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什么?”马奇压地声音紧张地问丁小丽。
“我害怕。”
“住了几年你都不怕,现在就怕了!”马奇的声音不高但声调却严肃极了。
丁小丽并没有回头的意思。
“你赶快回去!”马奇将丁小丽往回推了半步。
丁小丽立即又犟了回来:“不!”
“别开玩笑,赶快回去!”
“不!”
眼看劝返无效,楼上又似乎有响动,马奇只得匆匆将钥匙塞给丁小丽,指示丁小丽先上楼,而后看了看四周无人,才尾随上了楼。
马奇进屋,将门上锁之后,开始较真了:“丁小丽,我可是跟你说过的,我——”
丁小丽打断马奇的理由:“我害怕!”
马奇在屋里急得乱走,最后望着僵立房间中央看起来就是不会离开的丁小丽,情势逼迫马奇妥协了:“就今天一天!”
“我不想回到那里去了!”丁小丽的犟劲上来了。
“你是说今天?”马奇还心存侥幸。
“我不想回去。”
“是今天吗?”
“我就是不想回去嘛!”
马奇什么都明白了,这一下他是既无奈又害怕了,可嘴巴上还不能服软:“行,行!你不在乎,是吗?那——我还害怕什么?不过,我的自由和生活方式你不能改变!”
丁小丽已经在铺床了。
马奇撵到丁小丽跟前又一次声明:“明白吗?我的自由和生活方式你决不能改变!”
丁小丽起床梳妆了。
马奇温柔地来到她身后:“这么早?天好像还没有完全亮。”
“今天上午第一节有课。”
马奇点点头,拧开一道门缝“侦察”一番,发现没有“敌情”,才返身一挥手,将丁小丽放出门去。
丁小丽撸掉风衣帽子,甩出两根长辫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穿过晨练的学生,跑到校园里一片幽静所在,看看手表,时间还早,便坐了下来。
(话外音)转眼偷偷摸摸地与马奇相好已经有一年多了,除了紧张还是紧张,谁也没对谁说出一个爱字。丁小丽觉得要好好地想一想自己的处境了,没想到,一大早跑到这里来要搞清楚自己处境的还有再过一个学期就要毕业的陈晨。
二人在此相遇时互相都吃了一惊。
“丁小丽?怎么那么早?”陈晨问丁小丽,显得有点慌张。
“是陈老师。”丁小丽回答更是怯懦。
“什么老师?”陈晨的口气里透着悲哀。
“你怎么了?”丁小丽发现陈晨与平常大不一样。
“我怎么了?”陈晨有心事要想,皱着眉头走开了。
丁小丽望着陈晨的背影,鼓起了勇气追上来:“陈老师,我有问题想问你。”
“唉——,我什么也不知道了!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清楚了。”陈晨语气悲哀。
丁小丽又是困惑又是同情。“出了什么事吗?”
“我也不知道。”陈晨说到这里,忽然来了灵感,发现了一线生机,“哎,丁小丽,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你对我还客气?说呀!”
“你能不能给丁贵琴写封信,就说我肯定不会回柳安了,叫她另找他人?”陈晨的语气急促而又天真。
“你们不是在家里定过婚吗?”丁小丽一听就不高兴,也很吃惊。
“可是,你知道,这四年的大学学习下来,我和她之间有多远的距离吗?我和她已经不是一样的人了!”
“你是不是念了大学就瞧不起乡下人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瞧得起瞧不起的问题,要跟一个与自己根本就没有共同语言的人在一起生活,生活将是地狱啊!”陈晨恶狠狠地叫道。
“什么才叫有共同语言?”这正是丁小丽所需要明白的。
“共同语言就是你说的话我能理解,我说的话你也能理解!”
“那你说话她不能理解吗?”
“怎么可能理解呢?”
“那你为什么不说明白呢?”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说明白不说明白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两个人要有共同的理想,共同的兴趣,差不多的学问才会有共同语言!”陈晨说得无奈而激昂。
丁小丽被深深地触动了,默默无言。
“我说错什么了吗?丁小丽!”陈晨面对丁小丽的表情变化很是诧异。
“也许你是对的吧,不过,丁贵琴是我的好同学,这样的信我是不会写的。”丁小丽说着起身而去,一路上由人及己,不禁泪洒草坡,不经意地弯腰扶起一株被人踏弯的无名小草的长茎。
蜂飞蝶舞,同学们四下里找寻各自拍摄的目标。丁小丽胸前挂着照相机坐在一块石头上想心事。指导学生拍照的刘兰兰发现丁小丽异常,便走过来,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这个自卑又自尊的女生了:“想什么呢?满腹心事的样子?”
“没有想什么,刘老师。”丁小丽连忙站起来,非常羞涩。
“你每天学习之后都要去食堂刷地是不是很累,精力也不够用啊?”
“有点!”
“这样吧。”刘兰兰同情之心大起,“《城市时报》找特约摄影记者,他们想让我去。我对摄影兴趣不大,也没有时间。你去试试?比刷洗碗池强!”
“真的?”丁小丽果然高兴得不得了。
“有那么高兴吗?”刘兰兰正始料不及呢,丁小丽突然又黯然不语了。
“怎么啦?”刘兰兰问。
“人家不会要我吧?我又不是正式大学生。”
“正式不正式,关键是本事!”刘兰兰站起来,了望正在写生的学生,准备招呼大家返校了。
刘兰兰就把丁小丽带到了汪总编跟前。
汪总编看起来是一位完全没有热情的老头。他把眼镜摘下来,将展开的稿纸合起来放到一边,还没有忘记去倒来两杯开水,这才眨了眨眼睛,开始说话:“对不起,我这里没有咖啡,更没有刘教授要喝的高级咖啡。”
“师兄,你什么时候去我那里,咖啡都为你冲好!”刘兰兰很热情。
“刘教授是彻底看不起我们《城市时报》了?”
“说哪里话?”
这样的一通寒暄之后,刘兰兰将丁小丽介绍给汪总编:“汪总!这就是我给你推荐的丁小丽同学,”
丁小丽连忙站起来,陪上笑脸。
汪总编看也没有看丁小丽一眼,相反倒是一直看着刘兰兰,一副有笑没笑的模样,手已经伸向了电话,对电话那边说了一句“你来一下”。随后就一名戴深度眼镜的老编辑进来,与刘兰兰打了一个招呼,才问汪总编:“有事?”
汪总编指了指丁小丽。“你把她带去交代一下吧。是刘教授的高足!”
编辑对丁小丽说了一声“请”,将丁小丽带走。
汪总编转向刘兰兰:“一切都好?”
“一切都不好!”
“你到底要怎么样呀?都是闲的!整天像我们这样忙忙碌碌的就什么都好了!”
不一会儿编辑返回请示道:“汪总,给他领台相机,再把栏目交给她,对吧?”
“你也不问问情况?”汪总编问。
编辑看了看刘兰兰:“刘教授推荐的不会错,我看她热情蛮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