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南到北京,重重山峦隔绝,也无法隔绝他对她的关心与祝福,他会尽心尽意去爱她的妹妹,只是,她对他来说,永远是那山颠的朝雾,虽然摸不着,却无法遗忘。
  为了她,他还要去做一件事——
  海力已经暗下决心,去日本学习医术,将来,总会有一天,他会穿上白大褂,为他的“山巅的朝雾”,去除掉脸上的伤疤,使她完美无瑕。
  一如曾经相遇时的模样。
  时间如水而逝。
  不觉已是三年后。
  一间小屋的天花板上,一架风扇悬空中,刮乱着岁月,风在飞,心在乱,在那风扇的下面,一个男人从床上坐了起来,穿上洁白的背心,依然可以见到他壮硕的肌肉。
  他蹬上黑色裤子,系好皮带,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从烟盒里取出一根香烟,点上,递到嘴边。
  他是御俊初——如今已二十一岁的他,少了一份青涩,多了一份沉稳,风神俊逸,尤胜当年。
  当他打点好一切的时候,又在外面罩了一件衬衫,将烟头灭了,走出门外。
  今天是个好日子。
  他来到水木花园外的教堂外,那里人声沸腾,显然是在办一件喜事。
  ——在教堂里除了结婚,还能够办什么喜事呢?
  是的,今天,是他的朋友大婚的日子。
  教堂的外面,被保安封锁的严严实实的,但是依旧有不少的记者在那里攒动,他们不停顿的按着快门,因为——
  今天,是本届最受大学生欢迎的女演员秦果儿与白氏集团的少爷白小鸟的婚礼。
  秦果儿果然成功的面试成功了《蛛蝶》的女一号。因为《蛛蝶》一片中的出色表演,荣获了本届最受大学生欢迎的女演员奖,片中,她坦陈了她的伤疤,而在私底下,她曾经遭受过的非人的待遇,也并不伪装的暴露于观众面前。这个充满勇气的少女,一霎时成为全中国最受宠,最令人迷恋的女明星。
  而,在记者的明察暗访中,也挖掘出了当年周亦茜派人将其绑架,以谋取中央戏剧学院首席指挥的地位,此事一经曝光,周亦茜的人气急剧下滑,本来大好前途的她,遭到千夫所指,自己吞下苦果,真是悔不当初。再加上与她曾有爱缘传出绯闻的白小鸟,如今却娶了秦果儿做妻子,可想而知世人该是如何看这一出好戏了。
  秦果儿,她再也不会为了曾经的遭遇而痛苦了,她只会为了她今天的成就与荣耀而喜悦。但,她的喜悦更是因为她的爱情。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她将会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一辆礼车停在了教堂门外,门被迎宾者打开,但见秦果儿穿着一身婚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内。
  其时日光明丽,那秦果儿站于日光之下,更显得香软浓艳,一络齐整的额发下,是她那甜美可人的脸庞——奇迹般的,她的脸庞却无瑕可指,曾经的伤疤,被如今已经成为日本首屈一指的名医高徒的海力所消除掉,不留一点疤痕。
  那白小鸟在教堂里,听见外面欢呼雷动,脸上露出喜滋滋的表情,赶紧出来迎他的新娘子——只见他身穿一身白色礼服,衬得他英姿勃发,光彩照人。待见到新娘子这般美丽,实在是牵肠挂肚,心如火燎,不觉招了手:“果儿……不,亲爱的,随我过来。”秦果儿听他这样称呼自己,面露娇媚之态。白小鸟上前牵起她的纤纤玉手,将她领到教堂里,众位宾客都坐好了,便关上教堂大门。
  婚礼开始了,英俊的新郎与美丽的新娘,在牧师面前,承诺一生一世的爱恋。这是一个现世的童话。
  御俊初在那教堂观椅上坐着,随着他们的彼此表达承诺,心中如罩浓雾密云,时悲时喜。
  此刻的她,是如此的幸福,这颗受过风霜雨露的青色苹果,被一只自由伶俐的白色小鸟所叼衔进他的巢穴里,这,便是最好的归宿吧。
  婚礼未完,御俊初却也走了,记者们蜂拥而上,问他对于曾经的未婚妻如今嫁于他人,作何感想,御俊初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只是,心里多少有些牵牵绊绊吧。
  他就这样躲开记者,漫无目的的走在北京的大街上,北京,北京,多少寻梦的人向往的帝都啊,然而他的梦又在哪里呢?
  正徘徊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不想却撞着了人,御俊初说了一声对不起。见,一群外地人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蚁聚在北京大剧院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买票,他们兴奋的嚷着:“啊,听说美国的香柚现代舞蹈团这次来中国演出只有三场秀,我这次也是慕名而来,不知道能不能排上号买上票。”“没办法,这香柚现代舞蹈团是现在百老汇最红的舞蹈团了,一票难求啊,据说,他们的新秀首席舞蹈家YOYO是中国人,她生的这样美丽,舞蹈功底又这样扎实,难怪能在百老汇立足脚跟了!”
  那御俊初抬头一看,见那北京大剧院门口的一张巨幅海报上,写着“美国百老汇香柚现代舞蹈团来华演出”,在那幅巨幅海报的中央,有一个扬腿起舞的绝色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单日瑶!
  他到了今天才知道,原来她失踪的这三年,已出了国,去追寻她的梦想去了。
  她的腿伤应该也痊愈了罢,她是那么努力的女人,上帝因她的努力,而回馈给了她梦想的实现。
  不过,她换了别的名字,也让他感到曾经二人之间的回忆,恍若隔世。
  他静静的离开了这个喧闹的地方,来到了火车站,买了一张去云南的火车票。坐上火车,去那个远离喧嚣的地方。
  火车轰隆轰隆的穿过山洞,一旦从黑暗的隧道中钻出来,又是一派天高海阔,万里河山,尽在路途中,那青翠的山林,和奔涌的河水,无不昭示着祖国的山河壮硕。
  穿过一条又一条的铁路,那连绵的火车,却也像一条长虫般,匍匐于这无涯的婆娑世界之中,御俊初看着窗外,许久,许久……
  抬头望天,仿佛能够看见一只大雕在天空中盘旋。
  而他,现在要去云南,去见他的爱人。
  云南。
  精神康复中心。
  都媞媞百无聊赖的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风景。
  因为她在北京当铺中伤人又提走一千万元,险些被捕入狱,御俊初与阿冷,为她将那一千万元还给了当铺,并且私下安抚对方,才使得他们没有上告都媞媞。不过,这两个男人,为了她的精神状况着想,将她送回了云南,接受心理治疗。
  而每个月的一日,御俊初便会从北京赶来,到云南来见她,他等着她的康复。
  此刻,病房外很吵闹,一些妆扮成小丑模样的义工,来到精神康复中心表演杂技,为这里的病人带来欢笑,都媞媞也受到了欢乐的吸引,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将轮椅推到自己的跟前,驾轻就熟的坐了上去,然后,在护士的协助下,来到了音疗室。
  就见得音疗室的舞台中央,站了两个小丑,他们的表演,让病人们不停发笑,都媞媞笑了一阵,却笑累了,倦着身子,枯坐在轮椅上,正觉无聊时,但见漫天的蝴蝶,飞进屋中,不觉稀奇。蝴蝶扑扇着它们的翅膀,在窗户中进进出出,便在这蝴蝶飞舞中,见,御俊初却大踏步走了进来,他从皮箱里,将那珍珠红尘取了出来,这珍珠红尘上抹了香妃水,引了这么多蝴蝶进这屋中。睹此情景,都媞媞不免心旌动荡不已,嘤咛轻笑。
  他来了,雄姿英发的来了。
  “怎么忽然觉得,不那么孤独了呢?”离开了人事稠杂的北京,都媞媞的心境发生了轻微的变化,寸寸柔肠,不再被恨意所摆布,真实做回了她自己。
  而现在,无数的蝴蝶在她的身旁飞舞着,睹此情景,她将随身携带的蓝色玻璃瓶子打开——那里面,也有几只蝴蝶,却是她请其他的病人为她捉的。
  以后,我再也不能捕捉蝴蝶了。这样的念头,已然消失,她现在想的却是——以后,我再也不用捕捉蝴蝶,以填满这个空玻璃瓶了。
  带着这样的念头,她将玻璃瓶子打开,让里面的蝴蝶飞了出来,它们自由了,她也自由了。
  那御俊初见她脸露笑痕,将蓝色玻璃瓶中的蝴蝶放生,心中颇具安慰——她虽不是高雅贤惠、教养甚好的美媛淑女,然而此刻的她,在那漫天蝴蝶的包围之中,却貌若圣仙。他感怀动情,却上前来,将那珍珠红尘披挂在她的肩膀上,推着她的轮椅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道:
  “走吧,我带你去看四时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