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高不高强我是不太清楚…”马从文带着戚常云来到了武馆街,
放眼望去,旌旗飘扬,各式各样的武术在此应有尽有。“不过整个登
州城,最会打架的应该都在这条街上了…”马从文对着戚常云说道。
一阵秋风吹过,扫起了落叶纷飞,好一副肃杀景象。印象中的武馆都
是金戈蔽日,人马腾空,个个武艺高强,身手不凡。戚常云嘿嘿两声
,大有从此扬威立万之志。
迎面第一家武馆,门口贴出好大一张告示。
“全馆武学一律九折起,消费满一百两,再送虎鞭酒一瓶。你想成为
绝世大侠吗?你想当一位武林高手吗?美梦成真,就是现在!”
“啧啧啧…”戚常云一看之下似乎颇为心动。“那就让我…来大展身
手吧!”戚常云大喝一声,双掌按住这家武馆大门,猛力一推。“这
里的老大是谁?我来美梦成真的…”
呼一声,一个高壮的身躯朝他迎面飞至,再砰的一声,三人摔成一团
,哼哼唧唧了半天爬不起身来。
“起来!朝天跤三百六十摔你才摔了九十九次,再来摔过!”一个满
脸横肉的胖汉子大声的喝道。
“是…是…”只见趴在戚常云跟马从文俩人身上的那个高壮汉子爬起
身来,不及拍去身上的灰尘,毕恭毕敬的朝着胖汉子走去。
“第一百摔!”胖汉子抓着他的手腕,往后一拉,右腿一勾,左脚一
弹,当场又把他给摔到了戚常云两人的头顶上。
“杀人啦!”戚常云紧张的大喊,连滚带爬的急忙躲避。岂料正面撞
着刚爬起身的马从文,砰的一声,三人又摔在一起。
“断了!断了!”戚常云大叫,右手被两个人压在地上。
“啊啊!喔喔!不行了!我不行了!”马从文惨叫的声音令人想冲上
前去痛扁他一顿。
“老兄…镇定点…让我喘息一下…”压在他们身上的那名汉子大口的
喘着气,一动也不动。难得有两个肉垫,反正别人的儿子死不完。“
我被摔一百下的人都没唉爸叫母了,你们两个鬼叫个什么劲?”
“老兄,你就不会选些轻松一点的武功来学吗?”戚常云吃力的推了
推汉子,却半分也推不动。
“喔…这朝天跤算是最轻松的了…”汉子缓缓的爬起身来,看着戚常
云一眼。“你看那边!练烈火掌的那个人,他双手放进火炉里面已经
两个时辰了…”
戚常云跟马从文往旁边一看,果然有一个人蹲着马步,口咬毛巾,双
手伸入一座烈火熊熊的火炉内动也不动,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接着
一滴的滑落。
“靠!”戚常云一惊之下倒退一步。
“见到鬼!”马从文张大了嘴巴。
“那个!看到没?”汉子指了指庭院角落。戚常云才发现那边竟有一
根好大的冰柱,里面好像还冰着一个人。“玄冥神掌!那个人已经冰
在里面三天了…”
“他不用上厕所的吗?”马从文好奇道。
“现在大家比较关心的是要不要帮他买棺材…”汉子道。
戚常云不信邪,指了指屋顶一个皮肤黝黑,双手合什,正襟危坐的男
人。瞧他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入定的模样。“没这么夸张吧?我看
他就练得很轻松…”
“喔!他已经死了…也是他命不好,在屋顶练奔雷掌,没想到却被五
条闪电前后包夹,奔不出去…唉…”汉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准备
练功去了。突然转头问了戚常云一句:“对了!我刚很像听到你说什
么美梦什么的?咦?人呢?”
戚常云拉着马从文,早就逃了出来。若真在这里学武,不是被烧死就
是被冰死,更惨的是被五雷轰顶,当场成为人肉避雷针。
“有没有…地狱以外的武馆啊?”戚常云惊魂甫定,拉着马从文问道。
“你瞧!”马从文指着一家门口贴着数张红纸的武馆。“这看起来似
乎不错呢!”
“狂贺!本馆师父黄非鸿绝学“佛山无影角”,勇夺“广东十大斗牛
士”排行榜榜首!”
“猛贺!本馆师父孙忠山绝学“民拳出布”,勇夺“石头城南拳王大
赛”冠军!”
“卯起来贺!本馆师父独孤求拜绝学“独孤九件”,勇夺“华山论件
计酬大赛”盟主宝座!”
“贺到爆!本馆师父渡月浪子绝学“神桌大挪移”,大败通缉要犯北
淫宫逸采,获御赐名牌一面!”
“这看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本事…”马从文说道。
“唔唔…”戚常云小心翼翼的从门缝向内张望着,偌大的庭院中却没
半个人影。
“贵客远来不易,何不入内坐坐?”
一个和善的声音自两人身后响起。戚常云连忙回头一看,一个身材微
胖的中年人,正笑容满面的看着他们。
“这个…”戚常云不知对方何人,不免踌躇了一下。
“我看公子英眉俊目,豪气过人。今日来到敝馆,想必是想学得一技
之长,他日行侠仗义,铲奸除恶,英雄好大的志向啊!呵呵…”那人
鼓起了三寸不烂之舌对戚常云又吹又捧的。
“原来是馆主啊!失敬失敬…目光果然强悍!这样都被你看出来…”
戚常云拱了拱手,得意的说道。
“不敢不敢…”馆主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门,邀俩人入内参观。“不
巧今日正逢休馆日,众徒儿都外出了,倘若招待不周之处,尚请见谅。”
“好说好说…”戚常云笑嘻嘻的走在馆主的旁边,眼光却好奇的四处
张望。
“哇!”身后的马从文突然惊道。
“怎了?”戚常云问道。
“你看!”马从文指着馆主身后,一排脚印深深的嵌入石板地上。
“这是什么功夫?”戚常云惊道。
“踏雪有痕!少林七十三绝技之一,中者肚破肠流,七日练成…”馆
主得意的说着,更不回头,朝身后两人伸出了三根手指。“收费三百
两!”
“可是…传说中少林不是只有七十二绝技吗?”马从文纳闷道。
“前阵子还有人说少林在湖南呢!小子,你见识还不够锐利喔!呵呵
…”
“嘿嘿…”眼见神功如此了得,戚常云已经忍不住幻想要将那个臭乞
丐一脚踢到月亮上的情景了。不过,七天似乎太慢了点。
“这个…”戚常云这想询问有没有快一点的武功时,突然被眼前的馆
主一声大喝所吓到。
“小心!”馆主跃步向后,左臂疾伸,从戚常云的面前接住了一把飞
刀。
戚常云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这一把飞刀从面前不过数寸的地方被馆
主接了下来,心里才开始砰砰跳着。
“这是…?”戚常云惊疑道。
“小李飞刀回家吃自己之三十六手无回式,出手快,狠,准,五日练
成,收费二百两!”馆主晃了晃手上的飞刀,微微比了手势说道。
“不是!我是说那飞刀…”戚常云心有余悸的指了指他手中的那把飞
刀。
“喔…”馆主解下了系在飞刀上的字条,逐字念道:“终南山下,活
死人墓;神雕侠侣,找你比武。”
“挑战书?!”戚常云跟马从文两人惊道。
“去!这种事我每天也接它个十次八次,都怪我名头太响,我可没空
去理这些后生晚辈的无聊事…”只见馆主揉了纸团,丢了飞刀,一副
十足的不屑神情。
“哇…”戚常云脸上露出佩服及羡慕的神情。
“我想学这个…”马从文高兴的说道。“以后打麻将就不怕出千被抓
到了!”马从文好赌,一见手法如此神奇,不禁心痒难奈。
馆主不及回答,突然听到空中啪啪声响,一只白鸽从天而降,停在他
的手臂上。只见馆主慢条斯理的抽出了白鸽脚下的字条,手臂一振,
白鸽振翅飞去。
“又是挑战书吗?”戚常云问道。
“不是!”馆主看着字条,眉头深锁。“北京城内传来消息,鞑子出
兵叩关,来势凶猛。眼见朝中无可用之将,天子备好将印,要我前去
赴任…唉…上次我正要打到鞑子老家,却传下十二道金牌要我班师!
如今又来找我?真是…为了社稷百姓,也只得去了…”
一长串忧国忧民的慷慨激昂听的戚马两人崇拜之心大起,希望有朝一
日也能像他这般为国为民,舍我其谁的豪情壮志。
“是谁?给我滚出来!”馆主突然大喝一声,目光如电的望着屋顶。
戚马两人吓了一跳,连忙东张西望,却没看出什么异状。
“馆主好功夫,不愧是人称天下无敌举世无双,人生何处不死人,留
取丹心照汗青的一代大侠沈圣衣…”两名蒙面黑衣人从屋顶上跳下,
明晃晃的是手中的钢刀,喘吁吁的是口中一大串场面话。
“两位至此,不知有何贵干?”沈馆主冷言道。
“废话!当然是来上馆子的…”一名身材较高的黑衣人说道。
“大哥…踢…踢馆…”另一名黑衣人在先前说话的那人耳边轻声道。
“咳!更正!废话!当然是来踢馆的,总不成是来找你聊天的吧?”
那高黑衣人大声说道,手中的钢刀朝沈圣衣指了指。
却见沈馆主眉头一皱,挥手约退了戚常两人,上前一步。“无知小辈
,竟敢来到我的地盘撒野?今日我要你们来得去不得!”
“上!”两名黑衣人对望一眼,举起了钢刀,发一声喊,便朝沈圣衣
杀去。
却见沈圣衣将双手兜拢在袖子中,一动也不动,正自仰头狂笑着。
砰砰!两人才杀到他身前约一步的地方,竟不由自主的哎呦一声倒弹
回去。
“好厉害的护身气劲!”
“没想到你已经练成了纯阳什么功去了!我们这武林盟主的宝座就先
让给你了,后会有期!”
戚马两人看得一愣一愣的,眼见两名黑衣人匆匆的来,匆匆的去,一
时之间还没看懂发生了什么事。
“妈呀!是刺客!救命啊!”马从文反应慢了不止半拍。
“笨!教你多读点书你就不肯!”戚常云拍了马从文的头。“哪有刺
客大白天穿黑衣服的?那俩人明明就是杀手!”
有差吗?
“嘿嘿!纯阳什么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杀人不沾血,三日练成…”沈圣衣朝俩人比了比五根手指。“收费五百两!”
“学了!我就是要这个!”戚常云踏步向前,坚决的说道。只要学这
招纯阳什么功,连动也不用动就能把那老乞丐打得落花流水,还有什
么比这更能令他动心的武功呢?
“那就麻烦结现。也不是我贪财…你知道…国难当前,打仗是要花钱
的…”沈圣衣满脸堆欢,搓了搓手,深怕这到手的鸭子飞了似的。“
小本生意,恕不赊欠。难道你忍心看那奋勇杀敌的军中弟兄挨饿受冻
吗?”
“我别的不多,就钱最多!”戚常云掏了掏袖中的钱囊,摸出了五张
银票,每张都是一百两。“三天!我要三天内学会,没问题吧?”戚
常云又确认了一次。
“没问题没问题!”只见沈圣衣不住点头,伸手正欲接过银票。
突然门口传来一句洪亮的声音。
“沈馆主在吗?”
却见沈圣衣的脸色唰的一下子变红了。
“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刚有听到你的声音了,别躲了…”一个汉子推
开了门,一眼撇见沈圣衣正呆若木鸡的站在中庭。“哈!你果然在这!我跟你说…”汉子朝三人所在走了过来。
“他是…?”戚常云指了指那人,问着沈圣衣。
“没…没事…我朋友…”沈圣衣支支吾吾的说道。“这学费我就先收
下了…”沈圣衣急忙将戚常云手中的银票用力一抽,却没抽动。原来
戚常云见事有蹊跷,于是握紧银票,一时倒也不忙给他。
“我跟你说…上头交待,你今天一定要交钱出来。明细是这样子的…”那汉子看也不看沈圣衣急于暗示的神色,照着手上的单子就念了起
来。“人造石三十两,飞刀发射器五十两,名种赛鸽一百两,两名约
聘演员两个月薪水共一百五十两,以上合计三百三十两,月结三十天
不扣折数!拿来!”汉子念完,将单子往前一递,伸手要钱。
沈圣衣的脸色早已变白,戚常云趁机将手中的银票抽了回来。
“哪有那么贵?你们都拿一些中古货给我!”沈圣衣怒道。
“没这回事,你可别血口喷人…”那汉子急忙摇摇头,接着说道:“
要不,这些东西我都收回来,不过你钱还是得照付。”
“你去抢比较快!”
“你咬我啊!”
在两人的争辩声中,戚常云跟马从文早已不屑一顾的步出了门外,摇
着头,鼻孔大大的哼了一声。
“老子的钱你也敢骗?”
“这年头,骗子特别多…”
戚常云并没被之前的情景所动摇意志,这反而让他更坚定,在这莽莽
干坤中,必定隐藏着不世出的真武学。
可是,一路上所遇到的武馆,不是法拍屋就是空无一人,不然就是好
赌字花不务正业,或者是凋零破落惨不忍睹。直走到街底,最后一家
武馆门前,戚常云终于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本馆全员前往福建福威镖局执行灭门夺宝任务,有事联络者请留下
通讯方式,并请勿泄露我方上述机密为谢!余馆主启。”
一张红纸贴在门上,字迹苍劲,笔墨未干,显然是刚离去时所留下的。
“唉…空有张良志,恨无黄公书…”戚常云灰心至此,竟也能吟出两
句古诗来舒发郁闷,可见他这次是认真的。
“阁下自比张良,可知张良散尽家财,反抗暴秦,而非尽是长吁短叹
,怨天尤人?”
戚常云连忙回头一看,竟是一个驼着背的老人,衣衫破旧,却满脸鄙
夷之色的望着他。
“老头,你懂什么?”马从文率先发难,卷起了袖子,一声怒斥,正
欲饱以老拳。
“罢了…”戚常云失望至极,不想再惹事端。他挥了挥手,阻止马从
文的无礼举动。如今他比较担心的是,两天后,是要当一条夹着尾巴
的狗?还是一个被打死的英雄?
“老伯你说得是,若我散尽家财也能求得一身绝艺,这倒是划算的很
…”戚常云有感而发,倒也不是说笑。
却见老人眯着眼瞧了他一会儿,上下打量,一会儿猛摇头,一会儿又
大叹可惜。“可惜你一身好根骨,不学武简直浪废了人才。更可惜你
心术不正,学了武等于祸害苍生…”
“没那么严重吧?老伯…”戚常云自忖自己虽说不上是大好人,倒也
没做过什么坏事啊!
“你个性急躁,喜走偏门,仗势欺人,依权附贵…整个登州城内你戚
大公子行为人尽皆知,却只有你不知道?”老人冷笑一声,颇不以为
然。“这还不叫心术不正,不然叫什么?”
戚常云一听之下不免惊出了一身冷汗。若在平时,他必对这种说法嗤
之以鼻,不予一般见识。可是如今他大难当头,心下旁徨之际,忽听
得老人如当头棒喝般的一番话语,细细回想,自己确有不对。
“糟老头,你活得不耐烦啦?”马从文站了出来,一脸凶恶的瞪着他。
“似如此?又奈何?”戚常云急问。
戚常云一反常态的客气,着实让马从文愣了好一会儿。
老人微微的点了点头,面带微笑的说道:“孺子可教也…进来吧!让
我听听你有什么问题…”他又转头看着马从文,冷哼了一声。“可是
莫让这个人进来污了我的地方!”
“你!”马从文正欲破口大骂,却被戚常云阻住。
“你先回去吧!不关你的事,我自有分寸!”
连他都这么说了,马从文虽然不解,也只得悻悻然的先行离开。只是
嘴巴不停的在嘟嘟嚷嚷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