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儿端着一碗新调制的樱桃酱,进到书房里,那书房之中,海力还在读书,他的背影是那样的静穆高深,秦玉儿不想打搅他,可是他已经看了太久的书,应该休息了。于是,她走上前去,轻轻地将樱桃酱搁在他的书桌上。
海力连头也不抬,继续读着他的书。秦玉儿心里有些发闷,不知怎么的就沉到谷底去了,她道:“海力,你最近也太用功读书了吧,都不怎么陪我说话了。”
海力这才抬起头来,对她道:“高中不比初中,竞争更大,我不努力读书,很快会被别人挤下,我不像你,有那么好的家世背景,就算重读一年,将来也同样大有前途,我只能靠我自己努力。”
“哎呀。”秦玉儿撇嘴道:“有我好的一天,当然也有你好的一天,你何必这么辛苦呢?走吧,陪我出去玩儿,我憋在屋里都快闷死了!”她对海力情厚沉挚,却受不了他这样的正经。她说着就把海力拿在手里的教科书抽出来,随意的搁在了一边,海力很不高兴,握紧拳头道:“你别打搅我读书。”他的眉头紧蹙,秦玉儿见他这样严肃,心下也有几分惧意,东风无情,践踏粉红,她只得将书放下,背过身去道:“读读读,读成个死书呆子有什么好?唉。”无奈,她只好走出书房,来到沙发上坐下,直叹气。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还好,红旗高中这一个月有一次春游活动,是去北京,到那时候她就可以和海力一起玩了,虽然北京对于她来说,一点都不稀奇,但是多久没有回去了,也颇为想念。
北京七日行,是红旗高中学生会今年提上日程表的春游活动,深受学生拥护。学生会里的大部分学生,都没有去过祖国的首都,因此对于即将到来的出游,都很兴奋。而海力作为学生会主席,秦玉儿作为学生会成员,也要一同赶赴北京。
时间终于到了,星期一,同学们便坐上开往北京的飞机,兴高采烈的体会这一次快乐的春游。
作为爱国教育的一种方式,去北京体验国家文化与历史的精深庞大,总是免不了要登长城,逛故宫,参观圆明园等,这不,学生们登上了长城,逛完了故宫以后,又再去了圆明园。
要说实话,圆明园真没什么好看的呢,除了几根光秃秃的柱子倒在那里外,其他的也没有什么稀奇。学生们一边听着导演在那里介绍圆明园的历史,讲述八国联军的强盗行为,一边思想开着小差,看看四周有什么好吃的,好看的小玩意儿可以买。
秦玉儿也跟着女生们一起在纪念品商店中选购着商品,那海力既不想吃什么,也不想买什么东西,就一个人在那里漫无目的的闲逛着,他脚踩着泥巴,鼻子里呼吸着青草的味道,感觉安静而醇美,正好这时候,他见到一块指示牌被风给挂倒了。“真见鬼。”于是他走上前去,将那块指示牌给撩起来。
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吱吱吱的叫声,顺着指示牌的箭头看过去,见那茂密的树林里,有一只小松树正在地上拨着松子,吃的津津有味。海力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动物,忍不住笑了,而在这个时候,见一个女孩子,活蹦乱跳的跑了过来,她手里兜着一堆东西,等到了那小松鼠身边,她轻轻地蹲下,将手中的手帕掀开,许多小松子便从手帕里掉了出来。
这小松鼠见到这么多的松子,高兴坏了,也不怕这陌生人,便拣起来吃了。这女孩儿在一旁笑道:“这是在摊子上买的熟松子,还以为你不爱吃了,没想到,你倒是不挑食。”她的笑声搭配着小松鼠啃瓜子的吱吱声,是人间的甚欢。
海力从未这么好看的少女,仿佛鸿鹄般高贵甜美,一霎时不免看呆,内心仿佛汪洋般恣肆不已。
大约他的视线太明显了罢,这少女抬起头来,见着有男孩子在看她,绽放出一笑来。她的皓皓贝齿仿佛碾雕白玉,又如商山雪霁,在阳光下烁烁生光,这样的笑容,一如袒裼裸裎的婴儿,毫无心机,不似成人。
这女孩子便是秦果儿,她因为昨天火场的惊心一幕,今日也还没有回复平静呢,因此请假了一天,她在家中呆着也闷,于是便来到了圆明园公园玩耍,见一只小松鼠在那里蹦蹦跳跳的份外可爱,便起了喂养之意,谁料正是被海力看见。
若没有这块指示牌,海力也见不着这女孩儿,不过,即便见着了又怎样了?海力远眺这少女,与这森林浑然一体,是多么可爱的森林系女孩儿呀,他真想认识她。不过,尽管色令智昏,却也可怜他拙口钝腮,实在也不敢开口去结识她。
正在手忙脚乱间,那指示牌因为没立稳当又砸了下来,海力也顺带着摔到了地上,他连忙又再次站起来,将指示牌狠狠插在地上。
这下,不会再倒了吧,他满意的一笑,回过头来看,见那个女孩子正在骑自行车走了,自行车在马路上面奔驰着,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和衣裳,只是一个不小心,那自行车拐了一拐,她从自行车上面摔了下来。
这一摔定是很疼的,因为老远的,就听得见她哎哟哎哟的叫唤声了。她又穿的是薄裙子,膝盖直接着地,鲜血直流。
海力心觉不好,连忙跑了过去,将她扶了起来:“你怎么样,没事吧?”秦果儿尴尬一笑:“没……没事儿……”海力拿出手绢来,细心的为她包扎,嘴里道:“你真是不小心,看来,骑自行车不是你的强项,不过,若不是方才你骑自行车走了,我还以为你不是人呢。”
“不是人?”秦果儿蹙紧眉头。海力却痴人痴语道:“不,不是你想的骂人的话。我是见你在那里喂松鼠呢!哎,你看,那松鼠半点不避你,我还当你是这森林中的小妖精呢,若不是你骑自行车走,有哪里有半分人气?”
秦果儿虽然听多了男生的奉承之话,但像面前这个男孩子这样诚恳的说着这样的话,却还是让她面色红润了,心里快乐了,她道:“我一开始就应该发现,你在那里瞪着我呢,定是我的行为太失常了,你觉得我老奇怪了是不是?”她说话又活泼又快速,配合她那古灵精怪的模样,实在可爱极了。
海力笑了,他道:“你这样一个好姑娘,哪里奇怪了?我背着你偷看你,都被你发现了,要说奇怪与失常,该是我才对。不过,要是我没有在那里看你喂松鼠,我哪里见得着你摔倒在地,过来扶你呢?”所以,他不得不感谢她这一跌,若不是这一跌,他便眼睁睁看着她走出他的视线,也没有勇气上前来认识她的。
秦果儿咬着唇,轻轻一笑道:“你把手伸出来。”他不明所以的摊开大手,秦果儿在他的手心里放下一颗松子道:“送你的。”“给我?”海力蹙了眉道。他又不是松鼠。秦果儿笑嘻嘻道:“因为,你救了我,帮助了我,小女无以为报,要是在古代,就要以身相许了——这当然不行,因为,这是在现代社会,可是,小女不想欠你这个人情,所以咯,就给你一粒小松子,以后你要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的,就拿出这粒小松子来找我,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做呢!”
“谢谢。”海力收紧这一颗松子,觉得全身激动。因为当时有阳光,所以,这两个十字开头年龄的男女孩子,就这样快乐在那里一起笑,一起乐,共同游嬉。
忘乎世事。
一辆大货车,似箭如梭地在北京城外的高速公路上奔驰着。
现在,正好是凌晨五点,也许还有一会儿,天就要蒙蒙亮了,但现在,整个天空却依然是一片紫黑色的阴霾。要多少空虚,多少勇气,才能诞生这样阴霾的夜空。
因为这阴霾,谁也不曾发现,这开大货车的是一个女人——不不不,这不是一个女人,这是一个女孩子,她穿一身白色的小西装短裙子,可爱的,华贵的。她的脸是那样的——风致醇雅。
你觉得她就是到了八十岁,也还是一张不会成熟的脸,她的脸就是那样的。
开车的人是都媞媞,她开这一辆货车,从云南而来,原来她作为北京大学艺术系的特招生,从一进学校,就是以职业艺术家的身份招进去的,不光要她到北京去上学,也要让她带去自己的作品。
所以,这一趟,她从北京回到云南,拿了自己这些年来最满意的一些雕塑作品,又再次开往北京。
她会自己开车,尽管她没有驾照。但是,她的师傅有。
在云南的时候,她就爱自己开着一辆吉普车,在渺无人烟的地方漫游行走。此刻,她也还是如此悠闲,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罪恶。
正当她开到一处曲山小径的时候,这时,只见得前方的道路上面,不知为何摆满了沙包,都媞媞眼睛一瞪,连忙踩刹车,车子撞到那沙包上头,打了几个圈停了下来。
忽然,听到了一声“碰擦”声,然后,车子猛的晃了一晃,天然的警惕,让她蹙紧了眉头,然而她却依旧没有走下车来,因为她知道,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一个小女孩子,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她就那么呆在驾驶室里,但是,她还是微微侧过头,回去看货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得明晃晃的电筒灯在黑夜中闪烁着,几个盗贼在车上掀开塑料布,查看里面的货物。待见到货车上全是些或完成或未完成的雕塑,再无其他值钱玩意儿的时候,这些盗贼都一个个的骂咧起来。
他们的手上有枪。远远的,都媞媞眯着眼睛看着。也许他们之前做了几票抢劫,都非常成功,所以他们有恃无恐,这样胆大妄为的抢劫。又或许他们早就发现了这辆货车是名乳臭未干的女司机,才这么将她不放在眼里罢。
但是,他们不把她放在眼里,却难道不把他放在眼里么?都媞媞微微一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再次发动货车,将货车开走。
“好个小娘皮,真个不怕死。”当留意到货车竟然启动了,几个持枪抢匪不免有些吃惊,他们这一趟还没什么收获呢!一名抢匪为了泄泻怒气,便从箱子里抱出一个石雕,欲往那驾驶座扔去。
谁料到,他这一甩还没有扔出去,忽然,手腕被一只忽然冒出的手抓住,他心下一寒,埋头一看,见那货仓的阴暗处,有一个人!他穿着一身烂衫,带着一个黑色脸罩,只露出眼睛和鼻孔来,他的嘴巴里呜呼鸣了几声,忽然猛的一折,将这抢匪的手给应声折断!
这抢匪“啊”的一声狂乱吼叫,疼的在地上攒蹄打滚!再看这个人,他一下子钻了出来,将那雕塑小心翼翼的放进箱子里,然后就像喝醉了酒一般的,向这几个抢匪拳打脚踢,这几个抢匪冷不丁见冒出一个人来,心里都存了惧意,被打的无法还手,其中一名抢匪举起手枪,意欲爆他的手,谁料得他忽然转过身来,猛的一下,用手指插进那手枪的枪道口中,那手枪“碰”一声响将起来,却是手枪走火,伤到了抢匪自己的脸蛋,疼的他哇哇大叫。
这些抢匪都被他吓得失了魂,一个个的都从货车上跳了下去,这面罩人对着他们哇哇大喊,这喊声中既有笑声,又有哭声,在这夜半时分的郊野地带,格外令人惊悚。
“哼!”这烂衫大汉把那货车上的帘布一掀,又将一切遮挡了起来,货车又恢复了安静,都媞媞继续开着她的车,仿佛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车上的是她的师傅花鬼,花鬼这回来北京,是因为他的作品和经历在整个中国的艺术圈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有北京的电影制片公司,希望能够邀请他成为他们新近筹拍的电影导演。
那部电影叫《蛛蝶》,描述的当然是爱情的故事,花鬼对于这部电影,很感兴趣,正好徒弟都媞媞也从北京回来,要求搬运她的作品上京城,也就随徒弟一同过来了。
天亮了,两个人也终于来到了北京城,去到了他们在北京的临时小家,待一一将货车里的雕塑搬到仓库里之后,都媞媞便困了,睡觉去了。而花鬼还处在一种兴奋的状态,因为他幻想着他的导演之梦——是呀,同样是艺术工作者,导演可要比一个人孤零零的雕塑着毫无生气的雕塑来的更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