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空中的云朵,像天使的羽毛,像公主裙上的白流苏,雪花从视线所及的天空徐徐飘落,轻盈,柔美,安静地降临人间。城市,村庄,山脉,平原,全部成了皑皑的一片雪白,纯净的看不到一丝尘埃。
所有人都开心极了,虽然还在上课,坐在窗边的一个女生将玻璃上的水珠用手抹去,然后用手支着下巴呆呆的望着外面的落雪,老师一个粉笔头扔过来,竟然依旧纹丝不动。“喂,白雪公主,叫你呢!”
“嗯?”
“是呀,你是不是等七个小矮人把你抬到安徒生家里去呀!”稍微风趣的女老师引得全班哈哈大笑。
昔日安静的校园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一个男生站在树下猛烈摇动,树上的积雪大块大块砸在不经意的女孩子们身上,不由分说,打雪仗正式开始!还有几个女生把围巾摘下来,其中一个蹲在地上抓住围巾的中间部分,然后其他人就拉着她跑。好多男生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开始滑雪,不一会儿一条十几米长的速滑短道就造好了,白桐走到那里的时候没注意,重重的跌了一跤,问候了好几句别人的父母,旁边的男女只是笑,也没人理他。
中午吃完饭的时候,蒋瑶站在一般的门口对沈陌说:“我们去堆雪人吧。”
“堆雪人?”沈陌先是一怔,“好啊,要不叫上白桐和蓝紫吧,四个人在一起热闹。”
“好呀,我们就去操场吧。”
好像很多年都没堆过雪人了,小时候倒是经常和蓝紫一起玩,但那次和白桐堆雪人,沈陌把手脚冻了之后就再没玩过了。下雪的时候沈陌都静静地呆在一边,看别的同学在雪地里追逐,嬉闹,蓝紫每次向他身上砸雪的时候,他就笑着摆出一副任你砸的样子,是呀,真的好久都没有碰过雪了。
再次触碰到雪花的时候,一种冰冰凉凉的感觉渗透了肌肤,由五指一直延伸到心脏,却又如此的清新自然。由蒋瑶提议,自己和沈陌一组,蓝紫和白桐一组,两组进行堆雪人比赛。
白桐平时运动量就小,这会又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滚雪球慢的像蚂蚁搬家。比赛最后的结果是蒋瑶组以数量的优势打败了蓝紫组,一大一小两个雪人,大的搂着小的的肩,然后蒋瑶用口红在雪人肚皮上写下自己和沈陌的名字,中间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心。蓝紫在一旁沉默不语,但眼泪还是明显快要掉下来,空中的雪花落在蓝紫的头发上,楚楚动人。白桐对着沈陌说:“我们先走了。”然后拽着蓝紫的胳膊匆匆离开。
“蒋瑶,你在我心中就像一抔雪,一定是上帝派你来我身边的,自从认识你,我的世界如同阳光三月,你一定是我的LuckStar。”
蒋瑶开心的趴在沈陌的胸口,低下头却看见沈陌的手上流了好多的血,一滴滴往下掉,她拿起沈陌的手,眼眶一热,泪水簌簌的掉了下来,“对不起,我忘了你不能——你怎么不说呢?”
“我,我也没注意到,可是好久都没这么开心了呀!你看那两个雪人,多美!”沈陌赶紧转移了话题。
蒋瑶瞅了瞅两个卡通可爱的雪人,“我宁愿没有他们,都怪我,本来伤口已经愈合了,这回又裂开了。”说完掏出纸巾,轻拭沈陌流血的右手,然后用小口轻轻地吮吸,直到不再流血为止。完了有对沈陌冻得通红的双手呵气,神沈陌赶紧抱住她,“没事儿,好了,很快就好了,哭什么,今天玩得很开心呢,好想回到童年一样。告诉你一个秘密,想不想听?”
“什么呀?”
“你本来很漂亮的,可一哭起来,就像个丑八怪,面目扭曲的像麻风病人。”
嗤,终于笑了。“讨厌,讨厌,你才像麻风病人呢!”小拳头又在沈陌的胸口做起了简谐运动。
蒋瑶趴在写字台上,速度蹒跚的写着日记:
岁月像一个黑洞,那些爱我们,疼我们的人终将离我们而去,但我依然不能接受在过去六个月里发生的一切,所有的悲伤如同连环的噩梦,而我,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无力阻止一连串灾难的发生。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小山坡上的青草被微风轻轻吹拂着,摇曳生姿,头顶那颗枫树已经萌出新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虽然全国已经被“非典”的白色恐怖所笼罩,但却没有波及到沙市,我安静地躺在沈陌的怀里,他静静地看着天空发呆。
手机铃声响起,就听见对方用呜咽的声腔断断续续的说道:“你,快点,来趟医院吧。你爸爸——他快——不行了。”
那时候我才知道他为什么这学期经常要请假到医院去,每次从医院回到学校都一副很伤心的表情,冷漠的不想和任何人说话。第二天的时候去教室,白桐轻轻地在我耳边说:“沈伯父昨天晚上去世了,是胃癌。”
怎么可能呢?那么清晰的记忆,去年寒假沈陌过生日的时候,他还和白桐、蓝紫还有我和沈陌纵情的在一起玩蛋糕大战。这才多久的事儿,然而那样慈善和爱的人就这样匆匆离开了人世。沈陌给我说过沈伯父曾经喜怒无常,自己在上初中的时候经常看到父母在家里吵架,但上高中以后父亲就变得像自己小时候一样温和,现在想来,应该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了吧。
周末和白桐、蓝紫一起去他家里看他的时候,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见我们。电话打过去对方永远都是关机状态,发过去的短信也从来没有收到一条回复。白桐说沈陌从房间里出来的那一天,是沈伯母在灵堂昏倒的那一天。
沈伯父去世后,庞大的沈氏集团也成了一盘散沙,沈伯母又要忙着办丧事,又要处理公司的烂摊子,本来身体就不好的她终于忧劳成疾,一病不起。偏偏祸不单行,沈伯母也在一个多月后也去世了。
那时我多想和他一起承受那些巨大的伤痛,可整整两个月我都没见到他,哪怕一面也好。他会见白桐,会见蓝紫,可是此刻他并不想见到我,再次在学校里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快期末考试了,所有人的心里都似乎沉了铅块一样沉重,大家都默然约定不在沈陌面前提起父母的事儿,以免他伤心难过,但那张本来就不明朗的脸的确笑得更少了。
白桐说他每天晚上都会在半夜起来听见从沈陌被子里传出来的小声啜泣声,有时我真想把他抱紧怀里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可无论怎样,他在我面前始终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那晚和他坐在枫树下,我轻轻地把沈陌抱在怀里,然后吻他的额头说:“伤心的话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的,要不,我给你唱歌吧。”
他不说话,沉默的看着星空,很久很久之后转过头看着我:“瑶瑶,我妈妈小时候告诉我,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看看我爸爸妈妈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了?”
接着泪水就淹没了我的视线,他紧紧地抱住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别哭,你哭起来好难看,我妈妈走的时候说只有懦弱的人才会在别人面前流眼泪。”
“小陌,你别这样好吗?你这样子我很难受。”
“瑶瑶,别哭了,我妈妈对我说,生活也许会很残忍,但无论谁离开我们的世界,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要坚强勇敢的活下去。何况,我的身边还有你,还有白桐,还有蓝紫不是吗?”
“嗯,我们都要勇敢,你也要勇敢,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沈陌抬起头,“瑶瑶,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
“嗯,我答应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沈陌,我会和你在一起,永永远远在一起,我永远不会让你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