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丁小丽转过脸来,已是面带笑容:“好,我吃。你是不是以后都叫我妈妈啊?”“我心里早都在叫了!”马小凤说着大声叫了一声:“妈妈!”
丁小丽幸福得发苦,笑眼中又带上了泪花:“我能有这么大的女儿吗?”
“怎么不行?”
丁小丽叹了一口气。
马小凤小心翼翼地:“妈妈,是不是又想起——他了?”
“你爸爸也真狠心啊!”
正说着,咚咚咚,有人敲门。
丁小丽一惊,望着马小凤,两人突然都产生了同样的预感。“不会是——?”马小凤说。
丁小丽竟然紧张地不敢吱声,下意识地整了整头发,示意马小凤应门。
“谁呀?”马小凤问。
没人应,马小凤望着丁小丽。
丁小丽只得站起来:“谁呀?”
门外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是我。”
明显不是马奇的声音,丁小丽纳闷:“你是谁?”
“姐,我呀,丁建华!”
丁小丽不敢肯定,又问:“是小和尚?”
“是小和尚。快开门呀。”
丁小丽这才开门,一个茁壮又肮脏的小伙子出现她们的面前。
丁小丽目瞪口呆。马小凤失望之余惊讶得“啊”出声来。
“你怎么来了?”丁小丽问。
“责任田种不下去了,粮食不卖钱,跟村里人一起进城来打工!”小和尚说,声音和相貌都像一夜之间全都改变了。
“怎么不念书了?”
“书认识我,我不认识书!姐,我还没吃呢。”小和尚嘿嘿不停地笑着说。
丁小丽立即就进了厨房:“饭没了,你坐着,我给你下碗面。”
小和尚手指马小凤问:“姐,这丫头是谁呀?”
马小凤早已看不下去小和尚流里流气的土包子样了,见小和尚用手指着自己就鄙弃地叫道:“你是谁呀?”
小和尚举手就吓唬:“我打死你!你个小丫头片子!”
马小凤热血沸腾,将手里的书包猛地砸向小和尚,吼道:“巴子!”
小和尚听懂了“巴子”是城里人骂乡下人的,身手敏捷,立即就扭住了马小凤的手腕:“你骂谁呀?”
马小凤手腕被捉,又挣脱不出,一时大耻,脱口而出:“流氓!”
丁小丽闻声赶忙喝止小和尚:“小和尚,你放手啊!”
小和尚还是不放,觉得有理:“她怎么开口就骂人!”
“放手!”丁小丽喝道。
小和尚这才恶狠狠地瞪了马小凤一眼把手放开。
马小凤又羞又急,扭头跑进房里重重地摔上房门。
“她是谁呀?”小和尚问丁小丽。
“你——?你看你,一进门就——”丁小丽对弟弟从小就没有办法。
小和尚觉得可能自己给姐姐找了麻烦:“好好好,我自己下面吧!”就进了厨房。
丁小丽敲门叫小凤。
“你叫他滚!”马小凤在房里叫得有点歇斯底里。
小和尚捧出一大钵面条来听见叫喊十分不快,拧着脑袋问:“她叫谁滚?”
“你少说一句!”丁小丽拦住弟弟。
“是你捡来的吧?”小和尚有点青皮般的不屑地问。
丁小丽喝止小和尚:“叫你少说两句,没长耳朵啊!”又继续隔着门劝慰小凤。
小和尚放下面碗,进了卫生间,开着门就解起了小便。
丁小丽也不禁怒气冲冲了,没有好脸色地说:“吃完赶紧走吧,我这里你是不能呆的。”“谁要呆在你这里了?你给我找份工作,我现在就走!”
“我到哪里给你工作?”
小和尚狡猾地怪笑一声道:“三原色清洁公司是你开的吧!”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来找你的!来帮你的!”
“帮我?我可不要你来帮。”
“你知不知道,你那个什么工长坑死你了!”
“你胡扯什么?”
“你要不相信明天我去你公司,与那个工长当面对质!他是怎么贪污工钱的,我都记在本子上呢。姐,你挺能的。但再能也得有几个真心的人帮!走了,明天到你公司见。”小和尚说话就出门。
丁小丽见小和尚真的就走又不禁担心起来:“晚上你一个人去哪?行吗?”说着跟到门口为弟弟开亮楼道里的路灯。
“我不会是一个人的!明天你就知道了。不要送。”小和尚跳着下了楼梯,一出楼梯口就有几个人影拢上来。
一上班,工长领了材料刚要出门,小和尚带了三个人酒气冲天地就来了。工长大怒喝道:“谁叫你们到公司来的?”
“你知道我是谁?”小和尚显然换了口气与模样。
工长上前指着小和尚的鼻子叫着:“你他妈的别给我装蒜!”
小和尚针锋相对:“你再敢指一指,这个手指就不在你身上了!”随同前来的几个醉汉立即合围上来,工长被吓住了。
丁小丽从里间办公室出来。
小和尚冲着丁小丽说:“姐,我来了!”又手指工长叫道:“要不要听听他的假帐!”又摸出一个小本本质问工长:“这几次活,你到底给我们这些临时工发多少钱?每人五块还是九块?要我一笔笔念吗?”
工长无地自容。
丁小丽也明白了一切,指示王玲道:“你去问问他吧。”转身进了里间办公室。
王玲难以置信地看着工长:“你会骗小丽?”
“这个——”工长支吾道:“我跟你解释。”
小和尚得意地望了望工长,跟着丁小丽身后也进了办公室里。
“你怎么大白天的喝酒?”丁小丽见小和尚跟进来,劈头就问。
“不喝点酒,这帮城里的油子不怕!”小和尚满不在乎地坐了下来:“跟你说了吧,不是自家人不能乱相信。”
王玲进来报告丁小丽:“他承认了。希望你给他一个机会,他还愿意在公司干。”
丁小丽下意识地看了看小和尚。
小和尚替姐姐做了主:“让他干!我来领导他。他是个熊包,出不了事!”说着就出了门。
丁小丽无奈地看着王玲:“就这么说吧!”
王玲疑惑地:“他真是你弟弟?”
丁小丽笑道:“是啊!一个妈妈生的亲弟弟。”
小和尚带着一帮随他来的兄弟,欢天喜地地蹬起三轮,胡唱着“拉兹之歌”而来。
小和尚指着一处旧建筑:“今天的活是清除这间破旧工事,大家好好干!外快是清除下来的废钢筋。废钢筋卖掉,钱大家平分!”小和尚自作主张地宣布着,农民工一片欢呼。
小和尚又特意望了望站在一旁的工长,喝问:“你看着我干吗?有本事也到我姐姐那里去告我一状!”
王玲与丁小丽在议论世情:“他还会搞鬼,我真不敢信呢。我原以为他想对你动心思到是真的。”
丁小丽感叹道:“其实开公司做买卖天生就是男人的事。”
“马奇要是不回来,你不就得一直开下去吗?”
“你说这个人到哪里去了呢?扔下这一摊子。”丁小丽问王玲也像是自问。
工长气喘吁吁地回来告密了:“丁经理,我有话要对你说。”说着望了望一旁的王玲,希望丁小丽跟自己单独说话。
“你说吧,王玲不是外人。”
“你弟弟,是你弟弟吗?”工长措辞混乱。
“怎么回事?”
“他上午私分了两千块应上缴公司的款子!拆下来的钢筋的钱,两千块啊!”
“你不要报复!”王玲现在恨透了这个男人。
“我敢跟他当面对质!”工长叫道,见丁小丽沉吟不语又乘机为自己申辩:“以前我是在工钱上有点那个,但从来没敢分几千块的!”
王玲很生气:“你真敢对质?这可是要负责任的。”
“当然敢!”工长理直气壮地保证着。
王玲回过头来请示丁小丽:“要不要我去把丁建华叫回来?”却发现丁小丽已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里间办公室,而且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