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云绝守在暖儿的床边整整三天三夜,这期间他什么事情都不过问,眼中只有暖儿还有已经流掉了的骨肉,满眼都是悲痛。
几次御史大夫因为找不到皇上,冒死闯到了后宫殿门前,跪在地上叩头,求皇上回去上朝。
“皇上!您的心情悲痛臣子们可以理解,然而黄河水患使得多少的百姓流离失所,他们受到了天人永隔不必皇上感受的要少呀!”
“是呀皇上!请皇上抛开杂念,回到和芸殿中主持大局呀皇上!”
欧阳云绝紧紧的握着暖儿的手,掌事宫女站在一旁,不知道是该通报还是放任不管。
皇上看出掌事宫女的惊慌,淡淡的说:“你叫他们回去吧,暖儿不醒过来,朕是不会上朝的,朕,已经亏欠暖儿太多了,这个时候一定要好好的陪着她……直到看着她醒过来,能够吃东西了,朕才能够放心。”
掌事宫女亲身的经历了这一段波折,自然对皇上的很重情重义心怀感恩,含泪点点头,说:“奴婢这就是劝外面的大人们。”
皇上没有理会了,他的世界之中又只剩下了一个暖儿。
掌事宫女先是命人准备了两碗热茶端了过来,笑着对御史大夫说:“两位大人辛苦了,皇上命奴婢过来看望两位,请把这碗热茶喝了吧,天寒地冻的,两位在这里跪着已经很久了。”
一位御史大夫是一个硬骨头,说:“我们不听你好言相劝,请教皇上出来,或者准许老臣们进去禀告国事!”
掌事宫女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气,说:“两位大人为国事烦忧,奴婢实在是好生敬佩。然而皇上刚刚失去爱子,现在贵妃还处于昏迷,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试问皇上这个时候又怎么能够有心情来处理国政呢?”
另外一位年纪稍大御史大夫也是一个倔脾气,他听完之后怒吼道:“哼!皇上现在身边就是因为有了你们这样的小人所以才会荒废朝政的,贵妃不过才失去了一个孩子,就将皇上绊住在那里。可曾想到黄河那一带,已经因为泛滥成灾,死伤了不下五万的百姓,这众多的百姓难道在皇上的心目中还比不过一个贵妃吗?咳咳咳……”
身旁的同僚赶忙帮他捶背道:“你这样一把年纪了,何故要这样动气呢?好好的说不就行了。”
“我们身为御史,就是要指责君王的过失,老臣不怕皇上怪罪,老臣随时都准备就死,只求皇上能够做一名明君!”
说完青筋暴起,又要连声的咳嗽起来。
掌事宫女摇了摇头,说:“御史大夫这又是何苦呢?想必大夫一定时亲眼见过百姓流离失所,才会有这样的切肤之痛,但是请您想一想,皇上才从灾情的地方回京,贵妃却已经不省人事了,皇上的痛苦不会比那些流离百姓,经过这样的切肤之痛,等皇上缓过劲,也必定会更好的造福灾民。御史大夫何必要这样不近人情,黎民百姓妻离子散了可以放声大哭,皇上为什么就不能呢?”
老御史给掌事宫女这样连番驳斥,觉得掩面无光,却也不可辩驳,只是一味的咳嗽,指着掌事宫女的手不断的发抖,“你……你竟敢干预朝中大事,你一介后宫奴婢,不要阻碍了我们商议国事,小心遗臭万年……”
那位年轻一些的御史却暗自点头,觉得有道理,碍于同僚的情面,不忍心假意驳斥,只是看着掌事宫女看她还有没有下文。
果然,掌事宫女说道:“御史大夫这话又说错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婢,怎么敢阻碍各位大人们商议国事呢?可是奴婢亲眼见到了贵妃失去孩子的痛苦,现在贵妃仍旧昏迷不醒,试问皇上现在有什么心情去管黎民百姓呢?御史大夫为什么要这样的铁石心肠,不肯给皇上一个对失去的孩子忏悔的机会呢?说一句御史大夫会生气的话,皇上现在正是心灰意乱,御史大夫偏要这个时候去惹怒皇上,大人万一出了什么后果,不是要陷皇上于不义吗?”
老御史给一番抢白憋的说不出话来,一番的热血封腾的报国情怀也被暗于成了匹夫之勇,心中十分的气恼,掌事宫女见时机已到,忙亲自端了一碗茶水高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端到了御史的面前,说:“求大人看在皇上和贵妃这样痛苦的心情之下,再给皇上一天的时间吧,奴婢也会帮着大人劝皇上以国事为重的。”
御史仍旧不信,掌事宫女说:“太医说了,贵妃极有可能会在这一两天之内醒过来,只要贵妃没有事情了,假以时日,皇上的失子之痛自然会慢慢的淡去,御史不必担心,皇上一定会是一位明君!”
说完恭恭敬敬的将热茶递到老御史的面前,身后的小宫女也将自己手中的茶水端到了这位年轻御史的面前。
年轻的御史一把接了过来,笑着对掌事宫女说:“有这样明白事理,又能言善辩的宫女在贵妃娘娘的身边,直接的影响皇上,是我等臣民之幸啊!”
老御史见状,也将茶水端起来激动的一饮而尽,将杯子丢给了小宫女,赌气的说:“老夫就等一天,明天一早老夫还会再来,到时候皇上如果不随老夫去上朝,老夫就一头撞死在这荷花池边!”
掌事宫女吓得花容失色,还没有来得及回话,老御史就已经拂袖而去了,掌事宫女见到他这样的固执而又忠臣,不由得会心的笑了起来,却没有发现一边年轻的御史正痴痴的看着自己。
回过神来的时候便说:“不知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年轻御史拱手低头说道:“下官姓杨,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掌事宫女从来没有遭到陌生男子这样的询问,不禁觉得面红耳赤起来,她一度在宫外受尽折磨,千辛万苦才回到了皇宫,虽然已经到了三十岁的年纪,却保养的十分的好,皮肤细白红润,面露含笑,自有一番祥和的气质。
眼见这个年轻的御史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胡须微微的翘起,脸方亭圆,一看就是有福相的人,这么年轻便当上了御史,实在是前途无量。
杨御史见到掌事宫女这样的窘迫,当下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特别是她的身后还有一个小宫女抱着托盘,呆呆的看着他们。
杨御史道:“是下官太过唐突了,下官不过是想关心一下贵妃娘娘的病情,希望皇上早日恢复,早日上朝理政。”
掌事宫女笑道:“杨御史真是忧国忧民呀。并不是奴婢的名字不能说,只不过是奴婢们进宫之后都没有了自己的原来姓名,他们都叫奴婢姑姑。因为从来也没有人问起,奴婢一时竟然不知道敢如何回答了,让杨大人笑话了。”
这时候身后的小宫女悄悄的叫了一声,“姑姑,我们出来的时间已经很长了,贵妃娘娘那边需要换药了。”
掌事宫女忙说:“我知道了。”然后笑着对杨御史说:“奴婢先进去伺候皇上还有贵妃了,那位大人那边还望杨御史好好的劝劝,奴婢也会好好的劝劝皇上的。”
杨御史拱手道:“如此一来,姑姑真是帮过了在下一个大忙了。”
掌事宫女礼貌的笑了笑,就转身回去了。
杨御史却一直看着掌事宫女的背影消失了,还不愿意离开。
小宫女悄悄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姑姑,那个人还没有走,眼睛直勾勾的在看你呢!”
掌事宫女严厉的喝道:“不许瞎说,我到没有什么,但是传出去了只会对贵妃娘娘的名誉有损,明白了吗?”
小宫女憋了憋嘴,说道:“是,姑姑……”
那样的眼神,掌事宫女心里不是不明白,只是经过上次离宫那一段痛苦的经历以后,她早就已经决定,要老死宫中。宫外的所有人和事,都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以后的生命之中,就只有贵妃和皇上两个人。
掌事宫女才走到宫门口,却听见里面一阵欢愉的声音,杂乱无章的说着:“太好了,娘娘终于醒过来了!”“吓坏奴婢了,奴婢整天的焚香祷告祈祷娘娘能够平安呢!”
掌事宫女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去,说:“娘娘真的已经醒过来了吗?”得到肯定答案之后,她双手合十,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说:“阿弥陀佛,终于谢天谢地,已经第四天了,滴米未进,你们快点去准备清淡的小粥还有甘甜的豆浆来,娘娘现在已经很饿了。”
宫女们笑嘻嘻的去忙碌了,掌事宫女连忙掀开帘子到了寝殿,躬身的叫道:“皇上,贵妃娘娘已经醒来了吗?”
只见到皇上含着泪转过身来,眼中满是欣喜的目光,连连说道:“你快进来,贵妃要见你。”
掌事宫女也含着泪扑到贵妃的床前,握着她的手说:“娘娘,你可醒过来了,可吧奴婢吓坏了……”
只见到暖儿惨白的脸急切的要撑着起来问道:“姑姑,皇上不告诉我,孩子哪里去了……我要你说……”
掌事宫女心一凉,看了看皇上,皇上无助的低下了头,说:“暖儿,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调理好自己的身子……”
暖儿几乎咆哮了起来,她极少这样大声的说话,“你快点告诉我啊!我的孩子哪里去了?为什么我的肚子这样的平平,还有全身为什么像火烧一般的痛!”
一声怒吼完之后暖儿几乎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颓然的倒在了床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床幔,不等他们过来安慰,便自言自语说:“我就知道,我做的那个梦是真的……”
皇上哭着握紧了暖儿的手,“暖儿……你不要吓我啊……”
掌事宫女也过来说道:“是啊,贵妃娘娘,皇上已经衣不解带的守在你的旁边快四天了呢,这期间皇上可是几乎没有合眼过呀,您好歹也要为了皇上振作起来啊……”
暖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皇后呢!皇后呢!”又哭道:“皇上……我的孩子都是被皇后……”
皇上见到暖儿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赶忙将她抱在了怀里,柔声的说道:“朕都已经知道了,暖儿,朕会守着你的身边,再也不让你受到任何的危险,朕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暖儿这才疲倦的闭上了眼睛,嘴里还在呢喃道:“……皇宫里面好可怕……”
这时小宫女掀开帘子进来,给掌事宫女端来一碗人参汤之后就出去了,掌事宫女试了试温度,勉强含笑端到了暖儿的面前,小声的说道:“贵妃娘娘,先喝一碗人参汤吧,您现在身体太虚弱了。”
皇上放开暖儿,亲自端起这碗汤,一勺一勺的喂到暖儿的嘴边,说:“快喝下去吧,喝完了,你的身体才能够好,我也才能够放心呢。”
暖儿喝完汤之后便有沉沉的睡下了,现在是睡着了,跟昏迷的时候不一样。皇上见到暖儿的神情趋向平静,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掌事宫女忙将刚刚的事情禀告,末了说了一句,“奴婢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要求啊皇上离开娘娘,但是前方的灾情实在太过紧急,御史大夫几乎要以死报国,请皇上再坚持一下疲惫的身子,去见一见他们吧。”
自从连敢了七天的路,加上守在暖儿身边的这四天,皇上连日以来已经是相当的疲劳不堪,现在暖儿刚刚醒了过来,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身体几乎要站不住的滑倒下来。
直到听到刚刚掌事宫女说的:“御史大夫几乎要以死报国”便勃然大怒起来,“这帮饭桶,没事的时候只会瞎嚷嚷,要么就是要死要活的,前方的灾民是什么个情况更是一问三不知,只是知道听风就是雨,他如果要以死来博千古流芳那么便让他去吧!就是朕不在乎!”
掌事宫女知道皇上这个时候说的全都是气话,便好言的顺着说的:“皇上说的是,想必是皇上连日以来太过操劳,才会这样看不惯的,奴婢不该劝皇上这个时候以疲劳之身去处理国政,那么请皇上到偏殿先休息一下,这样等一会贵妃娘娘醒过来奴婢好即刻过去叫皇上,皇上这样看可好?”
皇上闭着眼睛说道:“好吧,朕实在是太累了。”
“皇上是因为心累。”
皇上看着这个比自己年长的掌事宫女,心中有些感激。
是呀,是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