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俊初跑出了酒店大殿,见秦果儿已经从酒店后门出去,在那酒店的后花园中奔走,那花园中竹林青葱,松柏苍翠,几名老者在凉亭里啜茗憩息,见一名穿着希腊罗衫的少女从那花园小径里奔过,都不免抬了头来瞅。
这秦果儿跑累了,便一只手扶住一块洁白山石,低了头往那绕流溪水中探去,让眼泪一出眼眶,便能直接滴到这溪流中去。
那御俊初也跟着秦果儿跑入了花园。秦果儿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回过头来见到御俊初向来奔来,她不想让他看见她流泪,便咬了牙提了裙子往外奔去,刚出了花园,还没走几步,忽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的面前,车里闯出几名黑衣大汉来,其中一名猛地向秦果儿肩膀上砍去,这秦果儿“呼”的一声喊,就此倒下。
这大汉扛起秦果儿便塞到车里去,御俊初远眺看不真切,只是听到秦果儿一声叫喊心觉有异,脚下跑的更快了,那轿车正要离去,见御俊初匆匆跑来,剩下那几名大汉,便纷纷拦住他。
这御俊初连忙一拳向一名大汉脸上打去,不过,虽然他的拳风亦猛,可双拳难敌四手,终究还是被他们合起伙来打倒在地,扬长而去。
他被打晕了过去,待到他醒过来时,秦果儿和那些黑衣大汉已经不知所踪了。周围的那些啜茗憩息的老者,虽然不够勇气在事发时拔刀相助,却也在事发后拨打了警察电话。待到警察来临之后,封锁了现场。御俊初被轻微的包扎了一下伤口,做了一下笔录。
这可能是一票绑架案。警察如是说。御俊初的心跌到谷底——绑架,那么秦果儿她就会有危险。啊,她还只是一颗青色果子,还没有到成熟的季节,千万别就这样被虫给咬了。
出了警察局,他茫然不知所措的走到秦果儿的家门口,他知道,此刻警察们都悄悄聚在秦果儿的家附近,侦查消息,她的父母姐姐此刻正心急如焚,泪如雨下的等待着绑匪的来电,他现在不能去打扰到她的父母。他不知道该往那里去,抬头一看——
见那附近的一座教堂,大门开着。
他不禁缓了步子,往教堂里去。
教堂里非常安静,此刻不是做弥撒的时刻,因此牧师也不在这儿,那教堂的祈祷台上,摆放着两束雪白的百合花,中央是一具金色的十字架。
他连对十字架祈祷的心情也是没有的了,只是静静的坐在教堂里的第一排,让身体自然的呼吸着。他的胸口起伏着。教堂里十分安静,除了他还有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子坐在一个偏远的位置上,她低了头正在读书,偶尔传来轻咳声。
如此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那少女轻轻地将书折好——她看的正是一本《圣经》,当然,她并没有看完,于是她用一张系着流苏的树叶脉画书签放好在她阅读的那一页,将书合并好。
这少女便是都媞媞,当她从百族杂居的丽江迁移到北京生活学习后,多番不惯,没有朋友,没有爱人,独问春风,可知东方圣土多才怨?向来孤僻的她,听说这附近有一间教堂,因此便来此与神共处,自个儿让思维偏隅到最深处。
她是第一回来这儿,闲着也是闲着,便看起书来,看累了,便想念家乡的重檐楼阁,青山如黛,不过,此刻,这教堂中也有人让她产生了兴趣。
都媞媞抬了抬眼镜——她看书时都会戴上厚厚的黑框眼镜,此刻,顺着那眼镜的镜片往外看,能看见那个坐在第一排的男孩,一进这教堂,什么事情也不做,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老远的都能听到他的呼吸。
她对他产生了兴趣,便静悄悄的走过去,坐在他的身后一排,问他道:“你是来祈祷的么?”
御俊初听到有人问话,回过头来一看——见一个少女穿着白色的长裙,头发上别着黑色的发夹,坐在他身后,问他。她的衣着并不入世,自成一派,他却曾见过。他记起她就是曾经在云南遇见过的那个女孩,想不到能够在这里再次与她相遇。至于她,也认出他来,不过,两个人都没有说破,自己还记得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御俊初的手微微的抬起,搁在那座椅的靠背上。他想说什么,但思想晃了神,什么也没说什么。都媞媞再问他:“你怎么了?”他还是没有回答她。都媞媞讨了个没趣,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便起身欲走。御俊初忽然喊住她:“哎。”都媞媞听到他喊她,回过头来,看着他道:“怎么了?”
御俊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不想她离去,想要她留下来。都媞媞见他欲言又止的,只得道:“你还好吧?”御俊初也没有答她。这一下,都媞媞发了怒,她走到御俊初面前,对他道:“你以为自己长得英俊,就可以对女孩子的态度这样随便无理么?”她发了火,并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撒了腿便走了。
可是没走几步,她的脚步却停了下来,御俊初见得她离去的方向,她并没有走远,倚靠在教堂的大门口,在那里按着肚子。
御俊初坐不住了,站了起来,走向她,这回换他问她:“你怎么了?”
都媞媞翻转过身来,用手叉腰道:“不关你事,因为我不漂亮,你连理也不想我咯,又何必来问我出了什么事?”
御俊初蹙了眉道:“你哪里不漂亮呢?我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我心里搁着事儿呢!”都媞媞嘟着嘴巴,并不说话,御俊初以为她还在生气,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都媞媞忽然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道:“你知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厕所呀?”
御俊初点头道:“我知道啊,我带你去吧。”他说着,便把都媞媞领到附近一间公共厕所去。
也是都媞媞时运不好,那厕所门前停了一辆旅游大巴,一些外地旅客在这里排着队伍上厕所。那女厕所也就两个位置,十几名女客在那里排着长队。都媞媞一看就晕了头了,她排在长龙一样的队伍的最末,倚靠在墙上,不停按着肚子,蜷缩着身子,如此等了大约一两分钟,才终于听到了抽水龙头的声音,都媞媞实在等不及了,跑了上去,意欲插队,可是那些女客们哪里能让她得逞?伸开手来将她拦住,嘴里骂咧道:“干嘛呀!干嘛呀!排得好好的队,你插什么队呀!”
那些女客都是同一个旅游车里的,同仇敌忾,都媞媞脸上一红,觉得这厕所呆不下去了,便从厕所里走了出来。那些女客一个个的看着她走,都没吱声。
那外面开始下起细小的雨来,御俊初就那么站在雨里面等她。都媞媞眼神一花,只觉得那些白茫茫的雨点打在他的头发上,仿佛让他一夜白发。御俊初见她出了来,以为她已经解决了,谁料得她急急忙忙的走过来,吞吞吐吐的道:“你……你知道这附近还有别的厕所吗?”
御俊初用手指道:“在那边的小巷里还有一处厕所,不过离这儿挺远的。你要去么?”都媞媞点头,连忙匆匆的往他手指的方向跑去,这时候,御俊初突然发现了什么,他连忙赶上她,对她道:“你……你还好吧?”
都媞媞被他这一问,懵然一惊,吞吐道:“看你说的,我能有什么事?”御俊初连忙道:“可是我看见,你的裙子……”
他这一提醒,都媞媞才意识上了什么,她连忙撩起裙子,只见她的白裙子上面,沾了绛朱色的血,“这……这该怎么办呀……我……这是第一次……我,我没有准备……”她窘的真想哭了。
这都媞媞已经十五岁了,但是她身体发育的很迟,这月事迟迟不来,她也并未留意,谁料到竟然在这当口,月事竟然来了,而且还是当着一个陌生男孩的面,再也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了,她真希望能够有个地洞钻进去。
御俊初也有些尴尬,但是他必须做些什么,这光天化日之下,不能够让这个女孩子穿着沾着血的裙子到处跑吧,他连忙脱下外套给她道:“你系在腰上,我把你带到厕所去。”那厕所在秦果儿所居住的水木花园里,那里都是富贵人住的地方,外人是不能轻易进去的,但是御俊初却因常在这里出没,所以可以进去,于是他带着都媞媞往那里跑。
都媞媞点点头,将外套系在腰上,扭捏的跟着他小碎步的跑去厕所,她第一次觉得,这短短的街巷是那样漫长,周围的人似乎各个都不怀好意的盯着她看。
终于到了厕所,都媞媞连忙跑了进去,那御俊初道:“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好的……”都媞媞头也没回,就这么进了去,这御俊初一边道:“相信我,没事儿的。”一边往外头跑去。
这附近有一家小卖部,御俊初走到那小卖部的门口,用手搔搔头发道:“你好,我要一包卫生棉。”也亏得他大方,那卖东西的大婶,看了看他,问道:“要日用的还是夜用的?”
“日用的,日用的。”他连忙道,大婶给他递上一包护舒宝,他赶紧付了钱,拿了卫生棉便走了。
等他走到厕所的时候,那女厕所里面静悄悄的,他等了半天,也没见都媞媞从里面出来,他敲了敲女厕的大门:“你……好了吗?”
这个时候,都媞媞才从女厕所里走了出来,她的眼睛红红的,连看也不敢看他,用手伏着胸口道:“不好意思呀,我……好了,我们走吧。”
“走什么呀……”她尴尬,难道他就不尴尬了吗?不过,他到底比她长几岁,遇到这种事情,更加的沉着冷静。他将卫生棉递在她手里道:“你第一次来那个,一定没有准备这个吧,拿去……”
这都媞媞将卫生棉拿在手里,低下头,小声的说:“谢谢……”她再一次进入到女厕所里,那御俊初长吁了一口气,在那厕所门外等她。过不多久,才见到她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见到她终于不似方才那么紧张了,心里的大石也是落下,他道:“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都媞媞咬了咬唇,点点头。她的两只手紧紧的抓住《圣经》,那《圣经》里夹着未用完的卫生棉,对于她来说,今天的事情简直是她人生的一大耻辱,可是,青春总是有一些不太好听的插曲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