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齐军免费获得了一批兵器,黄巢当然龙心大悦,送给他们俩一些宝贝,以示奖励,期盼他们再接再厉。另外,黄巢也请另一个盗墓者,率领士兵直接开挖。
拓拔昭尉对此嗤之以鼻。因为史记已明明记载,令工匠做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
依他们搜括出来的弩弓测试,射程高达三、四百步,劲力之强可见一般,如果机关是採用连发的方式,更是非比臂力所拉的机弩矢的话,射程可能到达六百步以上,直接进入岂不是找死吗?而且,水银是高挥发的有毒物质,没有万全的準备,只有中毒一途。
“以水银为百川,那要多少的水银呀,这可能是真的吗?而且要动用多少人搬运呢?工程太耗大了,因此我认为不太可能!”黄景业不解地问道。
“史纪有记载,巴蜀寡妇清,其先得丹穴,擅其利数士,家颇不貲。而且你我都知涪陵和溱州是丹砂的盛產地,要填满秦始皇的墓并不难。从这些地方到此地,可以一半河运、一半路运。
“而且,格局、格局、格局呀!秦始皇是谁?是花了几十万人力建长城、筑地陵、闢大道、开运河的皇帝呀。说近一点,隋煬帝用了多少人开凿运河,而凿闢这几条运河有多困难呢?因此将水银从蜀地运来此地的工程,跟这些比较起来,那个最简单呢?”
黄景业想了想,点头认同。
“不过,你到底要从那里挖啦!”夏侯凌吃着羊肉串喊着。
“你就整天知道吃!”
“这叫物尽其流。我花钱买羊,养羊的就有钱赚,能去买其他东西,再让别人赚钱……”
拓拔昭尉举起了手,阻止他再说下去。“物尽其流……流……我突然记起来,你们还记得纪先生那个墓吗?那些蛇呀、旱瀨呀,一开始就是从排水孔进去的,尔后才又自行挖洞。因此像秦始皇陵那么大,肯定会吸收了不少雨水,设计者必须建筑排水孔,让雨水流出来才行。
拓拔昭尉想了一下才继续说。“听说,当年有个修水管的工人逃过一劫,他就是经由自己所修筑的排水孔逃出来的。”
“而且,出水口必须比主墓室还低才行,不然怎么排水呢?!”黄景业说道。
“所以,快去找十里之内的凹陷之地。封土长一百七十丈、宽一百六十丈、高超过四十丈,巨大的像座山丘,土要从那里来呢?肯定是掘地填山也!”
于是他们分成五组到处寻找,然后晚上开会讨论。另外,他们在军队中吸收了曾经是挖井人的小欧、以及曾为了生活而不得不挖坟的阿敦,加入秘密试挖的行列。
第六天传来惊人的消息,另一组人马已挖到墓道。
夏侯凌却又挖到陪葬坑,称为乙号坑,主要是战车与弓箭部队,而且还烧燬了一部份。不过,这次不是盾牌上的火把所引起,而是头盔上那根蜡烛。也是因为他想知道棚木的结构跃了上去,才引燃了木头。虽是如此,他还是带出了一批兵器,卖给武器製造商做为研究之用。
如果那么容易就找到的话,秦始皇陵早就被挖空了!拓拔昭尉再次嗤之以鼻。不过,他还是率领众人奔杀过去。
只见近百位士兵盔甲光可鑑人,手执长枪、大刀与盾牌,尤其是从甲号坑带出来的兵器,打算以秦之矛、攻秦之盾(亏那个盗墓者想得出来),后方还有两百名战士,打算以人海战术破坏里面的机关。
他们雄纠纠、气昂昂地接受齐朝皇帝——黄巢——的校阅,看得夏侯凌他们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是干嘛呀!
那位盗墓者算好了良辰,一声令下,前锋部队如蜂拥的洪水般从墓道口……杀……进去!支援部队则在后面等待。
众人,心臟彷彿停止了,更犹如跳的太快,导致忘记它的存在。
过了一会儿,轰、碰、啪、砰、咚、叩、咻……众多的声响从墓道内传了出来。
阿……前锋部队像被鬼追般没命地逃了出来,而支援部队位于最前方的士兵也吓到了,急忙转身快跑。然后,再次发生人挤人、人推人、人踩人的惨剧。结果一百名前锋只有三十名逃出来,这其中又有十名被踩死。支援部队则死伤五十几位。
黄巢气得拂袖而去,命令那位盗墓者单独进入墓道,让他自生自灭。听说他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看到他了。
至于前锋到底碰到什么呢?基本上剩下的那二十人在惊骇中有二十种说法,今天讲的,又跟昨天不同。此乃人之常情,在黑暗中、在推挤中、在恐惧中,有谁能确切知道遇到什么呢?因此略过不谈。简单地说,就是碰到暗器跟毒气。
隔天,李保州在陵园的东北方发现一个若大的水池,因为乾旱的关係,水面已降到五分之一。
拓拔昭尉查了史籍,在酈道元的水经中有一段话,鱼池水出驪山东,本导源东流……始皇造陵取土,其地淤深,水积成池,渭之鱼池也。
“如此说来,这里够深了,应该有排水孔才对。”夏侯凌看着地图说道。
“明天白天我们去勘察。如果可能的话,明晚再偷偷挖,免得下场跟那个同行一样。”拓拔昭尉说。众人深觉有理,于是猛点头。
翌日,他们全都前往鱼池勘察,拓拔昭尉拿着罗盘左看右瞧,检查附近土壤的含水量,以确定水纹的分佈。
附近有不少人围观,有的是当地居民,有的则是士兵,也因为“豆腐”已挖到两个陪葬坑,而且还“很不小心地”烧了这两个,因此大都是抱着好奇的心态观赏,从没有想过他们能找到通道。
不过,有一人双手在胸前交叠,虽然满脸不屑,眼睛却是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思索着他们的用意。其实,自从夏侯凌他们开始试挖,这个男人就阴魂不散地监视他们。
到了晚上,拓拔昭尉却带着他们前往这条泉水的上游试挖。
陵寝那么庞大,排水管绝不会只有一个,而且应该有几条是通往这条泉水才对。鱼池的体积比陵寝还大,也够深,因此可能性也最高,可以让渗入墓室底部的地下水排到这里。但就是太过明显了,一旦开挖的话隔天就会有人发现,因此他特意选在上游找寻。他们拿着长竹竿,一一测试深度,然后记下来。
经过三晚的量测,位于陵墓南方的长堤之东北角有处颇深,是可能的地点,因此隔晚他们就前往那里试挖。
过了两天,小康的运气最好,挖到了陶做的水管,截面乃为一般屋宇的型状,连排水陶管也要做成人所住的屋子,可见设计师的用心。
然后,当然是赶紧将它掩埋,由夏侯凌快马加鞭前往崆峒山,向熟识的道长购买特甲级药丹。
为什么?原因相当简单,就是为了防止吸入挥发的水银而中毒!
在夏侯凌赶赴崆峒山之际,黄巢再次派人进入墓道,但都被机关所困,只有一半的人逃出来,他只好作罢。至少夏侯凌已帮他挖出一堆兵器,让他应付军需之用。
月黑风高,正是干见不得人事的最佳时机,如此就不会有人通风报信,倘若挖错的话,下场才不会跟那位同行一样。至于小欧和阿敦当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敢对任何人洩露。
拓拔昭尉看到篠茜将度母鐲仔细擦得晶亮,才想起在祭坛拿到的头盖骨,于是拿了出来,绑在头顶上辟邪。至于夏侯凌没带纯鉤剑,那可是他的护身符呀,万一被迫留在里面怎么办,于是他改携带从皇宫宝库里所精挑出来的一把宝剑,也是黄巢赠他的礼物之一。
小康的身材最矮小,于是由他拿着小火把打头阵,夏侯凌在中间,拓拔昭尉殿后。也因为根本不晓得这条排水管通往那里,再加上前车之鑑,要是全部的人全挤进去,一旦发生事情要往回爬,势必会引起恐慌,因此其他人先在外面等候消息。
在幽暗中,只有三人匍匐前进的杂乱磨擦声,以及颤抖的心跳声。火把照在狭隘管壁的暗红光线随着身体的挪动而晃盪,彷彿是鬼魂狰狞的身影紧紧跟随他们。他们即使明知这纯粹是心理作用而已,仍不自主地扬起恐惧感。
不过,这真的只是火光,不是鬼魂就在他们身边吗?因为有多少人冤死在陵寝呀,这些人的魂魄在墓里徘徊不去,如今见到有生人冉冉靠近,怎么不会前来一探呢?
“师父,我们现在是朝那个方位爬呀!”
“是往陵墓的东南方,方向没错。”拓拔昭尉用颤抖的声音说。
阴闇中的火光,一下落在左边、一下飘向右侧,儼如暗夜坟场的磷火随着生人的走动而飘浮,彷彿告诉生人,你已被我缠住,别想逃!
“小康,你不要老是换手拿火把好吗?看起来很恐怖呀!”夏侯凌垮着脸说。
“手会痠呀!而且一旦拿久了,手就有凉意,一换手,凉意就没了。”
凉意,顿时从四面八方钻进了夏侯凌,凉到有发麻的感觉,尤其小腿和头皮的感受最剧烈,他不禁哆嗦地说。“还是换手拿好了,越来越诡异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来到一处岔道。一条管道陡峻地往上沿伸,面积颇窄,无法爬行。另一条则是向前,只有微微的坡度。拓拔昭尉揣测,陵墓隆起的封土所吸收的水份,应该是从上方那条流下来。于是他们继续往前爬,没多久在左边发现一个洞口,大小就像老鼠洞,应该是属于小型的排水管,拓拔昭尉推测应该就快到了。
半晌,前面有块石板挡住去路,底下留有缝隙,应该是从上方垂掛下来才对。他们不禁纳闷了,排水管的用途就是排水,这块石板挡在这里,水要怎么流出去呢?
拓拔昭尉想了一下。“我猜,这块板是活动的,平常积水少时,水就由底下的缝隙流出来,一旦水势大了,挡板受到压力,就会自动上升,让水排出,同时也预防有人从这里进入。”
“这么说来,让板子上升的开关就在里面了。”夏侯凌说。
拓拔昭尉掏出拐子钉,递给小康,要他将拐子钉伸进去,在板子后方的三个面用力压下去。小康的直觉就是先压底部,而且这的地方是承受水压最多的部份,机关也最好做,但就是很难施力。他咬着牙,拼命扭转拐子钉,再奋力一扳,板子顿时往上升了一点。这下子他更来劲了,他奋力转动的压住地板的钉子,夏侯凌则在后面伸长着手,打算板子再往上升一点,就将没有点燃的火把伸进去。
喀喀喀……板子又提了起来,夏侯凌急忙将火把塞了进去,将石板卡住。小康这才鬆了口气,晃动酸麻的手。如今板子底下的空隙大了,他也好施力,于是用力一压,不时活动的板子完全升了上去,夏侯凌急忙将小铲子矗立在石板的底下,小康一鬆手,石板往下滑了一段距离就被铲子撑住,空隙刚好能让一个人爬过去。
他们仨钻过去之后,拓拔昭尉将铲子拿开,板子就掉了下去,直到被火把顶住,他在那块活动板子稍加施力,板子就升了起来,但是单用人力的话,就无法将板子撑起来,这就是机关设计的巧妙之处。
他们继续往前爬,沿途又遇到三块类似的石板,于是用相同的方式撑起石板,钻了过去。
“完了,此路不通!”小康嚷着。
往前探头的夏侯凌尽量挪到管壁,好让在后面的拓拔昭尉能瞧见前面的情况。前方的房型排水管的底下三个面,佈满间隔一定的铁钉,在火光的照耀下透出阴森的气息,他们忍不住叹着气。
“难怪上千年来,都没听过盗墓者进去过。这么多铁钉,要怎么通过呢?”小康说。
“你把火把往前伸一点,看这些铁钉分佈的多远。”夏侯凌说。小康小心地挪到铁钉的最前头,然后尽量伸长拿着火把的手臂。夏侯凌趴着抬着头,仔细凝看管壁。“我看……应该是在这里特地安排了两个满佈铁钉的排水管。把手伸回来吧!”
“把这里掘开就行了,反正材料是陶。”小康说。
“你敲一敲管壁,看后面是实心,还是空心。”拓拔昭尉说。
小康掏出一根锥子,在铁钉的缝隙中用力朝管壁敲了几下。在刺耳的迴音中,他们仨拉垮着脸,管后是空心,而非坚实的封土,可见这里佈有机关。
“奇怪,为什么只有底下跟两旁有钉子,人字的顶却没有呢?”夏侯凌不解地望着管子上方。
“因为从排水管钻进来的是人,不是鸟,所以不能飞。而且我们站在渴望长生不老、又想成仙的秦始皇的思维想一想,屋顶就如同头颅,人死后灵魂是从头颅离开身体,一旦这里也佈下铁钉,不是让灵魂无法昇天吗?”
“现在要怎么通过呢?大哥,你能用内力或长剑将它们扫光吗?”小康说。
“当然可以,但就怕有机关呀!而且我们在这里连转个弯都很难,一旦引发机关就只有死路一条。”
唉……他们仨望着生锈的钉子,同时叹息。好不容易找到这条排水管,却又无法越过钉阵,叫他们怎么能不沮丧呢?
过了一会儿,望着人字顶的夏侯凌突然问道。“小康,你带了几根锥子进来呢?”
“五六根吧,师父那里也有几根,怎么了?”
“拿一根给我。”小康将刚才敲管壁的锥子递给夏侯凌,他将锥子捧在手心秤了秤重量,然后使劲朝上方水管的倾斜面之交接处击出一掌,陶片顿时掉落下来,露出同样是宛如山峰的封土。他拿着锥子朝封土射去,钉子直直插了进去,夏侯凌晃了晃它,还算坚固,没有鬆脱的跡象。
“你是想利用在钉阵的两端埋入锥子,再绑上绳子,人就从屋顶的空隙悬空爬过去?”拓拔昭尉问道。
“我只想出这个方法,你有想到别的方式吗?”
拓拔昭尉垂下失落的眼瞼,摇着头。夏侯凌向小康要了四根锥子,然后叫小康从他身上爬到后面,而他则从底下往前钻。他用目光丈量着从钉子的一端到身子可以安全吊上去的距离,才使出掌力击碎了上方的陶管,将两根锥子斜斜射进去,呈现出倒勾,再绑上绳子。
“夏侯,你跃的过去吗?”拓拔昭尉在后面担忧地问着。
“应该可以吧!”夏侯凌提足了真气,满脸严肃地使出乳燕归巢。拓拔昭尉师徒睁大担忧的眼睛,瞅着他紧贴着钉子上方飞驰过去,即使知道他的轻功了得,仍旧无法控制地为他捏一把冷汗。
夏侯凌虽然知道自己应该可以安全飞跃过去,但不愿冒这个险,于是他伸长着手,在手掌已飞过钉阵之际,将握在手中的锥子往地板奋力一扳,然后借力使力将身子带离钉阵。他用同样的手法将锥子钉向封土,只露出可以绑上绳子的空隙,他用力扯了一扯,确定牢固了,才喊着。“可以了。不过,先绑上绳子,将一端丢过来,一旦有危险,我可以像在纪先生的墓那般赶紧拉过来。”
小康最轻,因此由他打头阵。夏侯凌接过小康扔来的绳子,往后退了一个半身子的距离,才喊可以了。小康哆嗦地将攀上绳子,然后用四肢在绳索挪动,就这样悬空地朝钉阵移动。
“不要看旁边,手脚更不要停下来,专心移动,你可以过来的。”夏侯凌出言激励着。
小康倒抽了口气,乾脆闔上眼睛,啥也不想,就一味地迅速挪动四肢,没想到才一下子就听到夏侯凌说已经安全了,他轻轻落下地板,脸上流露出欣喜的表情。
然后,就沦到拓拔昭尉了。他常被夏侯凌逼着学武功,此时的功力早以远高于初认识时,因此他尽量将自己放轻,学着小康闭上眼睛,迅速爬了过来。他们就以相同的方式,安全跃过了三个钉阵。
当初的设计者只算计盗墓者,以及武功一般之人,就是没算到武林高手会将此墓当第一志愿!
半晌,浓烈深邃的黑暗,将火把的光线与他们的声音全部吞噬,他们惊怕地猛打寒颤,此举又引来更多的恐惧。但是,又不得不前进,他们只好咬着唇,挪动发颤的身体,冉冉地往前匍匐。
应该笔直的排水管,此时变成横向,而且也没有顶,他们轻轻地爬了过去,呆愣是他们共同的表情,心臟狂擂是相同的反应,颤抖是无法遏止的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