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果儿正在那里憨笑呢,忽然间意识到母亲走进了房间,连忙收住脸道:“妈妈,你进我房间,是不是应该先敲敲门呀?”秦母道:“我怕敲了门,把你爸给吵醒了。”秦果儿微微脸红,稍微理了理头发,秦母又道:“方才送你回来的那个男孩子,是御家的二公子御俊初吧?”秦果儿吃惊,道:“妈妈,你怎么知道呀?”秦母笑道:“傻孩子,你当你妈是个老废物吗?那夕夏集团的御董事长,和你爸爸是有些交情的,那御俊初刚刚在商界崭露头角了,偶尔一次我倒是在一次宴席上见过他,方才我上厕所呢,在窗户口看见你和他在那教堂前分别,说真的,你们很相配。”
  秦果儿娇哼一声道:“你说什么呢,真是为老不尊。”秦母笑的更开了:“我是实话实说罢了,哦,对了,今天,我和你爸爸去参加的一个酒宴,其中有一个人,倒是你们学校的主任呢,姓什么我倒忘了,闲聊的时候,我有说你在中央戏剧学院读书,他对你很感兴趣——当然了,你知道像我们做父母的,在外面都是讲自己儿女的好话,我说你呀,在读高中的时候,就是学校的文艺尖子啦,最擅长的就是舞指挥棒了,方圆一百里呀,没有比你舞的更漂亮更稳妥的呢,他听我这么说,就有意让你担任学校里的乐队指挥,哎哟,我真是推辞不掉呀。”
  “什……什么呀,不经过选拔,就成为乐队指挥,不怕其他学生不服气吗?”秦果儿有些得意,又有些担心。“妈妈,你真是的,走哪儿都把我放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你的孩子似的。”秦母笑道:“那是因为你的指挥水平确实不错呀,是因为你可以让人骄傲,母亲才以你为傲啊。”
  秦果儿嘿嘿笑了几声,亲吻了秦母的额头,就这样睡去了。
  秦母见秦果儿睡去了,也就从她房间里出来了,秦果儿的房间在二楼,她就这样轻轻巧巧的从楼梯上走下来,这秦母已入更年期,睡眠就是不好,这既然是醒了,暂时是睡不着了,与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如,去后花园散散心罢。
  她披了一件外套,来到屋外的后花园,这后花园里种了各色桃花,红的、粉的、白的、真是比戏里的还好看,那后花园的后头,是下人的屋子,秦母见那儿还亮着灯了,想是有些人还未睡,便想过去与他们说会儿话。
  果然,还未走近,就见里头走出人来,却是秦家的管家张德卓,他一见到秦母,就问声好:“夫人,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呀。”
  秦母点头道:“是呀,德卓呀,这么晚了,怎么你也没睡呀,是不是跟我一样,觉得年纪大了,睡不着觉了?”
  这张德卓道:“我德卓跟着秦老爷、秦夫人这么长日子了,吃好的,穿好的,对内也说不上累,对外也体面,要说睡不着,也是高兴的睡不着了,不过,我还真不是睡不着,夫人,今天小区的保安来找了我,对我说要我小心些,这最近呀,小区里好多家都丢失了名贵东西,家家户户的,都防范着呢,我担心小偷见这屋里没有灯亮,以为全家人都睡着了,所以才一直亮着灯不敢关呢,方才听到花园里有动静,以为是贼呢,不想是夫人。”
  “噢?有贼?”秦母不可置信道:“我们这小区住的可都是大户人家,请的保安可都是全国一等一的人才呢,怎么还会有贼敢来这里偷东西,这贼胆子还真大!”
  张德卓道:“那是呀,我也是这样想,不过嘛,也说不好,那些里应外合的事情,也是有的,这贼既然有些手段,就不可不防了。”
  秦母点头:“有些人就是不走正道,爱索隐行怪的,当真讨厌。”她又先夸赞了张德卓衷心谨慎,再与他闲唠叨了几句,觉得外边风冷了,就也回屋睡去了,如此,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日,倒是一个好天气。
  清晨,微风徐徐,御俊初踩着两只轮滑,在北京的大街上自由自在的行走着,今天上午没课,他又是起惯了早的,便想着踩轮滑锻炼身体去。
  如此随心所欲的行过了几里街,看街边人们渐醒,卖包子的摆好蒸笼,卖水果的摆好摊子,一切都好。
  不过,万物都有不协调之处,他刚一拐弯过了一条街,就听到了刺耳的一声喊:“抢劫呀!抢劫呀!”
  御俊初眉头一蹙,见一个男生踩着轮滑飞驰而过,他的手上挽了一个包。北京的治安真是不好,御俊初不免这样想着,他的脚下也没有停下,便也踩着轮滑追了上去。
  那踩着轮滑的抢匪技术着实不错,他溜过几条街,自信满满回过头来,以为早已经把追他的人甩在后面,却见一人也是踩着轮滑朝他而来,心觉不妙,脚下便也不停,如此引了几条街,御俊初还是跟在后面,见甩脱不了,抢匪便铤而走险了,他穿过一个接着一个的人行横道,也不管是红灯还是绿灯,御俊初跟着他闯过几个红灯,在第十二个路口时,那抢匪先人一步滑过,御俊初却没有躲过缤纷的车辆,被一辆阿尔法罗密欧跑车撞倒在地。
  幸好这跑车的速度倒也未有多快,御俊初也有一个避闪的动作,他撞到那红绿灯上,只觉得全身一痛。因为这是大清早,四周的车辆和人群并不多,所以也没有什么人围过来包围住他,只是那辆撞到他的阿尔法罗密欧跑车停了下来,往后倒退,才停在了他的面前。
  那车门打开,只见一个穿着一身粉红纱裙,留着一头齐颈卷发的时髦女人,从车子里走出来。她向他走过来,走过来,走过来。
  御俊初疼的晕晕沉沉的,用手揉着头,见这女人朝他走过来,真疑惑她是人、是鬼、是仙子、还是妖精——她抹着最浓烈的口红,那一双黑乎乎的大眼睛,就那样看着他。这是一个真正的熟女,却又含着一份清新,她走向他,蹲下,问他:“你没事吧?乱闯红灯,害的是你自己。”
  御俊初长吁了一口气,才渐渐的清醒过来,他因为与这女人在这么近距离的说话,使得他觉得空间很窄,他想站起来,可是却全身无力,只是道:“我……我没事。”
  “你确定?”这粉衣女郎蹙了眉问他,因为他看上去就是一副有事的模样,御俊初呵呵一笑道:“谁说我有事?”他撑一口气,努力站起来,刚起了半身,腿一折又摔下去,那女郎连忙扶着他道:“你别乱动呀,那要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还得付你医药费呢,虽说是你乱闯红灯在先,我也不想把你撞成一个瘸——哎,是你?”
  原来方才御俊初一直以手揉着头,遮挡了这女人的视线,如今才近距离看他,没想到竟然是他!
  再说这女人,自是单日瑶无疑,她再也没有想到,机缘巧合下竟能再次遇见他,还能够报之前被抛之仇,而御俊初听闻她这一问,也疑了眼去看她,可是,尽管她看上去的确颇为眼熟,可他就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场合遇见过她——真见鬼,他应该对这样的女人过目不忘的。因为,她有一双令人过目不忘的眼睛。每个男人,都会孜孜以求这样的一双眼睛,瞧。她的那一双大眼睛,又与秦果儿那一双大眼睛不同,果儿的,那是少女的眼睛,活泼泼的甜美!而她的那一双大眼睛,却含着深沉,迷离与防备,这是一双女人的眼睛!他见过就不会忘了。
  还有一双眼睛,也懵然的在他心里闪现,这双眼睛的出现,也使他感到一阵心悸——这是那一回,他去云南时,所遇到的那一位穿着水手服的小萝莉的眼睛——说她是小萝莉吧,那又是一双大人的眼睛,多层纹的眼皮子底下的那一双眼睛,深的像一湖水潭,在那潭边,可以种梅,可以养鹤。
  单日瑶见他直盯着自己看了半天,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愈看愈像个呆子!她笑了:“走吧,我送你去医院检查。”她将他扶上车,一路奔驰而去。
  去了医院,御俊初被全方位检查,好在通通没什么大碍,单日瑶放心了,便又开车将他送回家去。
  御俊初因为已经成年了,和父母一起住有诸多不便,因此在外面租了一间三室一厅住。这是在顶楼,二人坐上电梯,电梯门开了,单日瑶走的快,三步两步的走到了拐脚口,回过头来,御俊初慢慢腾腾的跟在后头,不禁蹙眉道:“你怎么走这么慢呀,快点吧,蜗牛都快赛过你了!”
  御俊初挑了挑眉:“你是健康人,我可是刚才被一辆跑车给撞伤了的车祸受害者呀,不可同日而语。”单日瑶也是挑眉道:“有吗?有吗?刚才不是去医院全面检查了么?你除了一点皮外伤,还有什么不适呀!你这也算是车祸受害者么?那我就算是车祸未亡人。”
  御俊初走到房门前,一边插钥匙,一边问道:“怎么,你也出过车祸?”单日瑶笑嘻嘻的道:“甭提了,愈提愈伤心。”她不想再提过往旧事。
  那门打开了,两个人进了屋子——作为一个男生的房间来说的话,这屋子倒还算干净——单日瑶心里不禁这样想到,这时,只见一个女生衣冠不整,打着呵欠从里屋走出来,道:“俊初,回来了呀。”然后无话,径直走进洗手间。
  单日瑶不免感到有些不悦,她也说不上来,她为什么要感到不悦,这样的情绪一产生,连她自己也要嘲笑自己了,她真是忍不住笑了,用手指背轻碰了碰鼻尖,尽量伪装得神色不摄,笑道:“这是你女朋友?”御俊初连忙解释道:“没有,我没有女朋友,那是我姐。”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得急急忙忙的解释。不过他姐御蒂娇也真是的,仗着自己年纪大欺负弟弟,要他把这里的钥匙交出来让她配一把去,在外面玩晚了就连家也不回就往他这里睡,甚至,有时候还会带一些狐朋狗友回来,御俊初劝了她几回,她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还说御俊初好歹也已经成年了,却从未见他带女孩子回来过,笑他没用。
  单日瑶听见他这样的解释,才恍然大悟,原来方才过去的那个女人便是他姐姐,因为穿着睡衣,她并没有认出来,想到此处,不免笑的更开心了,她本就是旷达豪放的女人,连笑声也是不遮不掩那样明朗,御俊初觉得有些脸红,一霎时间,一颗心仿佛云雾穿门,问她:“你干嘛这样笑?”单日瑶见他这样问,呆呆的看着他,忽然大叫一声。她这样的叫喊声,让御俊初吓了一跳,不免退了一步,单日瑶又再笑嘻嘻的问他:“你说,我干嘛要这样叫?”
  这真是一个疯狂的女孩儿,御俊初不免这样想,他道:“我……我不了解你,只是觉得,你……你真疯狂。”“我是个疯子对么?”单日瑶笑嘻嘻的对他说,“只是,你真的不了解我,有些事你不知道,如果你像我一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你也会疯掉的。”
  御俊初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许悲凉来,可是奇怪的是,她真是一个很爱作笑,很会作笑的女孩。悲伤的眼睛,以及毫不虚假的微笑,是那样的和谐,构成了一幅诡异的毕加索或达利的画。
  他道:“我想,你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否则,不会有这样深刻的想法的。你虽然心里藏了悲伤的事,却没有哭天抢地的,却……”
  “却还在笑是么?”单日瑶道:“是呀,你知道么,古时候那些弄臣奸妃,一定是像我这样的,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脸上表露出来又是一回事,所以我说,我是天底下最坏的女人。”
  不,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你与其他的女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