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便是让文倩云愣了好大一会儿,她不明白为什么孙司锦会这样说,他的神色太冷淡,这种冷淡文倩云之前从未曾体味过,她想不通孙司锦为什么会这个对她,她当然也不可能想到孙司锦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既想不通也想不到那就说明他的一片茫然,既然她一片茫然那她就无法征服。
而其实孙司锦这样说只是一种讥讽,他认为文倩云既然已经给他戴了绿帽子那她就应该和自己相好在一起,两人甜甜蜜蜜,又蜜蜜甜甜地相偎相依在一起,怎么还会回到他的家里,做着她几年来一直都觉得枯燥乏味的烧火做饭,难道她没有背叛自己?这不可能,自己太天真了,两人的录音现在都还在自己的手里,怎么可能没有这件事情?难道这一直都是自己的错觉,自己错怪了他们两人?如果要这样想孙司锦也就太天真了,但他明明又不是这样天真的人,他是一个绝对效忠于现实的人。
何谓现实?现实即不再妄想。孙司锦总是觉得幻想才是一个人的原罪,因为一个人开始了幻想,那么他会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在幻想中得到满足,在现实生活中不如意的人便将自己关到幻想的世界中,在那样一个世界里,他就是那个世界的神,他可以并且拥有那种管理那个世界的能力,他可以设立很多很多的规则,当然这些规则其实都是为了满足他自己而存在的,也可以幻想出很多很多自己没有办法得到的东西,譬如失去的亲情,无望的爱情和那不存在的友情,这些东西都可以通过幻想得到。
可是,幻想的东西永远都是不存在的,它们只存在于自己的脑海中,而在现实世界中掀不起任何的风浪,它们只适合于幻想世界,也只能在幻想世界中生存,在幻想的世界里获得它们赖以生存的土壤和阳光,可那些东西都是假的,虚妄幻象,人怎么可以被自己的幻想征服?那只是懦夫的行为,只有懦夫在现实世界中受创了才会想到去幻想世界中舔舐自己的伤口,等到伤口愈合之后,他们已经离不开那个幻想的世界了。
一群可怜的人,一群悲哀的人。可这样的人一直都存在,孙司锦不爱幻想,也痛恨幻想,他相信能力,迷信力量,相信这个世界中没有力量做不到的事情,当然这种力量并非是单纯的暴力,而是一种更加宏观更加向上的品质,也就是人们口中所谓的坚持。
不过这种力量到了孙司锦的这里却是变了味道,自己倒是坚持了,可是坚持的对象已经不需要自己再坚持了,那自己的坚持算是什么?不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自己在江湖上面混,混的就是一个面子,现在面子被人无情的践踏,难道自己还要陪着笑脸把自己还没有被踩烂的面子再次送到他的脚下?那自己岂不是成了一个没有自尊的人吗?一个没有自尊的人活在这个处处都需要尊严的世界上,不觉得是一种讽刺吗?不觉得是一种悲哀吗?
孙司锦这般的浮想联翩,文倩云也是在独自的浮想联翩,说实话,文倩云并不是那种喜欢把坏事做绝好事做尽的人,实际上她的心地还是很纯良,举一个例子,她非常的同情乞丐,也愿意施舍乞丐一点迫切需要的生活急需品,在这个处处都不懂得施舍的社会中,她的行为可谓是标新立异,很多人在怀疑她的目的的同时不断的攻击她的这种行为,认为她只是伪善,或者是为自己做了很多见不光的事情寻求一点心理上的慰藉,尽管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污蔑,文倩云依旧还是坚持了下来。
当然这样的纯良并不是她的真实作风,孙司锦和她朝夕相处了几年,早就已经摸清了她的脾气,她是一个情绪从不随便外放的女人,很多时候,她都是习惯性的压抑自己,压抑自己的高兴,压抑自己的悲伤,压抑自己的难过以及压抑自己的痛苦,她无时无刻不再压抑自己,而且对于那种敢随便来试图让她发泄一下这种习惯性的压抑行为的人,文倩云就完全变了一个人。攻击性极强,可以说那一刻的她如果被人说成是江洋大盗的夫人也不会有人觉得意外,就算是有着未婚夫名头的孙司锦也不敢去触这个霉头,久而久之,孙司锦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从没有走进过文倩云的内心,她和自己的结合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选择要和自己走到一起,难道是看上了自己的钱?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也是真够悲哀的,居然是被这种外物吸引,而不是被外物所包裹装饰起来的自己。
这一切虽然孙司锦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文倩云却是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孙司锦吸引,过去的孙司锦风趣健谈,很温柔,这种温柔主要体现在他对于细节的关注上,而这种随时随地都被温柔包围的滋味让文倩云立刻便沦陷,而且沦陷的很深。
不知道自己过去是怎么回事,就答应了孙司锦的求婚,也顺理成章的和他订婚,可是等啊等,等到周围的世界从沧海变成了桑田,也没见他准备和自己结婚,文倩云焦急,她已经快要三十岁了,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岁,一个三十岁都没有结婚的老处女,一个三十岁都只是像是一个恋爱中的小女孩一样被人爱戴,孙司锦很爱她,她知道,但她需要的不仅仅是爱。
她迫切的想要成为一个母亲,可是那种愿望只能在梦里想想,孙司锦从来都不碰她,虽然是在同一个屋檐下,可她们却分房睡,虽然他们已经订婚,可这样的两个已经将要结成伴侣的两个灵魂却是在两张床上辗转难眠,直到第二天的黎明,直到自己又老了一岁。
“我不在这里,要在哪里?你怎么说这么奇怪的话?”文倩云站在门口,一脸迷茫地说道。
孙司锦叹了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随手便披上了自己的西服外套,他喜欢穿西服,因为那样更让他显得精神和年轻,虽然他并不老。
“我有什么地方亏待了你吗?”孙司锦问。
文倩云皱起了眉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司锦转而看着文倩云的眼睛,然后又看向了她戴在耳朵上的耳环,那是孙司锦当年事业还没有起来的时候送给文倩云的,是他们的定情信物,文倩云也一直都当宝贝一样的带在身边,而她的抽屉里其实有很多比现在带在耳朵上的塑料耳环还要珍贵千倍万倍的钻石耳环,可她就喜欢带这个,孙司锦看着那两只耳环,悲伤从眼底一闪即逝,一切都回不去了不是么?一切就真的回不去吗?
他没有回答文倩云的问话,因为他突然不想再说话,然后他从怀里掏出那支录音笔,扔在了文倩云的手里,说道:“你听听。”
文倩云初始还有些奇怪,但是当录音笔之中传出了那个经过伪装的声音之后,她的脸色立马就变得很难看,一块红一块白,就像是一颗五彩斑斓但却有着致命毒液的毒蘑菇一般,文倩云站在了那里,也愣住了,更加是震惊到了,然后便是像一个不会思考的木偶听完了整个的录音。
孙司锦难过地看着文倩云,这一刻他把真相拿给了文倩云,他不再隐瞒,也便是他直视自己身心的开始,在那里曾经有着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有着甜蜜似糖的回忆,而在那里更有那些不愿去触碰,不愿去惊动的故事,它们盘踞在孙司锦的心中,把他那颗晶莹剔透外带还有一点圣洁如玉的心污染地五彩缤纷,让他不得不背负比之其他人更多的酸楚和痛苦,然而这些痛苦他都只能忍着,就像是一只被捉到鸟笼之中的鸟儿,不忍还能怎么办呢?
可是现在,他不再选择逃避,直接抛开了那些顾及,直视自己的身心,人不可能总是逃避,在那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中,总有那么一两回是要站起来的。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站起来的孙司锦说。
就在此时,在那个叫做中土世界的世界里,在那个有着雪山和断崖,有着老树和巨剑的学院里,站在石阶上的孙司锦还是站在那里,像一颗磐石,但磐石到最后依旧会被风雨侵蚀和尘埃覆盖到面目全非耳朵样子,所以磐石尽管坚固,但还是需要人去打理。
而现在,自动担当起打理照顾这颗磐石的人便是那柔柔弱弱又软软弱弱的戚薇,她已经在这石道上独自的过去了十三天的时间,十三天的时间里,不停有老师来对她进行说教,也不停地有学生从他们后面赶上,追到了他们,而她却和那个叫做孙司锦的他一直停留在这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学生为什么还没有苏醒!!”夏老师已经愤怒了,学院几乎是根本就不管沉睡的孙司锦和照顾他的戚薇,他之所以愤怒不是因为孙司锦,而是他身边的戚薇。
还有两天,还有两天的时间,学院的新生测试就开始了,如果在这两天之中他们还是没有登上山顶,那么他们就很被取消参加测试的资格,这种打击对于任何一个人都是残酷的,夏老师不忍心看到戚薇就那样的回去,但他在这种情况之下却是又无力作甚。
于是他只好看着,焦急地看着,不安地看着,愤怒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