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
维也纳还好吧?那个吸血鬼是真的吗?我,哥哥和小悠都过得很好,目前正致力于改善院子里那棵妖气过多的树。
哥哥还是一样乱七八糟,前几天顺利解决掉他的第一百件案子真是可喜可贺,可是他又勾搭上另一个女人了,算算他至今才解决第一百件案子就勾搭上不只一百个女人。
爸,哥该不会是遗传你吧?
小悠最近老是被同学欺负,每天都可以看到她臭着一张脸回来。就在哥哥凯旋归来的那一天她也终于爆发了,共有十二个人被天上掉下来的栗子砸伤头,但是不需要为小悠担心,因为校方根本找不到任何足以定罪的证据,而她自己也恢复得很快,只是我和哥哥发现她的个性太过于强烈,往后可能会造成不少麻烦。
上个月我们学校附近那座占地宽广,大得跟学校有得拼的庄园搬进了一家人,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也没看过那家的主人迈出那道高耸的墨绿铁门,只有几个看起来像扫地工的人偶尔出来扫扫围墙外的落叶,既奇怪又神秘。
他们的搬家工作似乎是在深夜进行,因为从某天早上开始就有人在里面活动了,好像熟悉得在那里住了好几十年一样。
哥哥一回来就警告我们千万别靠近那栋庄园,他说那里弥漫着一股从来没有的气味,院子里连最基本的游灵都没有;我的确也感应到诡异的气氛,或许说是令人讨厌,那栋房子本身安静的令人窒息;小悠干
脆说她再也不要走那条路去学校了,宁愿多绕五分钟。
我还是感到好奇,不知道住在里面的人长什么样子?
听学校八卦一流但是从来没打过交道的同学说过,那家人好像是姓颜吧?
长这么大从来没看过这种姓氏,居然是颜。
期待你们的归来。
女儿
凌
远方的音乐之都维也纳,充斥着钢琴搭配男中音的热情歌唱,纯白色旅馆十五楼之576号房里,男人拿到一封信后随即失声惊叫,甚为恐慌,跌跌撞撞的穿过豪华不失典雅的卧房,冲入阳台寻找等在围栏边的女人,女人得知消息后更是震惊,双腿无力且控制不住的滑跪至地面。
无声的危机,悄悄爬向他们。
只剩下故乡黄澄澄的月亮,在维也纳的天空持续发出光芒。
“早安。”
“早安,小悠。”
凌穿着黑色镶白边上衣搭配黑窄裙的学校制服,端着一盘土司从烤箱边探出头来,另一边深海蓝的圆形餐桌上已经搁置着三份早点和牛奶,外加一个特别为韩希勒准备的便当。
“哥呢?”凌问。
“还在睡啊!你也不是不知道,哥他会现在起床才叫有鬼。”韩刖悠耸耸稍嫌单薄的肩,坐上蓝色的椅子就顺手抓过一片土司直接吃了起来。虽然刖悠所上的国中并没有规定制服,但是她还是很有默契的穿了一身黑。
“要果酱吗?新买的。”凌叹了口气,也跟着坐了下来。
“嗯。”
九月了,这是她韩凌在这个家度过的第十七个九月,她兄长韩希勒的第二十六个秋天,也是他们领养来的妹妹韩刖悠成为韩家人的第十三个落叶纷飞的季节,更是他们家两位随时可以说出肉麻到让人抓狂肉麻话的大家长出国工作的第六个孤单的九月。
家门口那棵树龄超过一百的老梧桐,因为长年跟着韩家人而妖气过重,前几年开始就不大安分,不是养一群讥讥喳喳吵不停的赤腹松鼠,就是变成夜猫聚集地,每到夜晚就打架打个不停;再不然就是忽然一夜之间叶子全秃,每每成为附近街访邻居的话题焦点。
现在更好了,居然随便乱开花;哪有一棵梧桐树春天开花开不够,居然需要秋天续摊?
“小悠,我看找一天叫老哥把门前那棵不知死活,开花不挑季节的树收拾一下好了。”她看再过不久连电视台都会来采访了,然后梧桐街有一家咒师家族的事就会马上传遍大街小巷,钻过台湾小岛的每一寸土地,到时候想阻止都来不及,从此他们兄妹三人就只能被当成活生生的超自然实验品,到死不得安宁。
“不行啦!哥说他对那棵树没办法,他只看得到幽灵,拿那棵乱七八糟乱开花的树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要怎么办?我也只会诅咒和反诅而已。”
凌看着窗外缤纷飘落的碎花,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泛起一个难得的苦恼表情。
韩家每一个人的能力都分得清清楚楚,遇到自己能力不及的事件,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就算韩希勒再怎么对除灵一事在行,碰到百年树妖也只能摸摸鼻子走人,正如同对诅咒一事具有极度信心的凌迟迟不敢动梧桐树是一样的道理,因为只要一个不小心,他们都有可能伤到自己原本持有的特殊能力。
韩刖悠虽是领养来的孩子,但是她身上仍然流有少许属于韩家的血液,当初就是因为韩家本家占卜出她身上的能力远超过一般家庭接受范围之外,才会决定由已有两个孩子的韩正倾领养。而她的特殊能力就是“风水”,这项能力真正专精的人是少之又少,而刖悠正具备了此项能力所需的精准直觉和消除空间刹气的才能,使唤空气分子也是她的拿手绝活,相对的,她和凌一样看不到韩希勒那些不知名的朋友,也和韩希勒一样对诅咒一事一窍不通。
“呵…早安啊!两位美女小姐。”
才说着,韩希勒就从楼梯口冒了出来,懒懒的靠在墙边打呵欠,身上多到不行的银饰品不停的敲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和十年前的共通点是左耳骨上七个闪闪发光的银耳环,以及左臂上好像活着似的一条燃烧中的巨龙和重金属式的装扮。
当然,同样也是一身黑,但是和其他两人不同的地方是他特别喜欢穿一些稍微紧身的衣服,尤其是皮衣。
“哥,你今天还真是反常!”凌首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随即惊叫。
“对啊!怎么没像平常一样睡到早,中,晚餐一起吃?”
刖悠更是一副看到第三世界的居民的震惊表情,好像彗星明天就会撞到地球似的。
“你们两个够了没啊?又不是世界末日。”
韩希勒摆摆白得像石膏像的纤细脖子,甩甩留了二十六年的乌长黑发,找张放在一边的椅子就拉到餐桌边坐下了。
“我是因为睡到一半肚子饿啦!”
听完解释的凌和刖悠则是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因为根据往例,只要韩希勒一早起就准没好事。
像前年吧!他在某个星期天早起,然后当天晚上就发生了灵异事件,先是转角第一家的小儿子车祸而死,然后是隔两家的太太心脏病发作,再来是对面的阿姨深夜遭强盗刺死,之后是隔壁的奶奶气喘发作;同一条街上连续办了四起丧事,再过来,就轮到他们家了。
在隔壁奶奶气喘发作死去的当天晚上,韩希勒忽然开始发高烧,高温持续四十度左右的烧了两天,并在第三天不顾家人劝阻的一个人冲了出门,连件外套也没穿,隔天清晨才又出现在自家大门口,脸色苍白浑身发冷,但是却奇迹似的痊癒了。
据韩希勒所说,这全是一个穿白衣的小女孩引起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仍然在大街上飘荡,而生前所积的深沉怨念,也在她跟别人打招呼而不被理睬时爆发出来,但是在轮到他时小女孩已认定全世界的人都在跟她作对,所以才会连招呼也不打的就将怨念投注在他身上,让他措手不及的烧了两天。
“谁管你是为了什么起来?我去上课了。”
“我也要走了。”
凌和刖悠两人二话不说,吞完早餐后就迅速的逃离韩希勒这个早起的煞星。
犯太岁吗她们?
“喂?喂!”
瞬间只剩韩希勒一个人孤单的坐在餐桌边瞪着一桌的早餐和他中午的便当,他错愕的愣住了。
“早起有罪吗?跑什么跑啊?”抓起一片土司,他不平的踢了无辜的桌子一脚,然后似笑非笑的在圆形餐桌上摊平,黑眼微笑中带点冰寒,看着凌急忙穿鞋子的背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认了。其实今天真的有怪事会发生,但是不是他的。
“小悠,快走。今天去同学家过夜。”
“咦?”可是她根本没有朋友。
“千万不要回来!知道了吗?”
“那姐呢?”看来她只有去睡老师家一图了。
“我有强力结界和诅咒防身,没问题的。”
透过双手缝细看到的凌,留着长及腰际的长发,穿着第一志愿的制服,连背影看上去都是充满自信,散发着强大的能量,并同时伴随着一股拒绝任何人亲近的气息。
韩希勒勾起自己散满桌边的长发在眼前转着,一圈又一圈,将凌的背影覆上一层杂乱无章的黑色线条,好像有数不清的灾祸即将缠上。
呵呵…凌唷!你就是这点好玩啊!
刖悠在踏出家门前顿了一下,不禁回头望了一下还摊在桌上的韩希勒,发现他正展露高深莫测的神秘笑容向她挥手道再见。
不对,这个深藏不露的神经哥哥,一定有什么事情没交代清楚。
韩刖悠直觉的认为韩希勒为了肚子饿而起床是个十足的幌子,一时之间居然感到恐慌。
“…嗯?小悠那小孩,还满精明的。”韩希勒瞪着被奋力甩上的门,不知为何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嘻嘻嘻…今天有事会发生哦!”
他喝了一口牛奶,舔舔沾上薄唇的剩余汁液,一双忽然变得凌利的双眼甩了个令人寒颤连连的眼神到窗外,即将冲破九重天的梧桐树立刻遭受强烈攻击,分支而出的枝桠上闪烁着点点灿烂的红金色火光。
“唉呀!跑这么快作什么呢?其实今天真的有怪事会发生,只是不是我的。”
韩希勒起身倾听梧桐树枝叶间窜出的妖气在空气中刮出强烈的尖叫。
“是凌的。”
“啊!对不起。”
一个猛烈的撞击,白色的试卷全从凌的怀中飞散出去,覆盖了大半个走道。
“学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个柔柔软软的声音慌张的落在凌的耳边。
“没关系。”回了个冷淡的笑容,凌迅速的捡起资料,拍拍纸面上的脚印,整理好了之后转身就走,撞到她的新进学妹想帮也帮不上手,只能愣在一边看着凌走开。
“欸!学妹你是新来的?”
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她转过头去,发现有几十个人都一齐看着她。
“嗯…嗯。”她吓到了,有些不知所措的连连点头。
“难怪你不知道,以后离她远一点。”戴眼镜的学姐这么警告她,让她觉得奇怪。
“为什么?”
“因为她是魔女…啊!”
话才刚说完,戴眼镜的女生整张脸就忽然猛力向右一偏,好像有只无形的手赏了她一巴掌,连眼镜都被打得飞了出去,在走道上撞击出清脆的声响。
“晴你还好吧?”
“要不要紧?”
周围的人全停下脚步开始窃窃私语,喧嚣声乐来越大,逐渐织成一张嗡嗡鸣叫的声之网,笼罩在网子之中的小学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起超乎常理的事件。
另一位长发学姐走向她,用些微颤抖的拾指,指着脸颊红肿正嚎啕大哭的戴眼镜的女孩说明了原由。
“这就是原因。”她带着恐惧莫名的惊骇表情说:“韩凌,咒师家族的传人。”
“这个,真的是这…”
“要小心哦!”小学妹的话都还没说完,凌冰冷的声音就从空气中蹦了出来。
停滞的人潮忽然安静,每个人都屏住气息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另一端的韩凌,站在走道上的人们只感到一股奇异的冰寒窜上身,背脊开始发凉,手脚不听使唤,浑身动弹不得,好像有一阵强大的压力将每一个在场的人压制住。
“我讨厌“魔女”这两个字。”
说完由九字串连而成的简短句子,凌旋身离开,只留下彷佛零下的湿寒空气以及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着逐渐喧闹起来的嗡嗡声,映衬出凌身边的空寂和静默,孤独拉长的黑色影子带着寒冰微笑般的一阵风,吹向正熊熊燃烧的青之焰。
“好恶心,她又在那里独自冷笑了。”
“嘘…小声一点。”
“你不害怕被她诅咒吗?”
“怎么会怕?那根本就是假的,依我看诅咒这件事根本是她胡诌出来好引别人注意。”
“你怎么知道?”
“用用你的大脑吧!现在是科技的世界,凡事讲求证据,这种超乎常理的事情都是捏造出来让人害怕的…”
和早晨相同的事又再度发生,只是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