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奇已端坐到写字台后,朝陈晨摆了摆手:“你先在外边等吧。”
陈晨离去后,马奇起身缓慢地给丁小丽倒茶,内心里无比复杂,脸上硬撑着一无表情:“你有事找我?这个地方还可以吧?坐,喝水。”
丁小丽坐得挺直,脸上的轮廓很是鲜明,没有回答,而是一样一样地从包里拿东西,未曾开口先抱歉:“对不起,耽误你时间。”
马奇看着被丁小丽拿出来放得满茶几的零碎,不耐烦了,他必须速战速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说话吧!”
“好,我说。这些是三原色清洁公司五年来的报表。”丁小丽将报表展开。
“什么?”马奇挺惊奇:“什么三原色?”
“是你在家时开的公司呀。”
“哦?那也叫公司?还在?”
“当然还在,这些是五年来的分月报表,都带来了,你看看吧。”丁小丽找到一点当经理时的感觉。
马奇把报表推过一边:“我从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丁小丽惊奇了,是一个经理人的惊奇:“你现在不是在开公司吗?开公司你不看报表?”丁小丽盯着马奇问,脸上的表情像在看一个玩忽职守的下属。
马奇被盯得很别扭,申斥道:“本主席亲自看账?要那些会计干什么吃的?”
“这能行吗?”丁小丽充满着担心,其压制不住的关心完全是真情流露。
马奇不欢喜这样的谈话:“莫名其妙,你说你的事!”
“我就是来送报表的。”丁小丽终于丢掉了伤感。
“那好,我告诉你,我对什么扫地擦玻璃没有兴趣!”
“五年赢利七万二千六百二十八块,”丁小丽按照自己的意志开始谈话,她不顾马奇的满脸轻蔑,把已经放在茶几上的存折拿起来放到马奇桌上:“都在这里。”说这话时丁小丽发现马奇的桌上放着一瓶速效救心丸,“你心脏怎么啦?”丁小丽完全是下意识地问。
马奇将救心丸拿到一边:“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你在家心脏可是没病啊!”丁小丽还要详问病情,马奇阻止了她的发问。
“这个,你这是唱的哪一出?”马奇指着存折问。
“你真的没事?”
“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马奇烦躁地叫道。
“什么怎么回事?你的公司,你的钱我肯定是要给你的!我是很差,可我的人品你还是应该相信的!”丁小丽说得也毫不含糊。
“你五年就一直开那个公司?”马奇不得不离开自己的轨道。
“我以为你会回去的。”
“还挣了七万多?”马奇拿起存折问。
“本来有八万多。你父亲去世,还有小凤姥爷去世,两下里花了一万多。都记着账的!”丁小丽就这么一句一停,句句清楚地说着。
马奇脸在灰,心在颤,坐不住还险些摸出了救心丸,他起身面朝窗外。
丁小丽觉得自己再不说话也许就没有机会了,也就没有顾忌:“是的,我是不该去管闲事!你恨他们我理解了!可小凤怎么办呢?她不该没人管。再说我们一起生活了五年,也有感情了,你叫我怎么把她扔掉?”丁小丽的眼泪又在作祟,她不得不稍停片刻,让眼泪流到肚子里,“再说了,我也实在跟你不般配了,更不想给你添麻烦,所以我还是决定离开!”
马奇简直无法再听下去:“行了!”叫着将存折和报表扔到丁小丽面前的茶几上:“拿走,去开你的清洁公司去吧,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丁小丽将被马奇扔乱的报表和存折收拾好,递过来最后一样东西:“这个你拿去吧。”
“是什么?”马奇往后退了一步问。
“我们的结婚证书!”
马奇突然不敢看结婚证书,僵化地问:“你想干什么?”
丁小丽将被马奇扔乱的报表和存折收拾好,递过来最后一样东西:“你拿去吧。”
“是什么?”马奇往后退了一步问。
“我们的结婚证书!”
马奇突然不敢看结婚证书,僵化地问:“你想干什么?”
“我同意跟你离婚,其实我本来就不配你!现在就更不配了!怪我胡思乱想想错了!”
马奇拎着结婚证忽然一阵冷笑,丁小丽主动撵上门来提出离婚让马奇非常伤心,为丁小丽居然也能够离得开他而伤心,为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做到从一而终而伤心。
“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我说过什么?”
“你说要离婚呀。”丁小丽回答得诚实。
“我以前还说过什么?”马奇叫道。
“我没有必要也没有心思跟你猜谜了,我准备明天就买票离开海南。”
可马奇似乎进入了回忆:“以前我记得问过你,这世上有没有爱情?”
“现在我不知道了。”
“有没有人能做到非此不可?”
“我走了。你今后有空回内地就回家看看。小凤其实是很喜欢你的!”丁小丽转身拉门就走。
马奇紧跟了两步,又站住了,想叫住她,又叫不出口。
武梅正带马小凤看风景。
马小凤惊喜地问武梅:“整个园子都是我爸爸的呀?”
“是啊!”武梅也很自豪,忽然看见丁小丽掩面而出,很是惊讶。
马小凤见丁小丽模样狼狈,皱着眉头,满脸通红,羞惭地对武梅说了一声:“阿姨,再见!”就随上丁小丽。
马奇追赶丁小丽不及,忙叫陈晨随自己进屋,武梅也跟了进来。
马奇拿起丁小丽留在茶几上的存折,似乎有千斤之重,转过身躯,沉默了半天,才转过来交给陈晨说:“你去送她回内地,务必把这个存折交给她!”
“我要不要去填一份出差单?”
马奇沉浸在无边的伤感思考中,没有听见。
武梅轻声地:“不用填单子了!”
“那费用?”
“我拿给你。”
“可——到了内地我找谁?”陈晨还是要问马奇的:“该怎么办离婚手续?”
“你到了那边找人问一下!”武梅说,可能觉得陈晨问得太多招马奇心烦。
“算了,以后再说吧!”马奇突然吼道,时髦得体的武梅好像不仅没有帮助他下定决心相反倒像是增加了他的烦恼。
陈晨拿着存折追了出来,已经看不到丁小丽的踪影了。
陈晨想该买点什么让丁小丽带上,心意所在,竟选了一个乘风破浪的海船。
陈晨来到丁小丽居所时,门是开的,丁小丽正在收拾东西。
陈晨抱着海船,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就进了屋:“马主席让我来把存折还给你。”
丁小丽手脚不停,并不接存折:“那是他的。”
“他还要我来送你。”
“不用送的,路都知道了。”
“其实。”有些话陈晨原本是不打算说的,可又觉得不说不行:“你不必难过的。”
“我有什么难过的。别人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你陈老师还能不知道我吗?”丁小丽自怨自艾,“马奇说得对,我只不过是一个路边刷碗的。”说着要用带子扎提箱。
陈晨要帮丁小丽系紧那带子:“其实人与人之间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丁小丽连忙让开手由陈晨一个人将带子扎紧。看着陈晨埋头干活的样子,丁小丽想起了那个站在讲台上等自己进教室的小老师来:“你好吗?”
“我的事你恐怕也知道了吧?”陈晨倒是希望捅破窗户纸,然后可以跟丁小丽好好谈谈。
丁小丽也觉得没必要隐瞒什么:“我是很晚才从小和尚那知道的,我很难过!”
陈晨苦笑一声道:“我现在都已经不难过了。”说不难过,眼睛还是湿润了。
“你的书箱我一直保存得很好。”丁小丽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陈晨。
马小凤放学回来了,进门看见已经收拾好的行李,不但没有高兴,相反眼睛却红起来了,进屋就关上房门。
陈晨见势就先告辞了:“我还有点事,回头再联系,哦,这存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