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倩云没有回答孙司锦的问题,她扬起了头,就像是她曾经那么骄傲一样,她看着孙司锦,颇有一点当年的革命志士,不甘于敌人的酷刑却又无法反抗他们的酷刑一样,她只好用这样的方式来维持自己的自尊,来完成自己在他人心中那种孤傲的形象,虽然这个形象颇有些死不认账的滑稽,但是这是她让自己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的唯一途径。
孙司锦见她没有说话,以为她是默认,因为文倩云留给她的影响就是那样的直爽,就像一个见惯了杀戮,也见惯了生死离别的人铁血军人一样,她的豪爽和她的那种骄傲吸引了他,把他钉在了文倩云的世界里,死死地,而现在骤然反抗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孙司锦的心中说不出的难过,而这个难过却又不是现在就可以表现出来的,他必须把这件事情解决之后才能表现出自己的无奈和愤怒,他是一个懂得控制自己情绪的人。
当然这种控制情绪的人很会被人误解成为阴郁,而且就文倩云而言,心中也是的确这么看待孙司锦的,认为他是一个阴险的小人,虽然他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做事情也总是希望能够让所有人满意,他不去得罪人,而试图去讨好身边的每一个人,可并没有一个人呢会对他感恩戴德,就像自己曾经帮助过的那些乞丐,没有一个人会对自己说声谢谢,转而还会在暗地里骂自己是笨蛋,做了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结果却又是两头都受气,文倩云知道孙司锦的心思,因知道而非常同情孙司锦。
她也想知道自己是否深爱孙司锦,就像她很像知道为什么她偏偏要在那样一个上午,在那样一个地铁中,在那样一个千万人挤成了一堆的环境里和他相遇到了一起,而这样的好奇却是根本就没有人能回答她,因为这世上不会有人知道世间一起的因果变化,人总是喜欢猜测将来,可又矛盾地会说将来无法预测,既然无法预测,那你还猜测个鸟啊。
“原来你一早就知道了,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是一如往常的对我?”文倩云没有颜色的脸色有了一点颜色,她惨笑了起来,似乎是已经认定了孙司锦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对他的不忠,可是他明明已经是知道了,为什么还是要像过去那样对自己,难道他以为,凭借自己的关心就能让自己回头了吗?一切都已经开始没有人回得了头,没有人,并且即便是回了头又能怎么样?自己也就真的能够变回来吗?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就能再次的和好如初吗?
不可能的,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很多事情早就已经开始,我早就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自己,既然我已经变得面目全非,那又拿什么回去?我连自己过去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又怎么能够回去,难道人生是看电影吗?你想要倒退就倒退,想要前进就可以前进的吗?
孙司锦苦笑着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我今天才拿到的录音,可是我没有想到你骗我骗的好狠,我是真不知道自己哪里亏待过你,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哪里不高兴要让你这样对我,本来,我应该在听到这段录音之后找人做了你们,可是我想知道原因。”
“没有原因,就是已经不爱你了。”文倩云说的理所当然,这是她一贯的作风,假如可以不解释的时候,她是绝对不会去解释的,而真正的理由她作为一个女生,能说吗?说出去之后那不仅是对自己名节的影响,更是对自己人生的影响,自己不能在孙司锦身上失败之后,在现实生活中也失败,我要成功,就像第一个历史上那些开创了盛世的君主一样,我要像他们一样,获得人生之中最伟大的成功。
没有人会知道她的心中是如何想,因为怎么想的也只有文倩云自己才知道,其他人的想想那只是一种猜测,而猜测全都不可以当作是现实,尽管别人无法猜测出文倩云的心中所想,可是文倩云却知道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当然目的这个词用文雅一点的说法就是梦想,尽管它们的说法不同,带来的效果和被人接受的寡众多少不同,可它们的实际意义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将来的某个高度,都是为了自己的雄心壮志能有望实现的那一天。
文倩云知道自己的心,因为知道,所以她很焦急,正如她现在还是一个没有孩子的女人而迫切渴望想要拥有一个孩子一样,她迫切的想要有自己的事业,像所有曾见过的男人一样,对着他们的下属发号施令,而自己则可以偷偷地躲起来听音乐,这样的地位让她很享受,也让她很崇敬,在无数次的挫折与痛苦之中,在无数个难眠之夜的辗转反侧之中,她终于发现了一条能够完成这个梦想或者说是目的的缝,而这条缝就是杀了孙司锦,坐上他的位置——因为她是他的未婚妻。
她曾偷看过孙司锦的立下的遗嘱,上面明确的表示会将孙司锦名下的所有房产和资金分成三份,一份给他的父母养老一份用来完成小妹的学业,而另外一份,也是最大的一份就是留给了文倩云,在那份遗嘱上面,她仿佛看见了天璇公司已经在自己的掌控下,自己像是一个皇帝一样享受着别人崇敬目光的同时,挑剔地发号施令,在公司最具荣耀和无限风光的董事长的办公室里看看报纸,养养金鱼。
可是孙司锦一直都活着,而且还活的好好的,大有活到世界末日来临的那一天,文倩云焦急,她越是焦急她的行为就越是怪异,而她的这种怪异便是在不知不觉间落到另外一个人的眼里,这个人就是孙司锦的战友加挚友,叶无忧先生。
两人一拍即合,两只蚂蚁相互商量决定精诚合作的时候,他们的嘴脸和最具有破坏力的獠牙便慢慢露了出来,那一场精心安排,几乎让叶无忧所有脑细胞都死绝的车祸没有要了孙司锦的命,反而还让他的生意做得更大,好人有好报?他不信。
叶无忧崇敬的是力量,在这个以人际关系和金钱多寡来衡量地位的社会里,叶无忧相信,力量就是一切,力量可以让他获得一切,它能为自己带来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它可以让所有人在它的淫威下颤抖,自己可以借用它征服所有东西,征服孙司锦,征服华夏市场,征服世界,甚至是有一天他还能征服火星,至于能不能在火星上面生存下去就不是他考虑的问题了。
由于有着这种坚定不移的思想觉悟,再加上自己可以说是绝对忠诚于撒旦恶魔的一颗心,叶无忧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可以无往而不利,原本干净的脸颊因为过度的扭曲而变成了满脸蛛网状的细纹沟壑,又因塞了过多辨不清来路的尘埃污垢,在汗水的冲刷侵蚀下,如同乌龟壳上的甲骨文于扑朔迷离中,以快速程序不住地变换重组,随着下部呈元宝状势如蛙形的嘴巴一张一合上下剧烈起伏,龟壳上每一个四仰八叉的字符神咒里,都透着一股子“天下人无足惧矣”的傲然之意。
“就是因为不爱?你的理由好牵强。”孙司锦又是苦笑了一下,但发现自己的笑容过于的那看,有点像舞台上的小丑在面对观众的时候不想笑但又不得不去笑,而在笑的同时敷在脸上的红粉却因为肌肉的抖动而簌簌落下的情景,孙司锦便闭上了嘴巴,看着文倩云,非常地认真,这几乎是他这一刻真情的流露,他不想再去深究自己和文倩云的关系,也不想在用什么理由来敷衍自己明明是很伤心的心,现在的他,只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些年都白过了吗?难道生活了几年就因为你的不爱便要杀了我?我是你的未婚夫来着,可我没有想到我的未婚妻居然有一天想要杀了自己,我养了一条毒蛇在身边,我活该,可是,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的一条毒蛇呢?什么时候?”
“是我自己要变成这样,和别人没有关系,我也不是一条毒蛇,我只是不想和你一起生活了,我厌倦了,可我怕你有一天又来找我,所以我要杀了你。”
孙司锦盯着文倩云,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但文倩云那一张板起来的脸除了冰冷就是彻骨的寒意,“就因为这个,没有别的了?你不想和我过了,你就说出来,何必要做这样的事情?你能得到什么?对了,我为你留了一份遗嘱,我死后就把公司交给你打理,你不会是看上我的公司了吧,可你要知道,我留给我妹妹的股份比你的要多,即使你现在拿到了股份,将来我妹妹长大成人之后,她的股份同样可以把你压死,你又能得到什么?还不是潦倒的收场,可就算是这样的结局你也趋之若屿,你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
“我都没有,也不完全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今年已经三十了,我又有几个三十?我想到过要离开你,可是我又舍不得离开你……”说到这里的时候文倩云崩溃了,她那暂时装出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刹那间就化成了水蒸气,满脸泪痕,像是雨落在脸上而来不及擦拭的湿漉,一脸的泪水,“可是我又发了疯的想要当一个母亲,你知道吗?我的父亲在外面还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已经成家立业并且娶妻生子,我呢?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你留给我一个公司又怎么样,难道我就守着你的这个公司守活寡吗?现在有一个人愿意和我走到一起,我只想当一个母亲,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