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有人说道:“现在您也别管对不起谁了,此时关键是对得起在场的大伙,保住小命才是要紧,我想就算王所有灵,也不希望在场的兄弟平白送命。”
大黑更见着急,催促道:“李所你也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李所再叹,道:“公事公办。”
大黑不解道:“公事公办?”
李所道:“对,就是公事公办。”
大黑道:“怎么个公事公办?”
李所道:“把这件事情作为自首的刑事案件上报。”
他叹息着解释道:“杰哥杀了三哥,又杀王所,这都是大事,是说什么也盖不住的,事情早晚闹大,假如我们掺和在里面,不用说做手脚,就算稍微知道多一点什么事情都会吃不了兜着走,而幸好有一条能救我们,就是派出所主要负责治安,无权接管刑事案子,如果上报,案子就会由局里接管,杰哥交到上面,头疼的就不是咱们了,而是局里,到时候我们不但不会头疼,或许还会立功有赏。”
大黑沉吟片刻,道:“这是金蝉脱壳,好主意。”
大家纷纷点头。
李所叹息:“可这么一来就对不住杰哥了。”
大黑道:“为什么?”
李所道:“如果定性为刑事案子,我们就再也不能插手这个案子,连问一下也不行,没问清楚就把杰哥送上去,到底是不够朋友。”
说着,他再次一叹:“这么多年下来,杰哥这个人大家都应该了解,为人够义气,对三哥更是绝对忠心,杀三哥这件事一定另有蹊跷,如果问一问弄清楚了,也许能救他一命,就算什么都不问把他放了跑路,也能保他不死,一旦把他交上去,事情闹大,他的命也就没了,可他的命没了,我们的命也就保住了。”
大黑犹豫了一下,向四下扫视,众人纷纷凝重点头。
大黑便也点头道:“到底还是保命要紧,这里谁也不想死。”
李所向众人扫:“就这么定了?”
众人点头。
李所道:“既然定了,那么我有几话要说。”
大黑带头道:“你说。”
李所道:“第一,大家要有个思想准备,杰哥虽然杀了三哥,但世事无常,他说不定哪天会没事出来,今天在这里的兄弟都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的,到时候可没有后悔药吃。”
大黑道:“他能出来是他的本事,我们却没有知情不报而免罪的本事,这个时候弄不好,连当下这一关都很难过,所以也没有后悔药可吃,何况这是他自首,也算不得对不起朋友。”
李所长向众人寻视,见所有人都在点头,便点了点头,继续道:“既然大家没有话说,那么第二,从现在开始,这里的任何人都不能提审杰哥,要知道,审问就意味着知道了秘密,不管问没问出什么,只要审问了,就是帮大家找了一条死路。”
众人点头,用力点头,钦佩地点头。
李所长也在点头,点头道:“第三,杰哥为了投案,连王所都杀了,足见投案的决心有多大,硬要把他放了,对他也不公平,所以把他暂时关起来也没错,不过话说回来,这也难保不是杰哥一时心乱才作出的决定,过一会儿他的情绪也许又会发生变化,说不定会后悔,到时候他叫我们放了他,那时局里面接了通知还在提人的路上,我们怎么办?是放还是不放?”
这第三句话已不是提要求了,而是提问,他在问大家对策,分明是试探大家的决心,想大伙的表态。
众人一时不语,竟没有人敢回答,连看起来憨态可掬的大黑也不敢冒头了。
正在大眼瞪小眼地对峙,压送小屎进小号的两个警察回来了。
他们是跑回来的,跑到大家跟前,还没等站稳,其中一人便喘着气说道:“杰哥进去不大一会儿,又要我们放他出去。”
瞪着大眼对看的众人眼睛瞪得更大了,大家眼睛里流露的已不是疑虑和犹豫,而是吃惊和恐惧。
李所长问道:“你们放了么?”
两警摇头:“没放,这不急着跑回来请示么?”
李所看向众人,再次发问:“果然是这样,你们说怎么办?”
没有一个回答他,眼睛却瞪得更大,一个比一个大,并且所有人的喘气声都开始加重,重得好象在干一种只有女人在的情况下才能干的、很神密的体力活,但听起来却没有那种体力活应有的美妙。
大黑连喘了几口粗气,终于股起勇气打破了沉默,小心问道:“李所,现在还没上报,如果把他放了,会怎么样?”
李所长是唯一个稍显正常的警察,不过虽然显得正常,却不能正常回答大黑的问话,而是道:“你猜。”
大黑急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让我猜?”
李所长笑,笑得有点苦涩:“大家都猜。”
大家果然在猜,却好象谁都猜不出结果,全部紧闭着眼睛,不知是在用力猜,还是在躲闪别人的目光。
大黑是唯一两个没闭眼睛的人的其中一个,冲着另一个没闭眼睛的李所长急道:“再猜时间就过去了,杰哥会生气的。”
李所长无奈,向躺在地上的王所长一指道:“活人猜不出,死人也许能猜出来。”
大家同时睁开眼睛,顺着李所长的手指看向王所长,王所也睁着眼睛,死不瞑目地瞪着,如空空的洞,仰对着空空的虚空。
所有人都明白了。
小屎不能放。
放了小屎,王所的死就解释不清了。
突然有人帮助王所猜了一下:“王所不能白死。”
李所长看向那个警察,若有所思道:“你倒是很讲义气。”
立刻又有人道:“王所就象我们的兄长,平时更是为了人民事业、为了兄弟情义不怕牺牲,他被杀死了,当然不能白死,如果让他白死,我们大家不是都会给他陪葬?”
李所长立刻点头道:“就算我们不会因为他的白死而跟着他死,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了。”
还有人道:“既然王所不能白死,我们大家也不能跟着王所不明不白地死了,我们应该静一下心,耐心地等一会儿。”
又有人什么补充:“是应该耐心地等一会儿,杰哥前面说投案,现在又说想走,显然是精神上受到了刺激,有点失常,就算让他走也要等他清醒之后才行,如果就这么让他走了,不但外面人的安全不能保证,杰哥的安全也不能保证,如果因此影响了社会治安,可就不是刑事上的问题了,而是派出所的责任,这个责任可不是那么好担的。”
“这么一说,还是等等好些。”
“那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再等下去,王所死的时间就有点长了,王所死了太长时间不报案,上面会有所怀疑,他的死就解释不清了。”
“就算时间长也没什么,很好解释,因为局里来人也是需要时间的,我们等的时间不管有多长,也只是等着局里来人,局里的人来得快,我们就少等一会儿,局里的人来得慢,我们就多等一会儿,反正我们是认真等了,责任是尽到了。”
“可是局里好象还不知道王所被杀这件事吧?”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打电话报告?”
最后一句话是大黑说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屎声嘶力竭的叫骂声忽然遥遥响起来,隐隐约约的,传自派出所大楼的深处,听动静分明是在大骂那两个刚刚跑出来的警察,他在骂两个警察没种,不但没种,还不讲义气。
在场的所有人分明都听到了,并因听到的小屎的叫骂声噤若寒蝉,大厅立刻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没有人动,更没有人去打电话报告,虽然电话离的很近,就在接待大厅的接待长台后面。
众人都在竖着耳朵倾听,似乎那叫骂声根本不是叫骂声,而是海妖的歌唱,唱得让他们如梦如幻,动都懒得动一下。
骂声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突然又停止了,停止得极其突然,突然得就象刚才骂声突然响起来。
众人再听片刻,李所长摇了摇头,向刚刚跑回来的两个警察一指,道:“你们进去看看,杰哥在做什么?”
两个警察极不情愿:“刚回来又去。”
李所长笑了:“实在不想去的话也行,你们去打个电话,两个选一个。”
两个警察立刻点头:“打电话好啊,怎么也比去看杰哥强些,行,就去打电话,给哪里打?”
李所长笑得很和蔼,和蔼得就象见了小红帽的大灰狼:“给局里刑事科打。”
两个警察有些发愣:“打什么?”
李所笑得更见和蔼了:“就说马英杰杀了焦永生,前来派出所自首,又杀了王所长,现在正关在派出所,等待局里接手调查。”
两个警察摆手,狠狠地摆手道:“我们还是去看杰哥好了,你们继续商量怎么办。”
说着,迅速向大楼深处跑去,跑得不但快,而且悄无声响,快得就象被猎狗追着的兔子,轻得就象正准备偷人财物的小偷。
两个警察既轻又快地跑开,瞬间没了踪影。
众人注视着两个警察消失的楼角,分明想笑,却说什么也笑不出,一时接待大厅没有半点声音,安静得出奇。
两个警察去得快,回来的也很快,只在眨眼之间,又同时跑了回来,回来的时候好象动作更轻了。
他们不但动作轻,而且说话的声也轻,很近地凑近大伙,轻声轻语道:“他睡着了。”
睡着了?
众人不解,看向李所长,面露疑问。
李所长轻叹,若有所思道:“看来杰哥受了太大打击,的确是精神出问题了。”
众人连连点头,无不赞同,认为有理。
李所长叹了口气:“还是打电话吧,我们等。”
众人同时看向那两个刚回来的警察,几乎同声问道:“谁?”
李所也在看那两个吓得一声不语的警察,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我是副所长,当然是我。”
众人无不松了口气,暗暗赞叹:到底是李副所长,关键时刻有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