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层深处,竟有霜雪飘舞;苦牢之内,遍植暗香疏影。
树下雅座早有人群等候,他们脸露期盼,目光投向同样的地方。冷香尽头,饰着各式园林造景:朱桥、碧亭、石林、月洞,作工秀致,敷彩笔绘更添风雅。
林中最醒目处在于一方形楼台。楼台垂挂层层白纱,一旁不断涌出白气,氤氲朦胧,难辨内里虚实。台侧二柱书着:“梅随融雪春逝去,特辟苦牢囚冷香。”
苦牢雅逸与他处迥然,一枝独秀,是花狱内最高级的消费场所。而咏梅雅室却留囚花诗句,脱俗境中亦可见花狱之风。贾赛望景兴叹,余光却见姜维、简雍二人躲在暗处比划。这些暗号手势已经过多次排练,贾赛见状亦悄做沟通。
姜、简二人先提示周遭敌方部署,说明己方以被牢牢锁定,难以会合脱身;并要贾赛见机行事,找寻机会自行逃离。
当初乞战前的会议讨论,已考虑过各种可能变数:天帮偏袒、黑道介入、冷香苦牢决战都在意料之内。但现下情况却比预估更为凶险,连实力最强的姜维、简雍都无法脱身,自己又能如何?乞战将于午夜十二时结束,己方需将乞讨所得带至终点方能结算,若迟迟困在此地,那今日辛劳将功亏一篑。
武功被禁、乞具不能使用、林柳又封闭了沟通管道。贾赛思绪不停盘旋,心内暗自焦急。蓦地灯光一暗,清香扑鼻袭来;雅乐奏出,白纱层层卷起,楼台乍放耀眼白光。
烟云缭绕、白光朦胧,姣美倩影依稀可办。美人身形如流水清风,宛转多姿;舞烟弄雾,仙韵生生。众人惊叹之余,乍见白练飞射,舞艺又是一变。倩影肩摇手转,水袖轻飘摆弄,如曲水蜿蜒,飞雨白花。
“这便是花狱最负盛名的白梅艳舞?这白梅舞袖确是一绝。她身态清高飘逸,颇得寒梅傲骨之神,但这艳字又是何来?”贾赛佩服赞叹,心中亦有一丝不解。
轻风转疾,美人身形越旋越快,推得云雾散去,终露倾世之颜。秀目美颌、肌白肤嫩,但蛾眉冷锁,脸上不露半分笑容。
“她,她不就是阿梅吗?白梅艳舞,原来她名叫白梅啊……”日夜怀念的面容重现眼前,使贾赛又惊又喜。没想到在这般场合与此美重逢,更有幸亲见她的绝世奇艺。
此时快舞渐歇,白梅缓缓步出楼台,甩首扭腰,改作挑情媚舞;朱唇启,噫噫清唱惑人软调。她漫步园林中,水袖抚媚婉转;纤纤玉指弹捻拨扣、作蝶舞之姿,在袖纱内翩翩灵动。美人御风凌波,飘暗香、穿疏影,艺夺造化,与境浑融;如雾中窥蝶戏,飘邈又梦幻。
忽然,袖中之蝶穿雾而出,在白梅左右活泼玩耍;冰山美人也展开欢颜,与之共舞嬉戏。梦幻冷艳一下子化作娉婷可爱,令在场观者为之惊叹;叹声未止,又闻奇妙。
不知何时,雾又化成了袖,蝶又变回了手。美人点地飞旋,乌发成风,白衣成岚;黑白气流中散出千百丝带,扣住树梢园景,操弄着各式机关。霎时烛灯亮起,爆出朵朵烟花;灯光忽明忽灭,别是一番风情。
趁着明灭绚丽的表演进行,贾赛把握机会,俯身找寻空隙脱身。人群中已不见姜、简二人,贾赛更是信心大增,转眼间便溜至苦牢门口。
这回离去,不知何时能再见白梅?逃脱前,贾赛转身再望白梅一眼。这一眼却又看到白梅竟身处凶险;贾赛关心焦急,脚步再也跨不出去。
不知何时,白梅已身缠多道锁链,身上白袍竟是一片血红;佳人倒地哀吟,痛苦地舞动挣扎。贾赛看得心慌激动、露了行藏,又再度被黑道盯上,唯一的逃脱机会因此消失。
殊不知花狱以虐恋表演为主轴,此项演出亦不例外。这白梅犯险乃整段表演的最高潮处,贾赛误将表演当真,才又陷苦局。
艳舞高潮处,白梅挣扎扭动铁链,表情却带欢愉笑意;仰头啜着滴落酒水,转而吐向周遭梅树,将白皙梅花化作朵朵红梅。这令白梅转红、制造血腥的特制红酒,效果极其逼真,正是令贾赛误会的主因。
孤傲冷香化作血艳红梅,虐色高潮引得众人起身鼓掌,大把掏钱打赏。激情过后,白梅又回复一贯地冷漠高傲,手执玉盆、面无表情地接收钱财。秀目无心地浏览,正巧对上了贾赛灼热目光;倾城笑靥再度重现,立时抛下人群往贾赛奔去。
她……她见到我了,还朝我奔来呢!刚才虽未能及时逃去,此刻得见美人,我死也无憾了。
白梅倩影挪移,巧妙避开讨好群众,望着贾赛的明眸已读出许多讯息。两人甫一接触,白梅玉手立时牵着贾赛,十指紧扣,接着竟凌空步虚,迳往楼台奔去。
一旁看守的暴牙、鸭头见状急呼:“点子要跑啦,快快追上。”
贾赛任由白梅带动,怔怔地痴望伊人,享受这短暂温存。而牵着贾赛奔走的白梅,踏上自己的表演地盘,更是如鱼得水。只见她水袖再度舞动,操弄着各式机关,制造追者阻碍;登上楼台后,迅速放下层层白纱,启动白雾遮掩,带着贾赛往深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