高的地方,看着异时空的她,遇到了他,然后相爱,然后变得对他依赖,然后她和他一起度过了一段,以为永远就这样继续的人生,再后来,他突然就消失了,在然后她,是不是就过着自己现在这样的生活?
  那么他呢?
  他过的是什么生活?他在哪里?
  死了,死了,又是怎么回事。就像一个五岁的无知少女,询问着,死了是什么意思?离开了是什么意思?再也不回来,再也见不到?是什么意思?会怎么样?
  她摸索着,找了一块石头,慢慢的垫在下面。她靠在一块很大的石头后面,坐在水下面的石头上。身体很累,心也很累像是不想跳动了一样。
  死了,她想起他。
  他被她抛在了学校的宿舍楼下。她不只一次的想起那一幕。想起那在之前,他已经三天没有和她联系。他是学校里最忙的一个学生,做实验,搞研究。尽管他以前也会埋怨她,她是学校里的作家,有自己的事业。她是不承认他的埋怨的。首先,她并不认为作家是自己一生的工作;其次,就算有因为要写稿子而耽误或者取消两个人的约会什么的,但是都是提前她会跟他说。但是他,他是做着某一件事,然后入了神,再然后放她鸽子。
  她两个一样骄傲。
  他那次是在搞什么?她想,把水向肩膀上拍。因为坐下的原因,水刚好盖住了她的锁骨。
  一定是在做实验。在失去联系的前一天,她还警告他,要小心安全。他当时就假装生气的说,“你还是不要提醒我了吧!平时都不说的话,突然说,反而奏效!”她懒得理他。然后他的电话就在他回去之后,她再也打不通,就算通了也没有人接。
  会不会出事?她当时也这么想。他会不会真的就说中了,她的话奏效了?但是她打电话找到他的室友。室友说没有看见他在实验室。她算是放心了。在她的心里,实验室就是最不安全的地方。她常常想,要是有人在实验室吵架或者什么的,会不会用那些镊子和钳子之类的杀死对方。
  她这么说的时候,爸爸就觉得她太血腥了,“还不如直接给他喝硫酸!又不会马上死,可以看到那个过程,也可以不让他死!最主要是不会见到血迹!”,她听爸爸说完,就觉得恶心!她爸爸见她恶心的样子,得意的笑,“你个小丫头!和爸爸我比凶悍!”
  所以他不在实验室之后,她就彻底放心了。
  他和她都是一个市的,他的家比较偏僻。她猜想,会不会家里出了什么事?他自小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爸爸妈妈在外打工也没有照顾过他,所以他和爷爷奶奶就特别的亲。总之,不在实验室就安全了吧?她当时就是这么认为的。
  那晚上,爸爸加班做什么实验,她和妈妈在家里吃了饭,应该已经不早了。那他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回家的话不可能被人泼硫酸,难道自己做实验,也会不小心被自己泼上硫酸?她对这些东西和过程一窍不通,她不知道自己给自己弄伤硫酸的几率有多大。
  会不会就是她想象的那样,在实验室和人打架?然后对方刚刚好就是她爸爸的精神随从?或者就是一个和她爸爸一样想法的人,然后打架的时候,就把硫酸泼在了他的头上?会不会?可是……他的室友明明说,他不在实验室。
  他根本就不在实验室!那他从哪里出来?他去她的宿舍是要做什么?找她?那找她是不是要说什么?他是不是有事情要跟她说?她想到这里,有一点紧张,自己被自己的脖子拍水,竟然被自己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硫酸,全身就起了鸡皮疙瘩。
  她移动了一下身子,整个人就靠在了背后的大石头上。
  后来她爸爸妈妈在她的宿舍里来,是想要安慰她?会不会爸爸妈妈知道什么,想要告诉她?想到爸爸妈妈,她的心也痛,就像是一个凹陷的地方,那全是对家人的亏欠。她从上大学之后走,就一直有些身体不舒服,本来就宝贝自己的妈妈,也这样就变得时刻都心惊胆战的。
  她爸爸不是医生,到也还好懂一点医术。自从去了一次医院之后,爸爸就对照着医生给的药的配方,给她配药。这件事他是不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告诉他的,爸爸妈妈也不会。爸爸说,女人家,在嫁出去钱,还是不要得什么病才不被说闲话。
  但是谁没有个感冒鼻炎什么的!她妈妈说,然后安慰她不要紧。
  他说,女大十八变,就是她上了大学之后。她觉得那是男人的甜言蜜语。都说是药三分毒,自己每隔一周就得吃一次药,虽说脸上没有露出个病态,但是十八变,也就是变得比以前文静了。大概是因为生病了,也可能是因为女大十八变,总之大学之后她确实变了很多……
  月亮照到了后山,她就彻底的处于黑暗了。越是黑暗,就越是安静。
  她不想要睡觉。虽然身体已经累得不得了,眼睛也已经睁不开。她用水拍打自己的脸,已经不再饱满的瓜子脸。不能够谁,她不想要再做梦。梦都是反着的,梦里的他,对她兵不是现实中那样的美好,即便是第一晚上梦见的他,最后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变得那么狰狞的要拉扯下她的头发。她的头发。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头上带着的假发。她轻轻的捏假发,露出苦楚的笑。你居然真的要拿走我的头发吗?她想,然后想起他在梦中拉扯她头发时的表情。
  没有回答,她看着四周,什么都看不见。她想起了那个实习医生秦南说的那个恐怖的故事。男人在河里老捣乱女人的头发却以为是水草而放弃了。这下,她就不会被他放弃了,因为一抹就是颗头,没有头发。她苦笑,然后拿掉了假发,用水轻轻的滴在自己的头上。揭开假发的头顶很暖和,但是水很冰冷,像是水被滴到了她的心上一样,她冷得脚弹了一下。
  不知道会不会再遇到陆琪。会不会陆琪已经被通缉然后被抓了?那个像是把杀人看得很轻巧的女孩子。如果没有,真的如陆琪说的,两个人会不会再遇到。她已经不可能认识陆琪,但是陆琪认得她。
  陆琪天真的告诉她,自己还有妈妈,还要生活,还要照顾自己爱的那个男人的妈妈的时候,脸上表现的那份天真。在以后可能见到的那个陆琪脸上,还能不能看到?
  一个人真的可以完全的换一个摸样吗?变成另外一个人?然后过另外一个人的生活。就像之前的那个自己完全没有存在过一样吗?
  有个问题她没有想明白过,夕月露会不会真的,就存在这个世界上?夕月露,这个名字明明就像是熟悉。是不是德国的女孩儿里,最庸俗的一个名字?夕月露的摸样在镜子前面她是真的看清楚了的。和自己真的有些像,嘴线,微笑的弧度,鼻梁的形状还有脸颊的弧度。如果不是夕月露真的撕下了她的脸,她会真的认为,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角落,还有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很像的人。即使她根本就不是中国人。她曾经……也是真的这么想的。
  她猜,如果那不是一个梦,是一部戏,是一本小说,或者是现实。那个他会不会爱上后来戴着她的脸生活的夕月露。会不会?可是,那只是一个梦,他也不能给她回答。
  她捧着一手冰凉的水拍打在脸上,试图捂着在水里呼吸。这个样子像极了芸香,在二楼拿着孩子的书包哭泣的样子。芸香当时掩着脸,哭得不能自己。她走过去帮芸香擦眼泪,眼泪是从芸香那极度凹陷的眼眶流出来的,因为芸香一直是闭着眼睛,所以眼泪从眼角流出来,她一遍一遍的帮芸香擦,看着那双空洞的闭着的眼帘。
  摸自己的眼睛,不是凹着,倒是很凸。她觉得自己的眼珠像是要掉出来一样,大概是因为这几天自己都神游的原因,几乎没有怎么吃东西,她已经越来越瘦,显得有一点像一只猴子。一只被饿了很久的母猴子。
  水的温暖在身体的全身游走。她没有洗过温泉,但是猜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但是绝对不会在温泉里面脱光的,她想着,抱着自己的身体,胸的疼痛再一次传遍全身。被变态拉扯得红得像要出血的胸不再那么挺立着,显得有一点像是泄气的气球。她想起来胸部下面的那一道伤口。那哟条伤口是哪里来的?
  她记得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手术。爸爸说过,她的身体单薄,不能动刀子。那她就不可能在小时候动刀子了。难道是在哪里划的?对于女孩子来说,要划伤胸部下方的部位应该是比较困难的。女生一般都是潜意识的护着自己的胸前的,要是有什么东西真的会划伤,那女生的身体就绝对会潜意识的转身,如果是胸下面受伤了,那么就绝对会在转身故偶的那只手臂上也有伤痕。她自习的检查,事实上就是她的手臂没有任何伤疤。有的只是白天被伤害过的痕迹。
  她突然觉得,自己会不会失去了一段记忆?比如……会不会自己睡了很多年?但是也没有道理说醒来之后时间还对的上?
  就在这个时候,她正在向自己的身子浇水,手指突然揽到了一网东西。细细的密密的,感觉很繁琐。她微微皱眉,突然惊叫着站起来,手里的东西被摔在了靠着的石头上面。她全身过电一样站在水上,露出上半身子,看着被摔在石头上的东西。还没有看清楚,那团东西像是还没有甘心,又一次从石头上滚了下来,掉进了水里。
  她被吓傻了,四处看掉在了哪里,只是太黑看不见。脚倒是感觉到了。她一只脚用指头勾另一只脚上面的一团东西,正是那团又密又缠人的东西。水草?头发?女人?她想起了那个故事,就像是脚下触电一样,从水里跳了起来跑上了地上。那东西还在脚上,她尖叫着把那东西甩开。
  没有反应,没有女鬼咔咔的声音。她胡乱的想着,拿着石头和树枝向前走了几步,还是没有反应。那团东西还在地上,湿哒哒的。她用石头打了一下,没有反应,再用树枝戳,还是没有反应。用树枝挑起来,用月亮的余光才看清楚,是头发,是她的假发。她取下来之后,没有注意就把头发落在了水里。
  虚惊一场,她的脚还站在颗颗凹凸的石子上面,被扎得生疼。
  她这才感觉到冷,全身湿哒哒的光着,站在瀑布的脚下,还尖叫着跳了几下。一定像极了一只发疯的母猴子,她想,然后把假发放在石头上滴水,又靠着石头,慢慢的摸着走下水里。
  月亮已经绕过了山的这一边,照到了她的脸上。快要天亮了。她看着月亮想。从来没有这样度过一夜过。本来就因为不敢去梦里才一夜不睡。这倒好,被自己买的头发吓了个半死,本来还神情恍惚的想着事情,像是要睡过去了,现在就彻底的清醒没有了睡的意思。
  天快要亮了。她想。可是还是懒懒的不想动,想要身子一直这样泡着,好像可以减轻一点肮脏的感觉。她想着低头,看见了脚下面的一块钱硬币。
  她这才想起,这个地方是有游客的。而且瀑布的话一定是这座上的一个景点,那自己再不走,就是等着被参观了。那好,彻底没脸没皮的变成了发疯的母猴子!她想,然后拖着身子站起来。因为第二次站进水里没有摸索好,居然差一点摔倒,她踉跄着扶着石头又站起来。耳朵和鼻子里都进水了。
  这就是他说的五官相通的感觉。他站在游泳池下面给她加油,要她从上面跳下泳池。她有些紧张,“跳下去会不会被淹死?”,他在下面呵呵的笑她胆子小,“有我在这里,怎么可能淹死!最多喝一点水!不过这水不干净的!你还是闭着嘴不要喝!就没有事了。”,她还是不放心,“那……我的鼻子和耳朵眼睛怎么办?我可以闭着眼睛嘴巴,我的耳朵怎么办?”他败给她,无奈的说,“傻妞儿!不会有事的!你下来就知道,最多就是有一点五官相通的感觉,不过你会习惯的……”,他还没有说完,她就哇啦啦的跑掉了。好吧,五官相通,听上去就很可怕!
  她难受的想要把鼻子里的水弄出来,搞了半天,最后感觉到水从鼻子里进了喉咙。她欲哭无泪。眼睛涩涩的,耳朵和鼻子都不舒服得不得了。
  站起来之后,她已经看不见另一半的月亮了。但是天色已经越来越亮。像是有早上的五点左右。她之额能忍着痛,清洗自己的身体。从来没有这样想要把自己身体洗干净过。
  下身传来一阵痛感,尽管从那个厂房出来之后她就伤痕累累,全身疼痛,但是就像被击中一样的疼痛还是并没有的。她用手轻轻的触摸自己的下身,有一点痛。是那些变态把下边弄红肿了。要快一点起来,泡水里还是有细菌的。她想着,动作显得匆匆忙忙。
  洗好之后,就这湿哒哒的身子,她穿上了上衣,衣裳的冰冷还不如水里的温暖,她想着。赶紧站起来穿上裤子。她猜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野人!摸了摸裤子后包的银行卡,她也算是有了唯一的物质需要。
  站起来看着四周,因为月亮已经彻底消失,太阳还没有出来,余光很温和,照着这一片大地。她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她想着,转身回去石头边洗手要穿上鞋子。她看见自己刚才呆了一夜的地方,水居然是红色!她居然觉得恶心,说不上来,有可能比较像是女人的生理那玩意儿,也可能是胃不舒服。她看着清澈的水里,红色的水,还偶尔带着一丝丝的东西,有一点像是血丝。
  她坐在石头上,穿上鞋子。准备走。才走没有多远,头上冷冷的,才想起自己现在已经多了一件出门装备,就是假发。回头的路上,正是对着太阳,太阳火红,就像一颗血球。血红蛋白?她怀疑自己什么时候会这样来形容太阳?
  看到假发的时候,她还看到了一样东西。
  在石头上,她刚刚坐着穿鞋的地方,是一片血迹。难道那瀑布的水真的是红的?她很惊奇,自己泡了一晚上的水真是红色的?她又走进水边看,清澈见底,和她之前以为的一样。那这个红色……
  她的手在颤抖,挨着裤子的时候,确实是湿的。但是她心存一点侥幸,自己从水里出来直接穿的衣服,全身的衣服都是湿的。所以她又摸了摸里面的衣服,确实是湿的。但是事实上没有人真的想要骗到自己。她脱下裤子,分明就是看到了裤子后面的一大片血迹。
  算算日子,不会是生理期。她有一点害怕,这种害怕从她星期天晚上看见他的那一刻起,就不时的出现,头发,眼睛,脸,胸,还有那些挥不去的梦。她用手挨自己的下身,血染红了她的手心。她明白,绝对不可能是生理。女人的直觉和眼睛是很准的。她看着自己手上的血,颤抖着又脱下了裤子,站进水里的高处。
  好不容易站在水上的她,表情已经不再恐惧,她告诉自己,腐烂的东西,是不怕臭的。
  她才想起来一个奇怪的地方。后来那两个变态是为什么会像是中邪一样跑出厂房的?而且他们还有一个相同的动作,就是他们用自己肮脏的手,和什么东西掰开了她最羞耻的地方
  她不知道,女人的下面应该是什么?应该是什么样子?什么样子是正常?什么样子又会让男人看到之后吓成那种样子。
  她站在石头上,透过太阳还不算烈的光,看着自己的下身,已经红肿的阴部,还有乱糟糟的阴发。没有任何东西。她从旁边捡起了一根还算光滑的树枝,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弄。自己对自己做这种事情确实是太变态。听室友说去检查妇科就是这样,所以她吓得不敢乱吃东西。现在倒好,自己来!
  她想着,还是把树枝慢慢的擦进了自己的下身。她的脸上再次出现受屈耻的表情,咬着牙,怕自己刺到了哪里。有血顺着树枝留下来,她看着,快要吓哭出来。她本来是拿着树枝的中间,只是手已经碰到了身体,树枝也没有碰到自己的最深处。她又让出手,继续把树枝轻轻的往自己的身子里面伸。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哭泣,被自己的下身这样恐怖,就像是一个无底洞。
  她一边哭着,一边把手上的树枝和手分开,然后看向里面。
  一颗跳动着的肉,被一些繁琐的东西缠着,还有一排一排的骨头和慢慢蠕动的肉球。她手里拿着的那根树枝,正路过那颗跳动的肉……
  那是一个人的身体内部。
  她透过自己的下身,看到了自己内脏和身体骨架。血就像是一束小瀑布一样,从她的下身涌出来,和她的眼泪一起打出一圈一圈的水波。她惊叫着的声音,打破了瀑布直接落入山脚的轨迹。
  整个山脚都回荡着瀑布和她她尖叫着的声音,她看着水里的倒影,脚颤抖得不得了。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不可能是一只发疯的母猴子,没有什么猴子会可以这样看到自己子宫而且还投过去看到身体里的五脏六腑,也不可能是一只还没有进化好的野人。本来就已经眼睛凸显得吓人,没有头发的她,一个人站在血水混合的水流里,眼泪不知道何去何从。
  一个人可以承载的意外和伤害她已经承受了全部,即使不是全部,她也已经无力再承受。会不会是上帝开玩笑?自己这样也算是一个人?她不确定,觉得自己变态人妖什么都不如的一个东西。是什么东西?
  她一边大笑着,取出树枝看,摔倒在血迹越来越淡的瀑布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