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周府大少爷入了中军大营之后,就像是一枚石子掉入了大海里般,悄无声息。
到了第七天。
陈得烈总算完成了任务,回到了编册处的岗位上。严舆眼尖,一眼就看到别在陈得烈肩上的阶章,又增添了一、两根“条子”。
“陈副总!嘻嘻,恭喜你完成了晋升任务。这下经过洗礼回来,已是六品大员了吧。”严舆哈著腰,眉开眼笑地道。
“甚麼大员?七品或是六品,都是丁点大的芝麻小官而已。不过连升三级的任务也真不好做,下次有这种便宜到来时,应该要分开一口一口吃啊……”陈得烈说是谦虚,可是表情还是挺得意的。
“连升三级啊!这可以说是军中奇蹟了吧……真是羡煞下属了!也不知道小的还有没有机会,在退休前再升个一级啊……”
“你不是才四十多岁?说退休还早吧!嗯,说起来,你的资歷也累积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考虑给你排上个升级任务了。”
“谢谢!谢大人赏识!”拍马屁也拍得出一个升级机会来,严舆自是笑不拢嘴啊。
“对了!我临行时交待下来的事儿,都做好了吗?”
“呵!陈副总是指那涂大富的事情吧!下属已把他编配到了乙等新兵营,据说他的表现也还算可以,似乎很有学习刀法的资质!”你看这严舆做事多麼有交带啊,还一直在跟进著涂大富的训练进度呢。当然了,这是陈副总亲自挖掘的人才哪!
“嗯。那另外一个人呢?”陈得烈问道。
“咦?还有吗?”
“他应该是跟那涂大富结伴来的,名字好像叫周……显。”陈得烈也是第一次说出这个名字。
“呵!周显麼!下属记得!就是那个读书读坏了脑子的秀才吧!真不愧是陈副总,即使身负要务,还不忘要保持著对大营新兵的严格把关!大人放心吧!这个没有良材评定,也没有武技评定的极品废物,下属绝对不会让他掺杂进来,拖低我军的水平!”
陈得烈连脸都绿了。
“你把此人打发到甚麼地方去了?”
严舆心想,怎麼陈副总的表情有点不太对?大概是官升得大了,不太好意思露出真性情吧。“呵呵!有这麼一个极品送上门来,当然是送到庚等新兵营,给我们的极品杀人王何大人好好调教一下了。”
陈得烈都没眼看了。
“你这个不长眼的!竟然把少……竟然把此人交到了何琦手上!这个……书生,可是要直接保送入尖兵营的!这下好了!张老将军一直以来对我的信任,这下子要全泡汤了!”
“这、这人竟然是张、张老将军他要保送的?”严舆的心顿时冷了一截,他的双腿都在抖了!
“还呆著干嘛!马上跟我到何琦那儿去要人!”陈得烈喝道。
“是、是大人!”严舆好像看到,他的升级任务,似乎已离他远去,漂到很远很远了。
一路上,陈得烈当然有跟严舆追究当时的情况。
周谦是极品废物?
周谦的武技评定掛零,陈得烈也不能无中生有。可是他明明已是替周谦写了一封推荐书,写明了要让他直接进入尖兵营的;而且,他也是给少爷签了一份“甲等良材评定”,以少爷在綵灯大会一役的表现,绝对值得评為甲等有餘了。有了这两份文件背书,进尖兵营应该没有甚麼问题,反正尖兵营里也还有张老将军的人看著,不愁他们不收的。
可是,这两封文书,都没有出现在周显的入伍令里!
陈得烈心想,难道是有人要整自己?妒忌他出头了?
这入伍令可是烙上了兵部火漆,即是说,此令在开封之前,谁都做不了手脚!可是兵部里谁人要整他?兵部的头儿就是他恩师张乐老将军啊!
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而且你把此人编去哪儿都好,让他拾马粪、烧尸体也行,好死不死的,把他交到了何琦手上?从此人手上要人,比要他的命还难啊!”陈得烈埋怨道。
“下属知道错了!下属跟何大人好歹有点交情,待会一定好好说服他!”
两人前仆后继地来到“庚等新兵营”。严舆拍了拍胸口说“交给下属!”,便闯入了何琦的破烂营帐之内。还没一盏茶时份,他就从营帐里滚了出来!
“想要从老子手上要人?省省吧!跟我装熟?军令如山,我何琦可是接令要训练此兵,训练没有完成,谁都不能够从老子手上拿人!”何琦走出帐篷来,追骂著严舆。
“老何啊!你用得著那麼兇吗?兄弟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又不是潜心要跟你过不去!这烂书……那位周公子,乃是我们处的副总管,陈得烈校尉亲自挖掘,是要保送到尖兵营的!”严舆见人情牌打不著,便改以借势,用陈得烈的官阶来压他!
“何大人,恐怕是文书上有点搞错了,那位叫周显的,确实是不应该被编进庚等新兵营。这一次,就算我们编册处欠你一个缺,要是物色到合适的新人,会儘快安排给你补上的。”陈得烈也是客客气气的道。
“哼!你们编册处的文书弄错,可跟我何琦无关!想要补过的话,你们大可以自判五十大板甚麼的!可是要从老子手里抢人?就是不行!”
“何琦副尉!本校尉命令你把人交出来!若是不从,便是公然违命!这条罪,恐怕你还担不起!”陈得烈见客气不行,便转礼為骂道。
“想要用官阶压我?我何琦如今虽然是落泊颓废了,可毕竟也是有陛下亲授之“开国功臣”加身,身上还有三个三品战功没兑换呢!就凭你一个小小校尉,敢命令我?还告我违命?有本事就试试看啊!看最后是谁吃瘪吧!”
陈得烈心里嘆气,原来这又是一个“开国功臣”!难怪这何琦此前屡犯军规,遭到连连降职之后,到如今只是区区副尉,却仍然可以主掌一营!寧可让他当个无兵长官,也无人敢把他革走!
“何琦!你最好识相点!我这就跟你说白了,这个叫周显的新兵,乃是张老将军要保送之人!若不是这样,我就不会如此紧张,硬著头皮过来触你的霉头!你以為我很想要跟你打交道麼?”
“呵!竟然还祭出张乐将军来了!毛头小子!我告诉你啊,当年我们在打下这卫国江山的时候,张、侯两大将军还抢著要把我收為义子呢!最后我是不想要得失他们任何一个,才两边都不答应!如今张乐将军见到了我,都是喊我為“何世侄”的!你说那个秀才是张乐将军保送的人嘛,给我看看证据!要不然就让他老人家亲自过来跟我谈!他深知我的臭脾气,知道我是谁的面子都不给,也是不会跟我抢人的!”
陈得烈跟严舆对看一眼,心里都有同样的想法。
这何琦真的是好难搞!恨不得对他敬而远之!
“周显如今在不在营里?我要亲自跟他谈谈!只是见一见面,你总没得拒绝了吧?”
“我不会告诉你任何这个人的事。我只能说的是,他目前正在接受训练,外人不宜打扰。”何琦严严实实地把陈得烈拒诸门外。
这一下,气得陈得烈眼白都现红筋了。
“哼!我就不信没有人能治得了你!我们走!”陈得烈拂袖而去。
“除非是老子主动把他踢走,否则只要他在这个营里,便逃不出老子的五指山!”何琦双手叉腰,威风凛凛的盯著两人远去。
“副、副总……这下我们该怎麼办?……不会真的去找张老将军吧?”严舆问道。
“这麼小的事情,不要惊动到他老人家!我们直接去尖兵营找张偏将,看看他有甚麼主意!”陈得烈道。
“副总认识的人果然是多!”
“省省吧!现在是拍马屁的时候麼?此事若是处理不好,我俩都没有甚麼前途可言了!”
三品偏将张维新,现职尖兵营的几名总教头之一,也曾立过不少战功,在芸芸卫国第二代将领之中,算是颇為突出的表表者了。
他听到了陈得烈要求见,也是二话不说,便请他直接进来说话。可见陈得烈还是很有面子的。严舆可是没有这覲见张大人的福份,在帐篷前就被拦下来了。
“得烈!你如今可是我爹身边的大红人了!我这个做儿子的,也没有你见他那麼多的!他老人家最近还好麼?”张维新也是把陈得烈当成亲人般对待的。
“维新大哥见笑了!得烈不过是跟在老将军后头的小跟班而已。在得烈看来,老将军还是一贯的精力充沛,办起公务来,都是不知日夜,也不知疲倦的!”
“让他老人家閒著,才会得病呢!由得他吧!对了!得烈,看你进来时一脸气冲冲的样子,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你生气了?”张维新问道。
陈得烈便把周谦之事,如盘托出。自兵部发出的入伍令出了问题,直至何琦有意為难,他都是如实相告,没有一丝遗漏和扭曲的。
“呵!那如今周大公子竟是落到了杀人王手里了!有趣有趣!”张维新听后,不怒反笑。
“有趣?”陈得烈挠头了。
当张维新和陈得烈正在营帐内商量事情时,向来纪律严明,训练认真的营中尖兵,却是有好一部份都暂时丢下了锻鍊,跑到营外去观看一件让他们嘖嘖称奇的事!
他们在看著远远的前方,有两个士兵正在绕著大营外围跑圈!
“来了来了!这一圈,四同终於都撑不住了吧!真的被超过了!”
“我们营里向来以擅长跑大营自居的谭四同,今天竟然输给了一个庚等新兵!他要是有机会被调回来,我可是要拿这件事情笑他个三天三夜!”
“这怪不得四同啊!他背著三百斤钢锁,已经跑了五十圈!他大概已经突破到身法九段,体格五段了吧!”
“怪的是那个新兵吧!此人绝对有资格进尖兵营了,怎麼却会被编到了杀人王手中!到底是谁那麼不长眼,偏要去整如此有潜力的明日之星啊!”
严舆看了看那个把谭四同远远甩在后头的新兵……他知道自己要当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