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举起手中兵器,嘴里喝道:“好!大家都好!”一时间喧哗震耳。
熊六儿微微摆手,让大家静一静声,他身边一人站出且道:“上邪公前段日子本来在梧桐山庄静养,知道今天是帮中举办梅花大会之日,因此便带伤前来了,众兄弟,今日上邪公亲带伤来主持,万望大家不要闹事啊!”这人叫东野优,是个日本人,他的中文说的倒溜顺,目前在豹军万事院内八堂做香主,也是熊六儿的亲信。熊六儿在一些账务处理上与帮派弟兄管理上能力欠弱,许多事便由他代理。
众人纷纷问他,熊六儿何故受伤?这东野优依言回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来是十分的令人可憎,数日前,我与上邪公偶然得知那妖莲帮众又要来北京行鸡鸣狗盗之事,众所周知,自从那唐王死后,他那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唐可薇坐了帮主之位,这唐可薇这么多年来,奋勇争强一门心思希望光大妖莲帮,而我豹军在上已代上邪公左手死后的这几个月,却是人心不齐呀!退帮走正道的也有,被别的帮派撬走的也有!而这一回,大约那唐可薇就是要趁着上邪公刚死的这段时间灭我豹军,所以派了不少贼祸来我北京犯事,最后再一骨碌的推到我豹军身上来,这个月,我也被请进局子里有五回了。就在上一个星期,我和上邪公一同去看场子的时候,发现又有些宵小打着我们豹军的旗号做那为非作歹之事——他们可不知道,他们那福建口音的国语出卖了他们的身份,于是,我与上邪公便与他们纠缠,挂了点儿彩,却也让他们受了些折磨。”
“这可恶的妖女,他们妖莲帮不过是一个靠走件伪文物起家的小帮派,也敢在老虎头上拔毛么?她要来惹我们,我们便与她且行且斗,绝不善罢甘休!想要与梅花争霸的人,结果就只能是死路一条!”一谈起外敌,众兄弟便各个在那里拈枪弄棒,卖弄精神的起哄。
正在这时,听见门口站的两位红棍中气十足的喝道:“白虎堂主有请!”
见白虎堂主阿冷手持紫雾剑来到上邪宫中,抱拳向众兄弟行礼,众人一一回礼,他再坐上白虎席上的居中之位。那东野优见他来了,对他道:“白虎堂主既然来了,免不了要敬你一杯。”阿冷点头,端起酒杯与他干了。东野优道:“请允许我赞白虎堂主一声,自左公死后,各大堂的新晋弟兄都少了,还有不少退帮之人,惟独投效白虎堂的人,却是日益渐长,看来白虎堂的生计,并没有受到左公之死的影响呀。”
熊六儿也是一摆手道:“阿冷兄弟的管制甚好,连我也自叹不如,本来么,我豹军前经三代上邪公,从第一代开创者豹爷,到第二代傀儡少爷右手,再到第三代拓展者左公,我压根没有想到,我熊六儿竟然能够成为第四代上邪公,哈哈,说到这里,真是多亏了众兄弟的抬爱。”
阿冷亦是双手抱拳道:“上邪公不可妄自菲薄,现下正是稳定军心的时候,无论上邪公你对今后豹军的前路有何指引,我们各堂口的兄弟都会各持刀枪助力的。”
“妙!妙!好!好!”熊六儿止不住拍着熊爪子道。那东野优动容,又举了一杯子酒道:“白虎堂主,请再干一杯。”阿冷点头,又一饮而下,笑道:“我白虎堂的那些新晋弟子,对我豹军帮规还不熟悉,又以为入我豹军,便是要流血牺牲的,凭着自厮骁勇,便要做那含死忘生,举刀乱筑的英雄样,说到这个,倒也真是叫我哭笑不得了……”众人哄笑,他又再东张西觑,把头一幌道:“哎,对了,怎么现场就你们这些人,我豹军之花——最年轻貌美的那一位,为什么还没出现?莫不是来的半路上杀出个追求者,拦了她的阿尔法罗密欧?”
大家都知道他说得是谁!某弟兄道:“我拍胸膛担保,她不会来的!据说,那青龙堂这次不会派人来出席了,你没见那倩堂主自个儿都没有来么?更不会派出她来了。”另一人道:“说不得!她到底是左公的干女儿,左公刚死,她便不来出席梅花大会,不是把在豹军的地位都全全抹杀了么?”又有一人接言道:“她在豹军又有何地位?别忘了,她连豹军的一职半位都没有,就算是在高蛮集团,也不过是一个分部主管罢了。说起来,也并不是很有资格来出席这梅花大会吧!”
原来自左手死后,青龙堂重回倩乌乌手中,这倩乌乌念记左手恩德,立誓约要所有青龙堂弟子半年之中不得参与他事,每日诵佛念经,超度左手亡魂。
众人正心存着同一念想时,忽然听见一声字正腔圆的女生道:“单日瑶在此,谁说我没有资格出席梅花大会?”
那屋外蝉声稀疏,这一句女声,十分响亮,众人耳朵一竖,眼睛一睁,见单日瑶穿一身衬衣牛仔,潇潇洒洒的走进上邪宫,她虽穿的随意,那脸上的表情却是清操自持,风节凛然。尤其是,她的手上还握着那左手的海纳归墟刀,以示威她的权力。
她嘴里呢喃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心有猛虎,细嗅蔷薇,难道左公死了,你们就不把青龙堂放在眼里了么?”这一句诗,她听清高难饱的左手念过,此时自抒胸臆,实难控制对死去的爱人想念之情。
众人见她来了,忙恭恭敬敬的道:“东方小姐。”单日瑶一摆手道:“东方春瑶已死,你们以后叫我单小姐便是。”那熊六儿便道:“那就请单小姐入座吧。”单日瑶哼了一声,大步走上前去坐在青龙堂的坐席上,将刀取下放于身旁。这青龙堂的坐席,此刻却只有她一人入座。她面上虽然倨傲,心中却着实恨恨不平,想那左手才死多久,这些人便不把青龙堂放在眼里了,漠然无情到这般田地,果然是豹军!她念想到此,不禁感伤起来,拿了一杯口,狂灌于嘴中。
当她喝完酒后,双手便自然而然的扶在座椅的把手上,忽然,把手上伸出几个钢制暗扣,将她纤细的手腕扣住,单日瑶一时动弹不得,她大怒道:“怎么回事?”她眼看着熊六儿道:“是你在椅子上做了手脚么?你敢关押我?”
这个时候,阿冷却在一旁道:“你不要怪罪上邪公,这是我的主意。”
单日瑶吃惊的看着他,东野优道:“这的确是白虎堂主的主意,不过,上邪公也同意了的,白虎堂主确有先见之明,他料你青龙堂不会来出席这一次的梅花大会,但是你却很有可能会来,因此才会在你的椅子上做下手脚。单小姐,尽管你们青龙堂万般掩饰,但你以为我们不知道,是你杀死了左公么?”
单日瑶一惊,心磕崩一声响,她的头上冷汗直冒,他们知道了?是青龙堂哪个人出卖了她?这时,一众红棍弟子上前,将单日瑶围住,单日瑶咬咬牙道:“阿冷,你以为,就你会神机妙算么?”
她的手虽然被扣,手指却还灵活,重重打一响指,只见那屋瓦上忽然破了一个大洞,两个青年男子各持武器立于她的身旁。众人定睛一看,却是弟星与远泰二人。
连阿冷也未料到,他们二人会来,一时惊异。这单日瑶冷笑道:“人算不如天算,你们没有想到,弟星与远泰也与我同来了吧?”那弟星与远泰,担心这些豹军弟子会在青龙堂不在场的时候,商议对青龙堂不利的事宜,恐青龙堂又生变故,因此才偷立于屋顶听他们究竟要做些什么,谁料到,他们竟然对单日瑶大逆不道。
“哼。”那阿冷站起身来,道:“单小姐,你们青龙堂弟子不是允诺在半年内不得参与他事,专心为左手超度的么?如何今天却都来凑这个热闹?”
那远泰护在单日瑶左右道:“我们只是在保护左公的干女儿免受奸人所害,如果单小姐出了意外,左公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那么,超度又有何用?”
“说的倒是好听。”阿冷闭目,那眼镜下长长的睫毛一颤:“最近,你们青龙堂有只母犬向我暗中汇报,说左公并不是死于外贼手中,而是死在他宝贝的干女儿手中,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倒要问问单小姐,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单日瑶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怒视着他,她狂喝一声道:“啊!你干嘛非得追根问底,我与干爹的事情,轮不到你来关心!远泰,弟星,放我出来!”
那远泰得令,抽出圆月彗星剑,将她两只手上的机关扣“碰”一声砍掉,却未伤到她一根寒毛。这单日瑶重获自由,站起身来,一把将海纳归墟刀抽出,指着阿冷道:“好个白虎堂主,我今天倒要会会你!”
她以刀做剑势,使一招九五神功飞出一剑,一时间,屋中气流动荡倾斜,这一剑划出,真有水势之急,舟行之疾,剑过而使百花谢,那屋外乌鸦呱呱啼叫,屋内众人却是人仰马翻!
虫声新透,单日瑶收起宝刀,冷冷看着阿冷。只见阿冷并未倒下,他依旧站在哪里,只听“啪”的一声,他戴的那副眼镜应声而断,跌落到地上,然后,一滴血滴了下来。
再看他的脸庞,一道剑痕斜过额上眼下,血从那伤口之中流淌下来,他伸手一摸,满手湿滑,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单日瑶——
她竟然会有这么强的功夫!这功夫,就算左手再世也比不上。他却不知道,这单日瑶是个练武奇才,她十一岁时能够亲杀唐王,虽说是偷袭侥幸,但若没有那一份天赋的功力,却也做不到!再加上她尽得锡安、左手真传,虽被左手收为养女后,把重心放于学习舞蹈上,也并没有放弃练武,如今的功夫,已非面前这些酒囊饭袋可比。
单日瑶自被左手收养后,受尽左手佑护,从未在众人面前显露过一招半式,所以众人只料得她会武功,不想她如厮强悍,各个心惊胆颤,避恐不及,那阿冷实不服气,将紫雾剑提在手里,欺身向她赶去,这个时候,远泰却挡在单日瑶身前道:“白虎堂主,你还要再继续打下去么?可不要忘记,这一剑下去,就收不了手,到时豹军内讧,我青龙堂固然没有好下场,你白虎堂也吃不了兜着走!”
他这席话,却让阿冷与单日瑶二人心中一怔——是呀,如果豹军内讧,得意的绝对不会是他们,尤其是青龙堂,现下正是势力薄弱之时,若是不保存实力被外敌入侵,那怎么对得起左手在天之灵?这单日瑶本就明丽爽快,待想到了此处,便按压住怒气,把刀收了回去,对阿冷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不要自取其辱了。”
“哼。”阿冷冷冷瞅她,没想到以为轻而易举就可以捉捕的女人,却这么难对付,他面色上尽是不甘,但腿下却也倒退一步,将手上剑放下,道:“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转过身来,见周遭人哄声乱起,喝道:“你们都别吵了,今天这梅花大会,我白虎堂且先退了,告辞。”说完,便一气之下走了。
众白虎堂弟兄也就只得跟着他们老大走了。单日瑶与远泰、弟兄长吁了一口气,彼此看将一眼,那单日瑶便对众弟兄道:“左公之死,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今天,请恕青龙堂先行别过,走。”说着,三人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剩下万事院、朱雀堂与玄武堂的弟子在上邪宫中,面对着凌乱如洗的一切,不知如何是好。
这单日瑶领着弟星、远泰走出上邪宫,一边走一边想道:可不知是哪个妖女在那里兴风作浪,竟然敢把我青龙堂内部之事传于外人,要叫我晓得,定不轻饶她。她一边走一边想着,走到一处,忽然隐隐听到阵阵力竭声疏的女子哭喊声。
那弟星与远泰正在说话,她连忙用手按住二人嘴舌,道:“嘘,不要说话。”这二人不明所以,便停了讲话。单日瑶再仔细听将,问他二人,“可听见有女人的哭喊声?”
二人纷纷摇头,他们的内力没有单日瑶那么高,因此并未听到什么异声。单日瑶锤将二人胸口道:“两个聋子!这女声这样凄厉,竟然听不见,走,跟我过去探探究竟是何事!”
那弟星因常在万事院打探,熟知就里,便道:“这万事院自左公死后,前前后后已变了样,许多风气已是不同了,我劝单小姐还是不要去探究竟的好。”单日瑶道:“天大地大,没有我单日瑶去不了的地方,我偏要去探究竟。”
弟星与远泰阻不了她,只得跟她同去。那万事院的红棍赭女们,都认得他们三人,纷纷鞠躬行礼,并不阻拦。很快,三人来到那万事院厨房旁的一处柴房里,到了这处,那弟星与远泰也听到女人的悲凄啼叫与男人的欢哗之声。
三人蹲了下来:“是在下面。”那单日瑶一拍膝盖道:“这厨房乃饮食之地,这些人却在这里做为非作歹之事,叫我知道,可饶不了他们。”那弟星找到地下室的入口,那入口处也没有锁,轻轻一翻便开了。
那地下室的几个绑匪正在销魂之中,听到上面有动静,便喝道:“什么人?”他们忙将秦果儿锁住,穿好裤子欺身上了楼梯,见那柴房里,单日瑶、弟星和远泰三人驻足而立,忙道:“原来是东方小姐和弟星远泰两位大爷,冒犯,冒犯。”
那单日瑶蹙眉道:“你们在这里暗地里做什么勾当?”那远泰哼一声道:“他们这帮淫贼,在这里能做什么?还不是逼良为娼的坏事!”单日瑶道:“果真如此恶毒,那就该家法侍候了。”
这张瑞不服气,自道:“东方小姐,你可别忘了,我们可都是玄武堂的人,按道理来说,你们青龙堂的人可管不了我玄武堂的人。”单日瑶唾道:“万一我就是要管呢?”阿土便道:“那就把我们四条小命拿去吧,就不知道郑堂主会不会为我们报仇拿你们青龙堂弟子开刀!”
“你……”单日瑶眉头蹙的更厉害了。那弟星知道这四人都是郑习善眼下的红人,得罪不得,便挽了单日瑶的手臂道:“单小姐,既然知道了他们是玄武堂的人,便把这事交给郑堂主处理吧,我相信这事情一旦抬上桌面上,郑堂主也不会徇私的。”他的手指轻轻地拉扯着单日瑶的衣裳,这单日瑶也算明理,便指着几人的脑袋道:“你们今天干这卑鄙勾当,小心天打雷劈,我劝你们即刻把地下室的女人放了,如果我以后再见着你们干这种败坏我豹军门风之事,我便真的不给郑堂主留情面,一人一刀做了!”
她说完之后,便招招手,把弟星与远泰带了走去。那四人看着他们离去,心下颇觉扫兴,四爷问张瑞道:“这刁娘皮以为自己很有仁义道德一般,实在叫人烦!大哥,你说这下子我们该怎么办?放还是不放?”
“所以说嘛,女人就是麻烦!”张瑞唾口水在地上道:“这样吧,暂且将这小妞置放到别处,若是郑堂主当真问起我们来,就说没这回事便是了。没有证据,郑堂主也就不会多理会此事,那青龙堂的人便也没话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