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毛绒绒的动物彷彿将夏侯凌视为眼中钉,以一半的数量围攻他。即使他的武功高超,也不敢小覷这些异常灵活的小东西,慢慢地,只顾着对付这些动物的他已没有看到其他两人。
他低着头见到一支就在前方,挺剑刺了过去,却感觉到尖硬,而没有刺入肉里的感觉,同时他瞥见那支应该被他刺死的动物却朝自己跃来,急忙往后跃去,却听到后面有划破空气的声音,他慌地闪躲,但后大腿已扬起一阵疼痛,他不需回头也知被咬到了,忙地反手击向咬住大腿的动物,当下将它击毙,同时也被扯掉一层皮。
怎么可能我没闪过呢?他忍着痛想着,却瞥见刚才他无法刺下去的那支动物却躺在前方,他直觉不对劲,抬起了头,居然看到满脸惊愕的自己,他猛然再转身,同样也是瞅见一脸不可思议的自己,而且身形比刚才削瘦许多。他再挪动身子,见到的却是像被大刀从腰部斜砍而断,只有上半身而已。他惊慌地转了一圈,竟然发现有五个自己,应该插于一旁的火把同样有五根。
刚才不是只有洞壁才有这种晶石吗?应该只会看到一个我呀,怎么会一下子跑出那么多个呢?难道,我被晶石阵包围了?忽地,他瞅见一条蛇迅速爬了过去,他挺剑刺去,是坚硬的感觉,有了前车之鑑,他不敢再往后退,而是朝前跨了一步,然后蹲了下来,用剑狂扫了一圈,果然有碰到柔软的东西,也瞥见那条蛇被剑盪飞起来。
但是,蛇彷彿从四面八方飞向他,而且到底这些纯粹是一支的倒影,还是果真有很多支呢?
他惊慌了,只好迅速迴剑护住身体。他感觉狂舞的纯鉤剑又碰到柔软之物,果然不只有一支在这里。但是知道又怎样,只会让他更不知所措呀!此时,他除了怕,更怀着愤怒,于是朝应该的晶石击出一掌。他判断的没错,掌力所击之处的确是晶石,但是它没有破,而是造成好几道的裂痕,更產生更多扭曲、断肢、只剩下一部份的他,在殷红的火光中,逼得他更为慌乱。同时,仅剩的理智告诉他,这种晶石绝不能敲打,不然所造成的影像会更多!
六支看了就令人呕心的动物又落入晶石的倒影中,然而真的是六支吗?夏侯凌下意识地转身,所看到的又变成七八支了!
不管了,他见一支跃来,急忙往前刺去,又是坚硬的感觉,随即迴剑一挥,果然砍中了。但是他一挪动了步伐,晶石彷彿也跟着变化位置,让他分不清方向,更拎不清自己跟晶石的距离!
又有好几支蛇跟动物落入他的视线,然而究竟是几支,那几支是实、那几支是虚,又是在那个方位,这种四面楚歌的恐惧、走头无路的沮丧将他完全吞噬,拼命思索的头颅也开始晕眩起来。
又有一支奔跑过来了,他咬着唇,让疼痛感追回逐渐离去的理智,以同样的方法先朝前方刺去。不!声音是来自侧面,他急地跃了起来,果然那支动物就从侧面跑来,他气得在空中转了一圈,挥剑将它砍死。
倏地,他暗骂自己,听力那么好,为什么还要依靠最不可信的眼睛呢?笨呀!
于是他一掌将火吹弄熄,八方随后被黑闇吞噬,他也猛然惊怕了一下。然而,周遭所发出的细微声音却令他冷静下来,他深吸了口气,大吼一声,以防旁边真的有人,然后立即无声无息地变化方位,有支动物果然朝声音的地方奔去,夏侯凌掐準了时间,挥剑将它砍成两断。然而,却有支朝他跃来,他忙地一掌挥了过去,随即一道碰地声音传了回来。
他这才想到,这些动物能在暗无天日的墓室里存活,可见它们是依靠嗅觉与听觉活动。于是他忽而发出若大的声音、忽而悄然无声,扰乱它们的判断力。
但是他却不时撞到晶石,而且这些石头也样似一直在变化位置。他砍断了一条蛇之后,就使出化石擒虎与盪幻术,然而他仍旧撞到晶石,不禁惊愕地忖度,难道这是类似八卦阵的阵法,而非法术吗?
他有武功,可以在黑暗中凭着细微的声音御敌,但是拓拔昭尉和黄景业没有呀!他一想到此,就心急如焚。然而一心焦,必须凝神的注意力也就随之散焕起来。他猛然踩到软软又细长的东西,吓得左手朝前一挥,同时往后弹去。但是又有两道声音朝后脑勺而来,他忙地一晃身,在千钧一髮之际闪过了这两支,就在他要落地时,没想到底下却有一支正等着他,张大着嘴咬了下去,幸亏是咬到他的靴子,但他也气愤难耐地使出千斤坠,狠狠将它踩死。
如今要如何脱困呀!要是让ㄚ头知道我又碰到这种怪墓,肯定又要既担心又生气了!ㄚ头……夏侯凌愣了一下,随手推出浑厚的一掌,当下将一支动物跟蛇击向晶石。
为什么他会愣住,就是想起被困在迷宫的情景。他记得墓室约有一丈高,第一次所见的晶石也只有约七尺高而已,于是他急忙四处找寻火把,迅速将它点燃,然后使出本心本法攀上晶石,爬了上去,然后再使劲一跃,将纯鉤剑插入墓顶,他就悬在上方。
果然,原本包围他的晶石全都消失,只有墓壁的晶石倒映着火光。而拓拔昭尉和黄景业则是血跡斑斑,拿着掘土的工具狂砍,但是身边的动物和蛇却是不多,再这样下去他们早晚会砍到自己人。他瞥见地上有枝打算撬开棺盖的锥子,于是跳了下去,四周随即又矗立起晶石。他发疯似的砍拨急遽朝他爬来的七八条蛇,再次踩着晶石跃到墓顶,用纯鉤剑和锥子插入泥壁,然后用双臂往前挪动。
他先盪到黄景业的上方,用内劲大吼一声,镇住他狂乱的心绪,这才喊道。“我就在你上方,你千万不要动,我下来救你。”
黄景业佝僂着背,急遽喘着气,然而看到一条蛇朝他爬来,下意识地打算将手中的铲子挥过去,但是一想到夏侯凌的话,只好拼命遏抑住,任凭恐慌啃蚀着他的身心。夏侯凌跃了下来,砍断就在黄景业后面的蛇,黄景业不解地转身,这才发现蛇应该在他的后面,而不是前方,吓得抖出冷汗。
“我带你上墓顶,你要紧紧抓住铲子,知道吗?”夏侯凌将他手中的铲子拿过来,一边跃起,一边使出内力将铲子朝墓顶掷去,再随着往上的冲劲将铲子再往里推,才跳了下来,然后一手抱住黄景业,踏在晶石上跃了上去,让他紧紧抓住铲子的木柄。夏侯凌这才往拓拔昭尉的方向,向猿猴般盪过去。
“你的右前方,快!”夏侯凌急喊着。
怎么会是右前方,他怎么又溜到墓顶呢?不管了,拓拔昭尉照着夏侯凌的指点,拿着镐子朝右前方砍去,果然正中一支动物,他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双手却无法控制地哆嗦。
拓拔昭尉这时的后面就是墓壁,不是全都被晶石阵所包围,而且他的身上还有一綑绳子,于是夏侯凌叫他将绳子的一端绑在腰际,自己则朝墓壁跃去,将锥子插进墓壁的上方,这才跳了下去,将他抱了起来,跃到锥子旁边,用纯鉤剑稳住身子,才让他自行将绳索绑在锥子上。
“夏侯凌,我快撑不下去了!”手冒冷汗又气力用尽的黄景业喊着。“阿……”他的身子猛然往下滑,他紧揪着脸,浑身紧绷又空盪盪的,双手狠狠握住木柄。
完了,这下子该怎么办?
反正棺材早就被破坏了,于是夏侯凌跃到棺材旁边,一条蛇却扬起身子,齜牙咧嘴地朝他咬来。而且还不只一支,彷彿这些蛇是这座棺木的保护神。他当下既怕又气,随即只使出恆流万物,身子再次像龙捲风般急速打转,同时也将攻击他的几条蛇盪开。
他猛然停了下来,拿起纯鉤剑朝棺材砍下去,然后扳开一块长条的木板,大吼一声,朝墓壁掷了过去,木板直入一半才停住。
“阿……”黄景业惨叫了一声,身体也随之坠了下来,而底下就有一支动物跟蛇正张口等着他。同时,拓拔昭尉也急忙叫唤着夏侯凌。
现在,要怎么办呢?不管了,夏侯凌运起十足的内力,身子横横地盪了过去,同时朝那几支怪物狂发掌力,虽然过远而无法将它们打死,至少也用掌风它们推离。黄景业直直坠了下来,气力用尽的他虽然没有折断腿骨,但也扭伤了脚踝。然而又有一支怪物和两支蛇从不同的方位窜了过来,夏侯凌只好压下恐惧感,一手撑住地板,一手朝怪物发掌,一脚扫向那两支蛇。同时晶石阵也再次乍然出现,将他们团团包围住。另外,黄景业既浑身是受伤,又没有力气能够再抓住东西离开这个阵。
不管了,夏侯凌先用内力帮他的脚踝疗伤,同时聆听着四周的声音。
但是,现在要怎么离开晶石阵呢?夏侯凌想了一下说道。“你还有力气抱住我吗?”
蛇,又大方地爬进晶石阵。
“为了不想死在这种地方,当然有力气。”他咬着牙根,奋力站了起来。夏侯凌揹着他,确定他的四肢已经紧紧箝住自己,才盪了起来,用靴子踢下扬起蛇信的蛇头,然后攀上晶石。就当他踏在晶石上方,打算双脚奋力朝墓壁蹬去时,没想到底下的晶石却杳然无踪!就算他的轻功再高,了无着力点也没用处呀,他只好揹着黄景业跳了下来。
他才要趁机逃离这里,也跨出了几步,晶石阵又猛然现身,更是儼如气愤般打着转,逼得他节节后退。这时,他听到左后方有声音,立即跃了起来,用双脚踢下那支毛绒绒的动物。
忽地,他想到一个点子,既然石阵要转,他不利用的话,就太对不起所有人了。于是他跃上了晶石,随着它的转动也在上面奔跑,也越跑越高。
当全身灌满真气的他瞅见木板时,就趁着石阵转向那个墙壁,借力使力,双脚奋力一蹬,飞驰了过去。他的脚一碰触到墓壁,立即使出本心心法,急速朝木板的方向奔去,不让自己有下坠的时间。没一下子,他们就跃上了木板,夏侯凌轻轻将黄景业放了下来,让他安稳坐下,才喘了口气。
“夏侯呀,你的轻功果然出神入化!”拓拔昭尉喊着。“但是,我们要怎么离开呀?”
“先让我喘口气再想!”夏侯凌的胸口急遽起伏,眼睛紧盯着底下。在每道火燄底下,不是被砸烂的尸体,就是泼溅的鲜血,有的还一边吐血、一边抽慉着,触目惊心、更是毛骨悚然呀!
“奇怪,那位纪先生应该知道这里有此阵,更有那个种像旱瀨的动物和蛇,怎么会只说一切小心就行呢?”黄景业不解地说。
“只要我们一跃到晶石的上方,阵法就立刻消失。但是我们一下去,它又出现了,就算小心也没用呀!”夏侯凌说。
“对了,为什么我们会被困住,那些蛇呀、动物呀,却不会呢?”拓拔昭尉说道。
“咦,你没提起,我还没想到这个问题。不过,为什么它们不会呢?”
“上,能够离开!蛇跟动物都是在地上爬,而我们比它们高须出许多。那么……下也应该可以吧!”黄景业喃喃自语着。
他提了个头,夏侯凌就忙地跳了下去,朝刚才他放下的纯鉤剑方向爬过去。果然,一路都没有碰到晶石,只有糊烂的尸体和鲜血,以及朝他跑来的动物。他咬牙切齿发出一掌,将它击向墓壁,化为一团血肉。他拿到了纯鉤剑,再爬了回来,跃上木板,咬牙切齿地嚷着。“原来就这么简单!”
“快溜吧!天晓得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拓拔昭尉盪了下来,夏侯凌将他喊住,将黄景业揹了下来,然后要黄景业拿着纯鉤剑,以相反的方向一手抱住他,双脚则勾在他的腋下,夏侯凌这才揹着他急遽朝拓拔昭尉爬去。就这样,拓拔昭尉在前面开道,夏侯凌揹人,头朝后的黄景业在后面端拿纯鉤剑挡住攻击。
沿途他们也不知又杀了几支怪物和蛇,但感觉数量越来越少了。当他们来到离竖井约一丈的地方,就明显感受到没了刚才的阴凉之意与压迫感,可见已经离开晶石阵了。拓拔昭尉先站起来,没有异状,才朝洞口嘶吼着。
小康和李保州赶紧将绳子垂了下去,夏侯凌将绳索绑在黄景业身上,将他们吊上去。他见黄景业已安全到上方的墓道,于是向拓拔昭尉说。“你还可以爬吗?要我揹你上去吗?”
“当然可以!”虽然他说的很肯定,但一看就知道是在装硬汉。
“算了吧!”夏侯凌一手抱住他,就急跃了上去。
李保州他们看黄景业满身是血,已经愣住了,如今看到拓拔昭尉和夏侯凌也一样,不禁抖动不解又惊怕的眼神。
“你们俩快扶他出去,我抱景业离开。”
李保州也不管拓拔昭尉的拒绝,随即蹲了下来抓住他的脚,揹了起来,小康则在后面帮忙支撑着。夏侯凌则揹直黄景业跟在后面。
当他们来到外面时,太阳已快下山,篠茜也升起篝火。她跟詹师父瞥见他们的狼狈样,吓得惊喊出来,急忙上前帮忙。
夏侯凌知道篠茜肯定既生气又心疼地问东询西,于是说道。“先帮我们疗伤,待会我再说明。”
他们仨都是受到外伤,也都随身携带药效极佳的创伤药,没受伤的人都急忙从包袱掏了出来,帮他们止血疗伤。夏侯凌运了一会功,就以内力向拓拔昭尉和黄景业驱毒。虽然他们所遇的蛇应该没有毒,还是小心为妙。
晚上,他们就烧烤的在附近所抓的旱瀨跟兔子充饥。而他们仨彷彿报仇似的,狠狠咬着旱瀨肉,同时讲诉里面所发生的事。所有人越听越奇、也越害怕,没想到世上居然还有这种阵法。不过,幸亏蛇没有毒,不然连进去帮他们收尸都没办法,难怪纪先生只说要小心而已。
“我看,应该是你们先杀了那支动物,所飘散出来的血腥才引起那个阵。”詹师父说。
“唉,现在就算想把纪先生的骨头拿出来,重新安葬,有那么多怪东西也无法进去。”夏侯凌说。
“我看必须将整座墓烧了,才能消灭那些。”李保州说道。
“那么纪先生的骨头不也一同被烧燬吗?”夏侯凌扬起眉毛说道。
“你还是诚心问一下他,我们用火攻他是否答应,不然要怎么抓那些蛇,还有动作快到不行的怪物呢?”拓拔昭尉也同意李保州的建议。
夏侯凌看着篠茜,她不置可否,再瞅着詹师父,他点头表示赞成。他只能叹了口气,拿出纸钱跟香,走到墓冢前面焚香祭拜,将缘由告诉纪先生,希望他能晚上来前来託梦,不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了。
所有人都累了一整天,聊了一会儿就躺在地上睡觉。不过除了詹师父之外,所有人轮流守夜,以防遭到狼群攻击。
夜半,轮到夏侯凌守夜了。他无聊地端拿纯鉤剑,瞅着在月光下散发淡淡光芒的剑身,嘀咕着纪先生刚才怎么没有託梦。
半晌,他感受到一股阴寒之气幽幽飘了过来,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託梦不就好吗?干嘛还要亲自来让我见鬼呢?唉……
“呵呵……夏侯少侠,抱歉,今天让你们受苦了。”
夏侯凌急忙转身,那……鬼魂就穿着被撕裂丢弃于一旁的寿衣,年纪约六十岁左右,鬢斑黑白相间,脸孔颇为严峻。“请问,是纪先生吗?”
“就是老者。原本我以为你们到过那么多地方冒险,也掘了不少墓,应该能很快就发现阵法的破绽,没想到还是全都受伤出来。”
“唉……当时那么紧张又害怕,谁会想到呢?纪老爷,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很痛耶!”他垮着脸说。
“哈!果然是贱侠,一旦适应了人事物和……鬼,就恢复了本性。”
难道,我就像诸葛亮哭死周瑜那样错了吗?“不过,为什么那人会这样恨你呢?”
“唉……那是我亲弟弟呀!家父过逝之前,生怕我弟不学好,将生意败光,便将商号给我,而将土地给我弟。没想到不到十年的光景,他就将大批的土地败光,只好来求我再分一点家產给他。我知道他交了坏朋友,吃喝嫖睹样样都来,这个洞永远也填不完,因此一直拒绝他的要求,只偶尔资助他的妻儿,免得被他连累。
“没想到我过逝之后,他却伙同抢匪打劫我家,更像个疯子杀了十餘口人,幸亏我二儿子带着老么外出做出意,才逃过一劫。然后他就用抢来的钱顾请一位道士,特意来破坏我的坟。同时,他发现附近有不少旱瀨,就在排水口施法,引诱这些旱瀨来墓穴做窝,打算镇住我的灵魂。它们长期在墓内居住,久了就突变成你们所见的那样子,也变得更加兇猛。唉……”
“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兄友弟恭,只是理想的境界罢了,有多少兄弟是明争暗斗、为财反目成仇呢?能够抱持一般的感情相处、相互帮忙,就算不错了。但是你和你家人的魂魄,为什么不找他算帐呢?”
“毕竟人鬼殊途呀!就像孙姑娘,不也是拜託你才报仇的吗?不过,他最后也是因为过于炫耀,而惨遭强盗杀害。”
“你希望我怎么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