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出身皇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在普通人看来的四件大事儿,到了他这儿就成了一件事。
李隆生自衬自己做的很好,养兵千日以求自保,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度过淮水直奔京城杀去,却始终无法割裂摒弃血脉之亲。那龙椅上的人,在他心里首先是他侄儿,而后才是皇帝。
他求的不过是,裂土称王!
李隆生按着李克,校场上满目疮痍,怀中的孩子还只有十四岁,尚未及鬓。
“皇帝要我死,他以为我死了这天下就能大安了么?”李隆生须发皆竖,手指着苍天,大喝:“天地可鉴,我是高祖钦封的淮南王,世出皇族,他这是要手足相残!”
“父王,让我杀了他!”
李克挣扎着,涨红了脸,即便身负九牛二虎之力,却也无法挣脱父亲的掌控。
李隆生并非是弱者,只是不及原刀斋。
只一个人,竟把拥有千军万马的淮南王逼到如此境地。
“原刀斋,你究竟是不是人?”
原刀斋握着刀,神情冷漠。
“曾有一个人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后来他死了。”
李隆生脸上爬上不屑的笑容,鼻息吐出轻蔑的哼声。
“你来吧,我愿死。若他能安心!”
“父王!”
李克听到李隆生说出这番话,拼了吃奶的力气挣扎,李隆生下了重手,食中二指在李克三焦经脉和任脉点了几下,而后起身往原刀斋身边走去,李克竟是完全不能动弹了。
“父王……”
李克一声高呼,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那倔强的小子连哭也是惊天动地。
李隆生在原刀斋身边跪了下来,他昂头看着头顶苍天,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凄楚,以至于只能无奈地笑,笑的比哭还要难看。
“这天下,要大乱了。”
原刀斋已经举起了刀,他哪里会去管李隆生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都不要关原刀斋什么事,他的使命是带回李隆生的头颅。
“父王!”
一个声音从高天之上传来,原本已经闭目等死的李隆生忽然睁开眼睛。
“成俊!”
“二哥,那人要杀父王,你快杀了他救父王。”佝在地上不能动的李克,大声朝空中喊。
原刀斋昂头看了看天空,一阵鹤唳之声从云层中散下,层云间一只巨大的白鹤俯冲着朝点将台而来。
那巨鹤双翅张开好似乌云盖顶,将台上所有人都挡在了荫蔽处,遮荫蔽日。巨鹤之上,一人抱着鹤颈不住地朝下挥手,是个年轻小子。另有一人,迎风立在巨鹤背上,一方白巾缠头,浑身白衣和巨鹤浑然一体。
只看他这一份驾驭白鹤的功夫已然是不简单,巨鹤在空中翻飞疾行,他无处借力却可以傲立其上,足见其玄妙。
不能等,迟恐坏事。
原刀斋举刀,下斩!
巨鹤尚未落地,巨鹤上那道傲立的白影却化为一道白光直射向原刀斋。
高速疾飞中,狂风撕扯,那方缠头白巾被吹落,满头的青丝散乱开来,竟是一个女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驻,女人拼尽所有真元加速,期望能够赶在原刀斋的刀切入李隆生脖子之前挡下它。
一刹那,生死永诀。
“啊!”
惨叫从李隆生的喉咙里爆了出来。
原刀斋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白影已经站到了自己身边,一只青葱白玉一般的手掌抓着自己的胳膊,握刀的双手竟然同时无法动弹了。
刀,砍进了一半,正好卡在李隆生的脊椎骨里。
这是笑话?
“原先生,手下留情。”
抓着原刀斋肩膀的女人,情急之下出言恳求。此时白鹤始才落地,抱着鹤颈的男人咚地一声落在了点将台上。
“苏瑶,帮我杀了他,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求他没用的。”
李成俊喊完拉着三弟李克,上下摸索却不知该如何解开李隆生下的禁制。
那叫苏瑶的女人原是道门中人,出身西昆仑,乃是归真门上一层道家门派。这道家,有俗世修道炼的是心境和武功是最底层的门派,有上一层修真,修的是法身不灭,参天地玄妙。
“原先生,家师丹辰子与剑阁云渺上师莫逆之交,看在家师的面子上,恳求先生放李隆生一条生路。”
女人虽在苦口婆心,搬出了原刀斋师尊来相劝,但是原刀斋有苦自己知。
苏瑶抓在他胳膊上的手,就像是一把铁钳子,劲力深入肌里,勾连了筋脉钳制着骨骼,原刀斋只是忍着没有喊出痛,这般手段比之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分筋错骨手还要可怕。
从水牢杀出,到校场屠戮,他的琵琶骨上一直穿透着精钢锁链,可即便是这样疼痛也没有让他皱一下眉头。
苏瑶抓着原刀斋手臂,猛一用力。
一道无匹的劲道从掌心传进原刀斋体内,似狂风怒啸一路吹枯拉朽疯狂破坏原刀斋的经脉骨骼和内脏。
“噗!”
一口血,从原刀斋口中喷了出来。
血溅在了寸光上,然后顺着刀锋,落进了李隆生被砍开的脖子里。
刀下,李隆生又是一声惨叫,紧接着李隆生浑身涨红,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被逼到了肌肤表层,双眼吐出眼眶,血丝密布,模样骇人。
“原刀斋!”
苏瑶震怒,再不留情,腰间飞出一白色耗光直射原刀斋眉心。那道白色耗光细如牛毛,若不是散发着光芒,高速激射之下寻常人万万难以看见。
她这是要直接灭杀了原刀斋,完全没有留后手。白色耗光从原刀斋眉心射入,原刀斋浑身一震,紧接着哇地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吐出,那站在原刀斋身边的白衣女人竟也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白色耗光原是修真者傍身所用飞剑,飞剑经过祭炼和主人元神相通。
苏瑶本不愿下杀手,原刀斋性格执拗,认准了一点便是把南墙撞穿了也不会悔改的。不要说你和他师傅有莫逆的交情,就是你和他自己本人有莫逆的交情也是狗屁。
“不可能。流光剑是上品飞剑,你一个凡人不可能炼化了我的飞剑。”
原刀斋擦了擦嘴角挂着的血迹,一双眼似狼盯着肉看着苏瑶。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请把你的手拿开,不然我不会再和你客气。”
苏瑶吃了一惊,被原刀斋的眼神吓了一跳,但又迅速收殓心神,自我安慰道他不过是凡人,一个凡人和一个修真者叫板,这是找死,通过这样的自我安慰找回自信,继而又趾高气昂怒道:“还我流光飞剑。”
按在原刀斋手臂上的五指骤然加大力道,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随即传了出来。
原刀斋的左臂被她这一抓,抓的血肉模糊。
她忽视了一件事,一件最为致命的事情,那就是原刀斋从来不是一个怕死怕事的人。
威胁,恐吓,酷刑,只要原刀斋不愿意,这一切都无法成为他改变主意的理由。
他决定,要杀了这个女人。
在她放出飞剑之后,便已经下了这个决心。
他的左臂被钳制,右手也不能动弹,如何能杀的了从西昆仑而来的修真者苏瑶。虽杀心愈盛,却是无可奈何。憋屈,憋屈的要火冒三丈了。苏瑶看着被自己抓在掌下的男人,虽苦心挣扎却丝毫不能动弹,原先还有忌惮,如今丝毫无所顾忌了。
“虽然我不明白你是如何炼化了我的飞剑,不过,你终究是个凡人。受死吧,原刀斋。”
苏瑶松开了抓着原刀斋的手,双手合十,结印于丹田气海。
“风神印,疾风猎刃。”
就这么咫尺距离,围绕着苏瑶立时升起一阵旋风,风飞速加快,吹在身上彷如刀刮一般,一边巨大的白鹤发出鹤鸣,似乎在嘲笑即将死去的原刀斋不自量力。
旋风所处之地,点将台被刮过的地方就像是被人用刀削过一般。
没有招式,只一个手印,一句招式名字的呼喊便带出这样威力的旋风……
原刀斋无法理解!
原刀斋也没有时间去计较,苏瑶是如何催生这刀刮风刃。
“回光。”
清幽的声音从原刀斋口中吐出,淡淡地传进苏瑶耳中。
二人距离咫尺,原刀斋从原地消失,然后又出现在苏瑶面前。回光式原本需要一段时间蓄势,而且需要一段路程作为加速用途,但是这一次,没有蓄势几乎瞬发,没有加速过程几乎等于是瞬移了。
他的手里没有刀,刀依旧砍在李隆生的脖子上。
他只有一只完好的右手,捅进了苏瑶小腹丹田位置,从后背穿出。
“你,你究竟是谁?凡人不可能杀的了我……”
苏瑶一边咳血,一边想要探原刀斋的底细。
原刀斋没有废话,右手一甩,女人身躯像是一只破水袋一样被摔飞了出去。巨鹤哀鸣着冲了上来,尖锐的喙想要去啄原刀斋眼睛。一道寒光从巨鹤脖子间闪过,鹤头咚地一声落地。
巨鹤倒地,激起一地烟尘。将原刀斋笼罩其内。
尘烟消散,一道凌冽透亮的寒光从原刀斋左手中伸展出来。
那是一柄无形的气剑,剑气凝而不散,聚气成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