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要找全登州最好的老师?”马从文一边换着衣服一边狐疑
的问着戚常云。
“三天内,教我一部论语,应该不是难事吧?就凭我的资质…”戚常
云背着手在房内来回踱步着,焦躁之情不在话下。
“唔…”马从文点了点头,说道:“基本上,若这个老师肯来,别说
三天教你一部论语,就算三天包你中状元都有可能…”
“钱不是问题,明天我就要在我的书房看到他!”
隔天,难得看见戚常云起个大清早,在书房内挑出了几部论语注疏,
正襟危坐的等着老师前来上课。
第一天,戚常云枯坐到日落西山。他耐着性子,心想给老师一天准备
的时间。
第二天,戚常云睁着红红的双眼,从桌上一觉醒来,仍是没看到老师。算了,要尊师重道,老人家行动慢也怪不得他。
直到第三天,戚常云握紧了双拳,开始倒数窗外的日落。直到最后一
角没入了山后,他才大发雷霆,暴喝不止。
“马从文!你口中那个包中状元的老师呢?”
只见马从文从容的答道:“是这样子的。那天你走了之后,我特地去
拜访他,要求他务必当你的老师,事后有重金相酬。而他也答应了,
只是要求我这三天内不要去找你…”
“为什么?”戚常云怒道。
“他只说要挫挫你的锐气…”马从文耸了耸肩。
“好大的胆子!他叫什么名字?住哪?他再不来,我就去烧他的家,
让他知道什么叫锐气!”戚常云睁着血红的双眼,这辈子从没被人这
么耍过。
“他有一个奇怪的别号,叫笔特。他的外号更奇怪…”
“什么外号?”
“不来的笔特…”
这一夜,马从文带着戚常云来到了城外,找那登州第一先生,不来的
笔特。马从文说,这人博学鸿儒,学富五车,门下教过不少出了名的
状元。只是他的脾气怪的很,凡人求他教,他一定不来教,若不求他
教,他肯定不教。他挑学生只挑根骨,没有根骨的人,就算拿着刀架
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教。
这倒奇了,只听说学武挑根骨,从来没听过连读书也要挑根骨?戚常
云年少好奇心重,倒想看看这样一位古怪的人长得是什么模样?凭什
么定下这么奇怪的规矩…
来到一座宅边,马从文正要敲门,门却被打了开来。
“这位可是戚常云戚公子?”一个仆人模样的男人恭敬有礼的问道。
“正是!”戚常云傲然道。
“请进!敝上等候久了。”
戚常云跟马从文都愣了一下,这老家伙怎会知道他们要来?
仆人也没多说,只是领着头,穿过了三进庭院,直到一间灯火通明的
房间前面,才停下脚步。“敝上有令!请马公子到大厅稍坐,只由戚
公子入内便是。”
戚常云望了望马从文,却见马从文也跟他一样一脸不解的望着他。怕
什么?不就是一个老头子?戚常云年轻气盛,倒想看看这老家伙在搞
什么鬼。他一把推开房门,掀了门帘,却见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中年
人端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哪有什么老家伙?马从文不致于骗他啊?
原来马从文那天也只是隔着门帘询问这老人,只知道这声音听起来起
码有六七十岁,却无缘得见真面目。
“请坐!”中年人睁开双眼,和蔼可亲的对着戚常云说道。可是,为
什么是这么苍老的声音?
“你…?”戚常云迟疑了一下,稍微往前站了一小步,却又马上退了
回来。
“没错!老朽正是笔特。”笔特呵呵的笑了两声。
“你…?”戚常云还是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老朽毕生研究道家哲学,自有保养之道,小伙子不必太见怪…”笔
特下了榻,走到戚常云的面前,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他。“我已料知
你今日一定会来找我,算一算,时候也差不多了…”
“你在说什么啊?”戚常云不以为然的倒退了一步。
“你知道吗?老朽挑徒弟为什么会选上根骨?而不是选资质?”笔特
背着双手,一脸严肃的看着戚常云。
“不晓得…谁知道你的怪癖?”这老家伙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可怕,除
了有些诡异之外。戚常云大着胆子,毫不客气的顶撞他。
“资质聪颖的人,这世上多如牛毛。其中有好人,也有坏人。我对太
聪明的人没有兴趣,我只对值得我付出的人有兴趣…”
“那我是哪一种?”戚常云发觉出了意思,也走近了他问道。
“哈哈…有根骨的人,活得长,也比较刻苦耐劳,可以做的事情比较
多。你想想,若我辛苦的教出了一个状元,却不幸早死或成了奸臣,
那我倒宁愿多教几只笨牛出来…”
“对于当笨牛这种事,非常抱歉,我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戚常云
摇了摇头。
“我精通易卦,更擅面相。你我有师徒之缘,却无师徒之份。因为你
根骨极佳,却无大志,非我属意。今天只想奉劝你一句,今年将是你
一生中最为关键的一年。为国为民,侠之大者,希望你能记住这句话。你我见面,就是有缘,切勿视之等闲。”
“我不是来请你帮我算命的。我只想问一句,教我几天书行吗?哪来
这么多废话?”戚常云不耐烦的说道。
“不用教了,呵呵…”笔特神秘的笑了笑。“因为…风起了,云自然
也跟着动了…呵呵…”
“什么跟什么啊…没听懂半句…”戚常云挥了挥手,决定不跟他多废
话。天下间会教人的老师多的是,有钱还怕请不到好老师?
隔天,戚常云又叫马从文去帮他找几个正常一点的老师,只要能讲一
些他可以听懂的话就好。不过,三天没见到如玉,心里怪难受的。戚
常云等不到又一个三天了,便单身的来到了“归去莫望”,看能不能
先跟她聊些学问以外的事…
“你来啦?”如玉这次倒开开心心的帮他开了门,伸手一拉就把他拉
了进来。
“你就不能装淑女一点啊?淑女,你知道吗?看起来人见人爱的那种
…”戚常云比了比手,满脸的认真。
“淑女?下辈子的事。”如玉把戚常云往椅子上一推,便笑嘻嘻的拿
起了一张纸按在胸前,然后故做神秘的问着戚常云。“你猜猜,这是
什么?”
“纸啊!我一岁就知道这东西了。”
扣!如玉毫不客气的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指节。“认真点,我说这纸里
面是什么?”
“我很认真啊!”戚常云摸着头,这小丫头可打真的,会痛。“不就
是画些猫还是狗分不出来的东西…上次你就给我看过了…啊!别打我!会痛…”戚常云侧着身,躲开了一记爆击。
“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句子…”如玉紧紧按着这张纸,高兴的
说着。“我终于会写字了,而且还是很有学问的那种喔…”如玉得意
的几乎飘飘欲仙了。
“什么啊…”戚常云接过了她手上的纸,上面倒是整齐的写着几个毛
笔字。
实习大侠,好评热卖中?!这是什么东西啊?戚常云指着纸上的这几
个字,问着如玉。
只见如玉睁着无辜的双眼,啪喳啪喳的眨了两下。“不知道,我看书
皮后面这一行字比较大,看起来很有学问的样子,而且其中有几个字
比较好写,我就这么照着抄了…”
傻丫头,连书后的广告都当成神一样的在拜…戚常云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如玉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不过肯定是在笑她。她一张俏脸涨
得悱红,这可是她花了三天,不知道写了几百遍才敢拿出来给他看的
东西呢!
“没事…你看起来很用功的样子,起码这字写得很娟秀…”戚常云忍
住笑,一脸认真的夸奖道。只过了三秒,他又转头哇哈哈的大笑起来
,冷不防挨了好几记如玉的粉拳。
正当房内闹哄哄的嘻笑怒骂不绝于耳之际,楼下大厅突然传来砰的一
声巨响。
一条长鞭卷着一块匾额,是那块原本高挂在梁上的“贫贱不能移”,
只是如今却掉在地上,一个手握长鞭的男人脚下。
“这么说是不给面子啰?”男人怒道。
“我说,贺老三,你没事拆我招牌,明着是不讲道理是不?”老板娘
沉住气,慢条斯理的说着,满脸的不以为然。
“呵呵…”贺老三低头阴恻恻的笑了两声。“只要依了我的话,把如
玉姑娘请了出来,让老子瞧瞧倒底是怎样的国色天香就成了。“归去
莫望”明着打的是如玉的招牌,暗着却是打死不出来见客。老子行遍
大江南北,倒还没见识过如此窑子。”
“就凭你?泰山五虎的名号响归响,却还不够格在我这撒野吧?”老
板娘把手一挥,七个彪形大汉围了上去。七人俱是空拳,面对手握长
鞭的贺老三,每人脸上却只是一脸睥睨之色。
青楼当然养得一批护院武师,以防来客滋事。而“归去莫望”可以说
在山东境内名头最响,请来的武师当然非比寻常。这七人,原本是少
林派的师兄弟,后来因为与其它师兄弟起了嫌隙而斗殴,被逐出师门。大师兄齐让,曾以一手般若掌扫荡燕云十六山寨,名动江湖。二师
兄王平,只一招拈花指,便打遍鲁北无敌手。其它五人各有所长,皆
非弱者。
贺老三心里有数。泰山五虎只能在泰山脚下逞逞威风,若遇上这些正
宗高手,只有挨打的份。不过,他正是有备而来,面对七人虎视眈眈
,竟是不以为意。
七人之中,二师兄王平站了出来,其它六人并不跟上。意思是只要王
平一出手,当场就可料理了这无知鼠辈,其它人并没有相助的必要。
大师兄齐让脸上一抹诡谲的笑,似乎已经预见了他的结局。
却见贺老三缓缓的卷起了长鞭,似乎并没有单挑的意思。
王平冷哼一声,右掌虚举胸前,正是拈花指的起手势。厅内所有围观
的人莫不大声叫好,他们素知王平本事,莫不希望他将这位不速之客
给狠狠的痛扁一顿。
“我不跟你打!”贺老三冷静的说道。
“不打也得打!”王平冷笑一声。“你若先出手的话,或许还有机会
慢点受苦!”
“喔!既然如此,我倒是迫不及待了…”贺老三嘴角扬起了微笑,竟
将手中的一团长鞭往后掷出了门外。
“你?”王平一愣。所有人也摸不透他在干什么?只一眨眼功夫,长
鞭不及落地,一团灰影闪进了门,接过了长鞭,只听得哈哈几声大笑
,根本看不清楚他的样貌,只看见长鞭乱舞,啪啪作响。又一眨眼,
笑声甫毕,一个面容苍老,蓬头垢面,白发虯结的乞丐手持长鞭,站
在大厅中央,不停的摇着头。
齐让等七人早被长鞭给弹了出去,摔落厅内各处,口吐鲜血,昏迷不
醒。
所有人大惊,怎么可能有人能够一招之间连伤七大高手?尤其是这一
身打扮跟路上乞丐没两样的人!
“高手?哼哼!少林半调子的功夫也敢出来丢人现眼?”乞丐冷哼一
声。
“长老…”贺老三恭恭敬敬的趋前叫了声。
“还有谁有意见?”这个被叫长老的乞丐拖着长鞭,冷冷的目光逐一
扫过在场众人。
老板娘慌了手脚,气焰顿失,连忙令人摆上酒菜,令姑娘们伺候。
“免了!”乞丐喝道。“我苏化子做事干净俐落,把那个叫如玉的妞
唤了出来,让我带走,这事就这么了结了。”
他声音洪量,众人闻之莫不慑然,这一番话更让众人大惊。明着是来
抢人的,这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却见贺老三嘿嘿冷笑,面对众人惊惧的目光,脸上尽是得意之色。这
位乞丐正是丐帮赫赫有名的苏长老,为人亦正亦邪,行事总不按牌理
出牌。他行踪既不受帮主掌握,对于命令也不太听,更不用说去遵守
帮规了。他早些年也是条好汉,后来在一次助帮主练功中走火入魔,
才会性格大变,成如今这副狂态。帮主心怀感念与愧疚,对他的所做
所为多不制止。
不过贺老三为什么会跟苏长老走在一起?这其中当然有所勾结。
“还有谁有意见?”苏长老不耐的喝道。
“我!”戚常云早在楼上倚栏看了很久,看着有人想打如玉的主意,
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听见乞丐如此问道,便大声喝道,迳步下楼。
“你找死啊?”如玉躲在房门后急唤。
戚常云只回头给她一个自信的笑容,也不答话。他有九阳神功护体,
更兼少林绝学易筋经在身,在按摩房师傅那边都不知学了几遍了,要
对付一个老乞丐绝对是绰绰有余。
苏长老瞄了他一眼,更是不把这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人看在眼里。“你
有什么话要说?”
“要带走如玉,得先过我这关。”戚常云站在楼梯上,一脸的睥睨神
态,居高临下,毫不畏惧。
“下来!”苏长老暴喝一声,甩起长鞭咻的一声便将楼梯击得粉碎。
戚常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跟着碎木片一起跌落在厅内。
“戚公子?!”老板娘大惊,正欲上前扶起戚常云,却又惧于长鞭之
威,一时之间踌躇不前。
“大哥!”却听得如玉惊呼一声,夺门而出,却只能在楼上往下张望
,因为没了楼梯,急得她不知所措。
“喔…”贺老三第一次见到了如玉,果然是花容月貌,忍不住低声赞
了一声。
苏长老对于如玉却是视若无睹,只是冷冷的看着从碎木片中爬起来的
戚常云。
“你…”戚常云忍着痛,指着苏长老的鼻子骂道。“你有种把鞭子丢
掉,我们空手来打!”
却见苏长老二话不说的放开了长鞭,耸了耸肩,一脸的漠然。这鞭法
本来就不是他的拿手功夫,使起来也乱不趁手的。
戚常云一见对方没了兵器,一声暴喝,纵身向前,依着按摩房师傅所
教的人身要穴,抡起拳头全力打去。先打头顶百会,再扫脑后风池,
双拳齐出胸前神封及章门,一脚踢进三阴交,一个盘旋,戚常云退了
一步,双掌下按仿收功样,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有趣有趣…”
戚常云听到苏长老的笑声,连忙睁眼一看,不禁倒抽了口凉气。他全
身要穴被我用一阳指加金刚拳扫过一遍,此时的他应该是七孔流血外
加全身抽搐才对啊!戚常云暗惊,双腿竟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再来!”戚常云不信邪,又扑身上前。火云掌,六脉神剑,七伤拳
,北冥神功,弹指神功,劈空掌等等大大小小的武学一声一声的从他
口里喝出,可苏长老却仍动也不动的闭目微笑,彷佛在享受别人给他
搥背一般的轻松自在。
“喂!我说老兄…”戚常云双手撑在膝盖上,在苏长老面前喘着气。
“看我这么努力的份上,你好歹也应观众要求唉几声吧…”
“喔…”苏长老大手一挥,一股掌风大起,直接卷起了戚常云,狠狠
的撞在墙壁上,再重重的摔在地上。“没那个闲功夫跟你玩!”苏长
老抬起头看着如玉,再转头问着贺老三。“她就是那妞儿?”
贺老三连连点头,淫淫笑着。
呼一声,苏长老身子拔地而起,扑向惊呼中的如玉,一把抓起了她,
又复稳稳的落在地上。
“等等…”戚常云擦了擦嘴角上的血,踉跄的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
走向苏长老。“我还没有答应…”
“啰嗦!”苏长老连头也没回,一记后弹腿踢在他的胸口,戚常云连
哼一声的时间都没有,身子不住倒飞,接连撞毁了几张桌子之后,再
砰的一声重重的撞在墙上,然后萎靡的倒了下去。
“大哥…”如玉心急如焚,却苦于挣不开苏长老这如铁箍般的手掌。
一旁众人早闪得远远的,谁敢站出来送死?
苏长老冷哼一声,对着贺老三说道:“这下子…”
“等等…”戚常云呕了好大一口血之后转醒,强烈的意志支撑着他站
起。他全身发着颤,却仍自怒声说道:“你们…谁也不能带走我的梦
…”
“大哥…你不能再打了…”如玉泣道,红着双眼,看着戚常云拼命的
摇着头。
“这家伙…”苏长老倒是好奇的指了指戚常云,对着贺老三说道。
“我来了结他…”贺老三举起长鞭,唰的一声劈头就给他一鞭。
这鞭来势凶猛,戚常云若照单全收,即便不死也得重伤。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竟见满身血污的戚常云不避不闪,右手一捞,竟
抓住了鞭尾。“给我…滚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戚常云一声暴
喝,抓着长鞭猛力一拉,竟将武功高强的贺老三给拉出了一步。
“哼!”苏长老伸指在鞭上一弹,劲力到处,戚常云只感到掌心一股
灼痛,放开鞭尾之后,随即被鞭尾给扫了出去。
眼见是不成了,苏长老漠然的看了一眼,才又跟贺老三说道:“接下
来,你必须告诉我鸳鸯诀的下落。”
“唔…”只见贺老三应了一声。“没问题,当然当然…呵呵呵…”贺
老三漫不经心的回答着,眼睛却色眯眯的紧盯着如玉。
“鸳鸯诀是吗…在我这…”一个喘息的声音在厅内的角落响起。苏长
老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却见戚常云扶着椅子,低着头不停的喘气。
“把人还我…我给你…鸳鸯诀…”
“咦?”苏长老颇为吃惊的模样,心想,这小子怎么也会知道鸳鸯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