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姿只合在瑶台,谁向江南处处栽?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寒依疏影萧萧竹,春掩残香漠漠苔;自去何郎无好咏,东风愁寂几回开?
明初吴中四杰的高启所作《梅花诗》如何咏柳?如何飘絮?当是咏梅而来。罗帮“伊人”所指为谁?或许白梅、林柳两者皆有,抑或是永远只有白梅一人?林柳说不定是罗力控失去白梅后才找来的替代品。林柳知道吗?她应该知道,所以才不直接回答我,要我自己寻找答案。
贾赛心中联想甚多,却迟迟不敢穿越人群,直接询问伊人。因为他十分珍惜这段感情,害怕一个不礼貌的问题会产生永远无法弥补的裂痕。
这样的担心其实来自其过往的感情经历。从前他和吴尚瑶交往时,对方总是回避身分探索类的问题,不谈过去,只沉醉于今朝或未来梦想。于是贾赛的感情观慢慢改变,认为挖情人隐私是非常破坏关系的举动。但贾赛未曾细想不认清彼此,又岂是真爱?所以他后来才遭遇如此凄惨的下场。
白梅可是贾赛一见钟情的对象,吸引力胜过从前的吴尚瑶,所以贾赛更看重她的感受。而白梅身上也不是没有不寻常之处,例如她既是花狱红牌,为何能自由出入南门市场帮罗婶卖菜?金主那边都不会过问吗?她品行温柔良善,又身怀倾城之艳与绝妙舞艺,到哪里都能找到好工作,何苦要委身风月场所卖艺?在琉璃仙门大乱南门市场时,寻常女子早应吓瘫软倒,白梅竟还有勇气能持刀抗敌?
对于这些问题,贾赛心中皆选择了忽略,因为他认为爱一个人应该包容她的全部,也应该包容她的隐私。于是他也放下了对“伊人剑法”的疑惑,默默地跟着白梅脚步走到了外场物流区。
蹲着清理蒿菜的白梅见其脚步,嘴角微扬,抬头笑道:“医王山舍生寺的贾赛大师,可是来找小女子化缘?”
这一笑如晨曦扫翳,暖流溶冰,化去贾赛因猜疑所生的罪恶感。他搔头憨笑数声,学着白梅蹲地分菜,说道:“不知姻缘可有得化?”
话方说完,贾赛心中却大骂自己太过轻佻,怎么会说出这种情色小说里的淫僧台词。
白梅笑弯了腰,捧腹叹道:“大师妙语如珠,但这步骤会否太快?莫非这也是一场禅辩?那换我来问:你知道蒿菜有一首主题曲吗?”
“当我们同在一起?”
“非也。”白梅深吸一口气,双手搁腿端坐,眼观鼻,鼻观心,轻声唱道:“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白梅唱着《小雅》《蓼莪篇》,歌声之轻仅有贾赛一人听到,但歌声之美却远胜素兰娇的一喉惊泣九州雨,故只能蜻蜓点水,否则必招群众竞听。其唱功抑扬顿挫细腻入微,凄美悲切,如泣如诉,歌词内容虽是孝道之感叹,但贾赛闻之却见到了一段清晰又具体的画面。
南门市场中,一位白皙秀气的小男孩正甩着菜跑来跑去,与其他摊贩打成一片,累了就倚在罗婶身边打起瞌睡。人人都唤他小萝卜头,并故意制造他与小阿梅的亲近机会,喜见他发窘生气的模样。而玩笑开久了往往容易成真,小萝卜头竟真的开始追起了年幼的白梅,更扬言长大后要娶她为妻。为了达成目的,小萝卜头无所不用其极,在垃圾堆里不断寻出好宝贝转送伊人,更因此拜金豪晓为师,学得了一身好本领。
然而当他能力越强,性格也变得更古怪,虽仍和小阿梅有所往来,但关系却从友好转为激烈争吵。最后小萝卜头改名为罗力控,与南门市场断绝往来,澈底伤了白梅与罗婶的心。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年迈的罗婶坚不退休,日日守着菜摊等着小萝卜头回来。但她等到的往往都是坏消息罗力控成为穷凶极恶的黑道枭首,聚众为非作歹,残杀极阴女童;灭城屠邦,将天下化成了万象森罗海。那个天真无邪的小萝卜头离她越来越远,甚至数度威胁到南门市场的安危。而伤心到底的白梅从此绝了七情,再也无法真心哭笑,只能时时回南门市场关心罗婶,代替顽劣逆子尽尽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