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你们所建议,先用火烧了这个坟,就算我的棺被烧燬也无妨,然后将我的骨头捡起来,再另寻个地点帮我埋葬,让我的子孙能平安过日,我就感激不尽了。至于陪葬品,就送给你们。”
“对了,你弟弟既然如此缺钱,为什么不把那些也拿走呢?”
“呵呵……因为那时刚好地牛翻身,他以为我显灵了,那敢再拿陪葬品呢?当下就吓得落慌而逃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呀!也许老祖宗也看不下去,特意不让他拿到那些财物,而转赠给你们,救济灾民。而且那位道士也怕遭到我报复,于是叫他将墓道封了,不要再破坏。
“对了,底下那个洞穴原本就有了,是当初工人在偶然间挖到的,因此那位风水师就建议将墓室放在底下。在我的棺木左边有块岩石,后方有本武功秘籍,是当时挖掘时发现的,因为我不学武,就原封不动放在里面。如果可能的话,你就将它找出来,让它重见天日。”
“谢谢纪先生。我现在担忧的是如何将那些怪物和蛇赶走。”
“置火于中央,不要燃到墓壁,它们自然就会逃出去。夏侯少侠,一切就拜託你了。”
“只要我能帮的,一定会帮的。”
“送你一句话,凡事不可太过认定,不然会落入陷阱!”
“我……以后又有衰运了?”夏侯凌惊吓地嚷着。
“凡事适可而止!你碰到时,记得我说之话。我告辞了,一切就麻烦你。”他微笑地頷首,然后冉冉在夜色中消失……
“大哥,别坐着睡了啦!”
夏侯凌猛然晃了一下,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眼前不是纪先生,而是李保州。他苦笑地说。“躺着睡吧,你坐着打盹不累吗?”夏侯凌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了些,才说道。“他刚才来找我了。”
“有答案了吗?”
“嗯,明天可要大忙了,必须好好睡一觉才行。”夏侯凌扭动着身体,就躺了下去,却刚好碰到大腿后侧的伤,痛得急忙翻身。没再压到其他伤口了,他才闔上眼睛睡觉。
翌日一早,大家都起床之后,他就转诉纪先生的话。除了篠茜跟詹师父之外,他们都是开山闢路过,于是拿起工具,四处砍伐木材,再绑上一捆捆的乾草。篠茜则陪着詹师父帮纪先生找新墓穴。
约两个时辰后,他们已经準备差不多了,才将树枝从竖井运下去,由夏侯凌和李保州负责最后的工作。为了增加火势,夏侯凌都在每根树干洒了庭燎或者油,然后两人趴在地上,一人迅速将木材往前推去,直到棺前,再忙地爬了出来,另一人则拿剑在旁保护。
他们照着纪先生的建议,将柴薪尽量堆放在墓室的中央部份,空出两侧,一直沿伸到竖井下方。也因为他们都是趴着,晶石阵也就没有再出现,不过也杀了几支变种的旱瀨与蛇。
夏侯凌等到李保州已爬上竖井,才燃起三支火把,朝三个方向掷去,随即慌地跃了上来。他一爬到上墓道,就听到下面传来轰隆的声响。同时拓拔昭尉喊了一声,所有人急忙将搁在旁边的木板盖在映照着烈燄的竖井上方,免得旱瀨跟蛇从这里爬上来。
他们逃到了墓外,望着这座充满怪异的山丘。过没一会儿,他们就看到好几道烟雾像炊烟般从山丘冒起,随着时间从轻淡,变成了浓郁。一声声吱吱声也不时在浓烟处窜出来。
“我看那些洞除了是旱瀨挖的之外,有些也是排水道。依山而建的大墓就是这样麻烦,必须安置排水道,免得墓室淹水。”拓拔昭尉指着位置较低的烟雾,“那些地方可能就是排水口。如果够大的话,就可以从那些地方钻进去盗墓,省却找墓道、开墓门的功夫。”
过了许久,浓烈的烟雾已逐渐消逝,他们才躡手躡脚地回到墓道,一手将木板拿开,一手拿着火把,以防有东西跃出来。竖井被打开之后,滚滚的浓烟随之就冲了出来,呛得他们猛咳嗽、眼泪直流。另外,倏然往上窜昇的热气也扑面而来,他们就彷彿踏入了高温的烤炉般浑身炽热难耐,逼得他们忙地往后退。
高温逐渐消退了,负责捡骨的夏侯凌才提着一只水桶,揹着纯鉤剑,跃下了去,然后燃起火把,使出龙潜功,迅速直直爬了进去,沿途已没碰到任何东西。但是墓室经过大火烘烤许久的关係,导致沙石不时掉落下来,泥壁里也发出砰砰砰的爆破般碎裂声响。
这些声音像鞭子般鞭策他爬的更快,也不自主地紧张起来,他慌地爬到被烧燬的棺材旁,用火把猛朝灰烬搅动,没有听到逃命的蠕动声,他这才凭着火光将泛黑又烫的骨头与珍宝放进水桶里。
碰……一声沉闷的巨响在墓室轰然迴盪,他惊地转身查看,是一块硕大的泥土从墓顶崩塌下来。情况越来越紧急,墓室随时有崩坍的可能,但他受鬼之託,仍旧紧憋着气,迅速检查是否尚有骨头遗留在灰烬中之后,才拿出纯鉤剑,撬开已经龟裂又脆弱的泥壁,碰地一声,一个小木匣掉了出来,他打开一瞧,里面有本书,于是将此书塞进衣襟。
轰……早已被烧裂的泥壁再也支撑不了,在阴暗中纷纷从墓顶垮了下来,夏侯凌惊得感忙提起水桶,打算往外冲,但是四周是全然的漆黑,只有他所拿的火把照亮一小方土地,根本看不到前方的情景,只能听到泥块掉落的轰然声,再加上他只能用爬的出去,这下子要怎么逃离泥石崩落、浓雾密佈的地方呢?
他,站在被烧燬的棺木旁边,沙泥落在这具惊慌的躯体上面,彷彿要将他活埋;浓烟也将他层层捲绕,儼如是在他的墓前焚香祭拜。再拖下去,他真的会被活埋!
“快,旁边!”
夏侯凌在轰隆的落石声中倏然听到这句若有似无的声音,急忙提着水桶,跳上了墓壁,然后使出本心本法,迅速在墓壁的上半部飞跃,同时也避免引发晶石阵。位于这边角之地墓顶有两侧的墓壁支撑着,因此只有些泥土掉下来,不像中央部份是整块地轰然崩落。蹦出的轰隆声越来越多了,驱使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到竖井。
拓拔昭尉瞇着眼睛,瞥见烟雾底下突然冒出一团火燄,慌地喊着。“夏侯,是你吗?”
“对,你们快撤呀!”他边说、边踏在小木桩上跃了上来。当他跳上墓道,立即有人接过火把、或者水桶。他的兄弟并没有丢下他先逃了。他激动地嚷着。“这里快塌了,快跑!”
既然夏侯凌以安全爬出来,他们的心境顿时从担忧转化为惊慌,像被厉鬼追杀似的朝前狂逃。夏侯凌有着绝顶轻功,因此负责殿后,以保护这些对他不离不弃的兄弟。但墓道是何其的长,它几乎贯穿这个山丘呀!他们才跑没多远,墓道就已开始崩坍,夏侯凌急喊着靠着墙壁逃命,众人才急忙贴着墓壁狂奔。
只要逃离墓室的上方,底下便是硬实的泥土,那时应该就安全了!他们抱着这个信念,朝前奔驰,火把在黑魆魆的墓道内随着他们的奔跑而晃动,山崩似的声响不时从底下和后方传来。
“前面有危险!”在最前方的拓拔昭尉喊着。众人急忙放下脚步,却又盼着能狂肆地快跑。
轰、轰、轰……令人胆颤心惊的硕大声响蹦了出来,摧人心绪的迴音在墓道迴盪。
阿……是骇人的惊叫声。同时也传出惊怕的叫喊声——师父掉下去了!
夏侯凌急忙跑向前去,才惊觉前方的墓道已随着那声巨响而塌凹了一大块,拓拔昭尉一手拿着小铲子奋力插入泥土,趴在漏斗型的凹洞一半之处,小康将掛在身上的绳索解下,忙地丢了下去。拓拔昭尉一手捲住绳子,然后众人合力将他拉了上来。
砰地一声,这个凹陷处猛然往下塌了下去,贯通了底下的墓室,烟雾也从洞口窜了上来。
“现在要怎么办呀?”小康担忧地嚷着。
夏侯凌想了一下,就将拿在小康手上的绳子接了过来,然后使出轻功跃上了墓道壁,迅速弹跳过这个凹洞。他将绳索掷了过去。“小康你最轻,先绑上绳子我将你拉过来,看这方法可不可行。”
“居然拿我当试验品!”小康惊怕地嘀咕着,却也迅速将绳索绑在腰上。“大哥,好了!”
夏侯凌先拉回多餘的绳子,直到绳索悬盪在半空中,才运起内力,将他拉了过来。小康就一边惊叫着、一边飞驰在空中,也幸亏他的身手不错,在落地时急速快跑,才没有摔伤。他解下绳子递给夏侯凌,然后拉着另一端,摆出马步,以稳住待会突如其来的拉扯力。
夏侯凌将一个个同伴拉了过来,同时凹洞也越崩越大,两边只能越来越往后退,也增加了拉扯的困难度。
拓拔昭尉身为师父,当然要等弟子都安全过去了,自己才能离开。就当他準备接住夏侯凌打算掷过来的绳子时,又是一声摧折人心的轰然巨响,他所踏之地猛然往下塌,而且这个凹洞也全面性的塌向底下的墓室,他吓得双手狂乱地想抓扯东西,但所抓到的泥沙却只会将他更往下带,逼得他更慌乱了。
一旦从几丈高的地方摔向墓室,不死也会摔成重伤呀,叫他怎么能不抖动惊慌的眼睛、渴望抓到能救一命的东西呢?!
忽地,一条绳子捲住他的腰,他也迅速地紧紧抓住,众人大喝一声,他的身子随即如鷂子般飞了起来。就当他就快落地时,夏侯凌迅速一手抓住他,猛然往前跑了几步,以卸下可能受伤的冲力。
拓拔昭尉狠狠喘出了几口惊怕的气息,颤抖地喊着。“快逃!”
众人才再次拔腿狂奔,却又不能跑太快,因为只有火把的照明,难以看到前方是否有塌陷,更有多大呀!轰隆的声音又响起了,逼得他们陷入“前进、或死亡”的痛苦矛盾里。
阿……是脚踝受伤的黄景业所发出的叫喊声。就在一旁的李保州急忙将他拉住,才没有滑落凹洞里。他们越往前,坍塌的凹洞也越少了,而且都不大,从旁边就能绕了过去。他们才安全奔出墓道。
他们瘫软地坐在地上,狂吸新鲜的空气。他们望着同伴那张乌漆抹黑的脸,尤其是夏侯凌,忍不住笑了出来,也将紧绷与恐慌的情绪利用笑声发洩出来。
詹师父已找到一处适和安葬的地方。也因为只有骨骸,篠茜就只挖了个浅坑。詹师父掐指一算,今天适合入殮、移柩,他们一听,急忙合力清洗骨头,然后恭敬地将纪先生的遗骸送到新挖的穴坑安葬。夏侯凌削了一根木碑,用指力写下纪先生的名字,插在坟头。
接着,当然是收拾工具,骑马开溜了,没人愿意多留在这里一刻。他们在小镇寻了户愿意收留他们的农家度过一夜,隔天就直奔都督府。
然后,当然是分赃呀,那也是纪先生送的答谢礼,不是吗?
幸亏真金不怕火炼,一些玉器也没被火烧裂,反而形成山水画般的灰痕,无形中增加它们的价值,因此这趟大家都得了一笔小财。
四下无人,八方一片阴闃,只有屋里的一盏油灯,于是夏侯凌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本武功秘籍。
“第一页千万别写着铭谢惠顾。”
“ㄚ头,妳就不会说句好话吗?我都受了那么多伤!”夏侯凌垮着脸,白了篠茜一眼。
“人家只是希望你别抱着太大的希望嘛,毕竟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高深的武功呢?”
“说的也是!不过,这本书也够薄了!”夏侯凌胆颤心惊地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阿含舍功,这才鬆了口气。
原来,这是西魏时期一位佛教高僧所创的武功,隋文帝统一中原之后,其弟子以为从此天下昇平,不再有战乱,因此将此书藏于那个修行之洞,然后前往佛寺潜心修佛,不再动武。
夏侯凌大致看了内容,便知此功主要是辅佐原本的武功,尤其是如何突破其极致,只有几页是描述另一套内功。后面则有阿含舍掌的图解。
“公子,我看以后这两本经你就一起练吧,当赫连暉和巴音库楞这等绝世高手再找上你时,你才能应付。”
“说的也是,妳快帮我记下经文吧,不然我们闯东飘西的,带这本书很不方便。”
“到底是你在学,还是ㄚ头呀!”
“至少妳顺便学了,也就不会被我带得太衰,只会普通衰而已!”
连这个也有词!篠茜猛摇着头,只好陪他一同背下经文。也因为此书甚薄,他们一同背了几天就能倒背如流。
他们一行人也不方便叨扰赫连家太久,过没几天他们就一同向赫连氏道别。即使赫连氏一直挽留,但他们都是行云野鹤的人物,要他们住在官家也太痛苦,因此婉谢她的好意。他们一行人来到了代州才分手。
詹师父往东而行,找寻风水宝地。拓拔昭尉他们则在恆山找了间佛寺,一边养伤、一边收惊。夏侯凌和篠茜则躲到香客不多的佛光寺,修练班杂经和阿含舍功。
毕竟夏侯凌虽然练就了班杂经,却大都是自行摸索而来,以及神秘山谷的帮助,没有经过武学大师的指教,因而无法发挥班杂经应有的威力。如今获得这本奇书,正好可以弥补这些缺憾。
只是在这段期间,天下局势早已随着冬天的到来而完全改观!
当黄巢的大军迫进东都洛阳时,田令孜在延英殿上奏皇上,他愿意率领左右神策军前往潼关镇守。有的大官对此嗤之以鼻,直呼儿戏,谁都知道神策军全是权贵子弟,欺压百姓很行,打战只有逃的份。而且田令孜只知内斗、揽权势,对打战一窍不通,由他当任统帅不是完蛋了吗?有的则为了升官,猛拍田令孜的马屁,直夸他全心全意为国家着想,心中早有退敌良策。
只知道玩乐的李儼不知如何是好,潼关以西又无大将可用,只好让田令孜统率神策军御敌。
十一月十七日,黄巢的叛军攻陷洛阳,大军趁着旺盛的气势朝潼关直奔而去。原本驻守潼关的将士拼命抵御,但在此寒冬既无保暖的衣物、更无粮食,只能在挨饿受冻中奋力杀敌。然而,六千人怎么能挡住气势越来越高涨的几十万叛军呢?
十二月三日,潼关被攻陷。从潼关死里逃生的将士来到渭桥时,终于看到前来支援的神策军,但这又如何呢?潼关已破呀!
这些饥寒交迫的军士瞧着一个个身穿皮裘、趾高气扬的神策军,当下怒不可遏,改而投靠叛军,当起嚮导,领着大军杀向长安。
十二月五日,叛军攻入长安,田令孜领着数百位神策军保护李儼、几位二奶和亲王从金光门逃逸,而百官却不知皇帝溜到那里了,只好在后面四处猛追!
尚留在城里的士兵和百姓见皇帝不顾他们的死活先开溜了,此时不抢皇宫的话,太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只好呼朋引伴地前去皇宫参观,尤其是将中意的宝物带回家观赏。
叛军原本的行曩都已经嫌太重了,进城之后也就懒得再抢,反而施捨财物给贫穷的居民。但是过了几天,兽性又将好不容易生出来的良心给吃了,再次大肆烧杀掳掠、纵火烧街,将尸体当做地砖铺路。
杀意已起,黄巢也禁不了,乾脆下令屠杀长安附近的所有李姓皇族,一个也不留。
十三日,黄巢在含元殿登基,国号为齐,年号金统。几天之后,逃到兴元(今汉中)的李儼下令所有节度使,兴兵收复长安,而他自己则学老祖宗玄宗溜到成都避难。
隔年三月,李儼在渴望回到长安当皇帝的情况下,赦免李国昌父子之罪,李克用率领韃靼和沙陀等一万多名军队南下。
同月,原本以为唐朝就此划下句点的军民接到郑畋的文告——下令各地将领率军勤王,不由地振奋起来,手握军权的各将领于是争相响应,造成黄巢莫大的压力,不敢再派兵掠地。
四月初,黄巢在各军团的逐渐包围下,只好先撤出长安,再做打算。长安的老百姓对于进城的王师无不欢天喜地,热情迎接。老百姓就是这么单纯,对唐朝仍念念不忘,就算皇上对他们早已不念已忘,只惦记着自己的皇位。老百姓就是这么单纯,以为王师就是好人,却故意忘记这些勤王之军只是披着王师的狼,一进城就开始大肆抢劫长安的老百姓,姦杀掳掠,无恶不作。甚至担忧怕伤到自己人,将领还命令部下头绑白巾来分辨。
朝廷与军队腐败至此,难怪叛军是怎么围剿,就是无法消灭!
退到霸上的黄巢从探子口中得到此消息,立即带兵回攻长安。而这些原本要讨伐黄巢的军队却因抢来的东西太多、太重而跑不动,只好将爱财不爱命、更忘了此趟来长安目的的身体,贡献给黄巢大军测验大刀与长枪锋利度的工具。
也因为黄巢第一次退出长安时,百姓欢欣鼓舞地迎接唐军、反而攻击齐军,因此黄巢对于这些人恨之入骨,于是下令“洗城”。
也就是将成千上万的老百姓的头颅砍下来,喷出来的热腾腾鲜血洒在长安城,因此叫做“洗城”——用血洗城!
也因此之故,关中一带的百姓对齐朝深恶痛绝,导致黄巢筹措不足所需的物资。
反观高駢手握重兵,也发出响亮的口号——讨伐黄巢,但是他的大军却行进到东塘就扎营,不再前进。众将士不时困惑地问他,何时要出兵勤王,他总是以风浪大、或此日乃为大凶之日,不利行军为藉口,就是不肯再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