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曾凌渝港有了此番决定,但在学校,也是不敢大声喧说的。且不说这事能否得以实现,就是学校近段时日的活动,也弄得他无瑕去管了。曾凌渝港本来也是轻松的,参加歌咏比赛也不可能是自己。曾凌渝港生来就嗓音沙哑,也不是唱歌的喉咙。索性初中的音乐课两周才一节,又逢上放假过节的,一学期也去不了几次音乐教室。但慕容老师却偏偏不放过他,还让音乐老师也来选拔。男生们也招架不住,都咧开嗓子唱些稀奇古怪的曲调,曾凌渝港则只作口形而不出声。音乐老师便挨着一个一个地听。其实她根本是听不出来的,也就在班主任面前胡乱地点人。轮到曾凌渝港时,还是不出声,只是装出一副张嘴的样子。音乐老师却偏偏漏了陷,明明听见的是况琦源的声音,却让他坐下,点了曾凌渝港的名儿。其实况琦源是练过声乐的,唱调也是没问题。等音乐老师走后,曾凌渝港连忙坐下,因为他是对不住自己的良心的,像这样的把戏迟早也会穿帮。于是又只好让况琦源替代了他的位置。曾凌渝港原以为会顺利地逃过这一劫,但班主任却偏偏不罢休。
晚自习她便把曾凌渝港叫进了办公室,然后一屁股摊在椅子,像失了骨头的一堆肉,看了真叫人厌恶。她轻蔑地望了他一眼,然后问道:“你没参加歌咏比赛吗?”
“是没参加。”曾凌渝港有些厌恶她的态度,头却一直盯着窗户。班主任也没法,只好让他回了教室。其实在曾凌渝港看来,初中的班主任比小学班主任好一点,至少她们也只陪学生们走过三年,就算再怎么受苦,又不会像小学那些憋屈六年。
可是到了第二日,班主任却突然换了一副表情,还用“笑里藏刀”般的温笑对曾凌渝港打招呼。然后又听她催梦似的说:“要不你就来当指挥的吧!”
曾凌渝港实在不好回绝她的好意。一是他不想再受她的纠缠,二是给这个厚脸皮的泼妇一个台阶下。于是只好连声答应。也不知何时起,他对待班主任的看法又和小学时的相同了,而且是愈发地讨厌。
曾凌渝港根本就没有当指挥之意,也从来没有指挥过。用手挥一挥,倒像是个东倒西歪的机器人。班主任是把话摞在这儿了,他也应该做出一点积极准备的样子。但慕容老师是拗不过去的,她也自有她的法儿。一日,她叫曾凌渝港和胡力元去办公室,一进门便说:“胡力元小学是当过指挥的,你俩比试一下吧。”说完便让胡力元准备,然后她就哼着乱七八糟的小调,胡力元倒也镇静,手也挥来挥去,但在曾凌渝港,却觉得这些挥来挥去的手像一把把菜刀,砍断了从慕容老师口中蹦出的音符。曾凌渝港在一旁却看得忍俊不禁,不过倒也学得了一手。轮到他时,曾凌渝港一听慕容老师从嘴里叽叽喳喳出些难听的调,就幻想着那是一群闹喳喳的麻雀,他便双手用力地挥动着,向那些扑来的麻雀砍去。大概是学舞时听惯了节奏,他的手也时快时慢,跟着拍子挥来挥去。胡力元见曾凌渝港越来越兴奋,也惊得目瞪口呆。等到慕容老师像念经似的哼完时,曾凌渝港的手去仍然挥来挥去。最后指挥还是敲定在了曾凌渝港身上。
但是曾凌渝港根本指挥不出高低不同声部的节拍,练了好几天,也出了不少丑。八班是与七班合作的,教室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人,曾凌渝港一个人却孤零零地站在讲台上。一百多双眼睛全部盯着他,也让他一时招架不住,脸都红涩了一半。八班的古藏藏,也便最爱造谣说小话。班上的人大多看她不顺眼,又因她是藏族的,又生得瘦小的身材和黑黑的皮肤,实在地看不出她的美。每当曾凌渝港举手示意时,她看了就扑哧大笑,曾凌渝港早就觉察出来了,但慕容老师却视而不管,反倒去教育在后边的男同学。古藏藏也在班上有个朋友,便是她妹妹——古西西。但不知何时起,两人却同时恋上了申乾坤。若不是申乾坤在宿舍里向室友们讲起,也不知她们姐妹俩会为了追他而开始战争。
但慕容老师却是不知晓这些事情的,她还没料想到会有如此的早恋。但她在合唱比赛这事上,却煞费了苦心。等到还有一周就比赛时,她却请来了祝明君的母亲和小学时候曾凌渝港的音乐老师田老师。说来也巧,曾凌渝港的舞蹈启蒙老师也是这位田老师。祝明君的母亲本也是音乐老师,但由于语文老师的缺乏,又调去教语文了。曾凌渝港暗暗地想:没准是祝明君她妈得了慕容老师的好处。可曾凌渝港只是想想,也没同别人说,殊不知古藏藏却在班上大声吆喝:“准定是慕容老师给了祝明君多少好处!”
可话传到古西西的耳里,却觉得十分气愤。她忙去找古藏藏理论:“这事儿和视明君有何有关系?”没想到她们姐妹又开始争斗起来,可吵来骂去,曾凌渝港也只听清了一句“你以为自己很清白吗?小学还给视明君写情书。”这话是古藏藏说的。经她俩的这一折腾,班上十分之八九的同学也知道了这些丑事,祝明君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可田老师并没有白来,给合唱的同学指导了一下午的课,同学们也显然有了长进。晚自习又把曾凌渝港叫去,手把手地教,直到他渐渐有了感觉,也渐渐练得娴熟。比起前几天自己的瞎折腾,这一课实在收获颇多,长进不少。等到第二日再练合唱时,手也不再机械地挥去挥去了,慕容老师也觉得欣慰,曾凌渝港也算松了口气。再后来的练习,也是一比一次有进步,曾凌渝港也进入了状态,悟出了不少乐趣。
等到真正比赛的那天,天气却不见得大好。越是临近比赛,雨就下得愈大,便校领导早已在学校大学等候多时了。同学们化好了妆,三五个挤在一把伞下,在冰冷的雨水中奔向学校大学。几个月前,那还是个伤心地。但如今曾凌渝港却梦幻似的站在了台上。他们的节目本来是排到后面,但那天田老师指导学生们唱歌时,恰好被校领导听见,还直夸他们唱得美,于是便讨得了校领导的欢喜,也破例摆在了最前面。
登了台,曾凌渝港用舞蹈的职业精神,用舞蹈的礼仪向观众鞠躬,然后转过身。向钢琴处的音乐老师示意。音乐响起,曾凌渝港也挥舞着双手,像舞蹈一样自然而忘情。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平日练出的声音并不太响亮。但是搁置了话筒,音响的声音却在学校大学里来回涤荡。曾凌渝港的手忽而缓慢柔和,忽而疾速有力,此起彼伏的歌声,抑扬顿挫的由调博得台下观众的阵阵喝彩。高潮已过,用力一收,高音霎起,意犹未尽。转身鞠完躬,在观众的欢呼声中,无缘自豪和自信地走下舞台。等看完了比赛,才惊讶地发现,所有的指挥中,只有曾凌渝港一人是男同学。这就像那次过生日时的比赛。虽然舞姿优美的大多是女生,但有天赋的却只是曾凌渝港这样的一位男生。
毫无悬念,比赛结果自然是曾凌渝港的班上得了一等奖。而出乎曾凌渝港的意料的是,自己竟然得了最佳指挥奖。全校得最佳指挥奖的也不过三人,曾凌渝港便是唯一获奖的男生。慕容老师也得了满足似的,对学生们的管束也松了。古西西和古藏藏也暂时休了战,都美美地享受着自由。可是两天之后,班主任又待学生们像从前那样苛刻,而且还带来了一个既让学生们兴奋又害怕担心的消息:“第十五周时有一次奖学金考试,请100名有奖金的。奖学金就是你们的择校费用。”退学费自然是好事,但今年级上于人争前100名,实在是太困难。曾凌渝港只是微微地笑笑,虽然这学期的名次也进了前100名,但想到上学期期末的失利,又有些担心,所以只好更加发狠的学习,更加发狠的复习。
殊不知到了奖学金考试的那天,曾凌渝港的心态却极端的好。不管是数学还是语言,都觉得发挥得不错。至少心头没有留遗憾。但是至于英语考试,却出了乱子。监考老师一把卷子发下来,曾凌渝港就伏案写了个名字,又看看别人卷子,满面全是字,大概是监考老师发现曾凌渝港东看西看,也走过来了,不耐烦的问:“你在干什么?”
曾凌渝港这才忙把很快没印字的试卷递给他。谁知他回了座位,从凳子上拿出了垫屁股的试卷给他说:“这张拿去吧!”可曾凌渝港一接到试卷。就闻得满是屁股的臭味,卷子也被屁股扭来扭去变了形,上面有些字迹也被擦去了,但在曾凌渝港,只要有试卷就行,于是又赶着时间做后面的题。
考试完后,班长徐根生也愈加兴奋了,和申乾坤谈论着考试题答案。曾凌渝港来了兴致,也加入其中,申乾坤道:“这次数学考试太简单了。”
“是呀,几何证明题全是做过的。”曾凌渝港也随声附和。因为考试前他对数学的期望并不高,但也投入了足够的时间来复习。出这样的题,难免让曾凌渝港有些高兴。
徐根生却嘟囔着小嘴,心情有些沮丧地说:“我英语听力没听清楚,太惨了!”
曾凌渝港一听又来了兴致:“英语!我给你们讲,我的卷子做了一半才发现后面是白页,找老师要试卷,他直接从屁股底下拿了出来,上面还残留着阵阵‘芳香’。”还没等曾凌渝港说完,他俩已经笑得前仰后合,虽然背地里说人坏话是不好,但也觉得老师应当注意言行举止,一旦闹了笑柄,恐怕就没有威信可言了。
但当古西西和古藏藏也加入进来时,申乾坤就显得不快活了,曾凌渝港和徐根生也退了出来,只好看她们姐妹俩如何争来斗去。古藏藏一把拉住申乾坤,说:“我们换个地方再聊吧!”于是便猛地想拉他走,可古西西也不乐意,也拉住申乾坤的另一只手。这样僵持了片刻,申乾坤也恼火了,挣脱了她们俩,说:“你们把我弄疼了,有什么事赶快说吧,说了好走人。”
古西西还没等申乾坤说完,就跑上前说:“我是想和你对对数学试题的答案。”说完便掏出一张抄有答案的字条。
古藏藏也慌了神,连忙递给申乾坤一张纸条,上面也是密密麻麻的字:“你先看看我的答案吧!”说完又塞进申乾坤手里,然后像仇人似的盯着古西西。
申乾坤也二话不说,将两张纸条分别拿在左右手上,然后装出若有所思的样子,一会儿陷入深思,一会儿又拿着笑在两张字条上勾勾圈圈。等他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对完,便递给她们姐妹俩,说:“你们自己算一算成绩吧!”
殊不知余佼佼也夹进了她们之中,问古西西:“你得了多少分?”
“九十分。”古西西有些高兴地回答。然而试卷的满分是150分,她平日的测验却很难上九十,这次得了九十分,自然是该庆贺。
可是古藏藏却更是神气地说:“我考了一百分。”还特意把纸条递给申乾坤看。
申乾坤也拍手叫好,又正应了他的心计。于是趁她们姐妹俩互相吵架打骂时,余佼佼又拉着申乾坤,还叫上曾凌渝港和徐根生去了操场的篮球场区。
在篮球场上碰见赵青楚和况琦源也是不足为奇的。徐根生也感到是上了当。埋怨说:“余佼佼,这有什么好看吧?”
余佼佼也心急,把握住申乾坤的手用力一甩,害得申乾坤“哎哟”直叫,她又上前拉住徐根生,说:“你看,篮球场那边那个人是谁?”大家也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上去是个挺熟悉的背景!
“是祝明君!”徐根生大声地叫唤起来。乍一看他正拿着手机,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即便是徐根生刚才那么大声的叫唤,也没惊扰住他。
余佼佼也觉得他的行为古怪,悄悄示意大伙跟上去。他们便猫着身子,连滚带爬地来到祝明君身后,偷偷地看着手机里正录的像,——全是同赵青楚打球的那个又高又瘦的,留着帅气发型的男生,“大概是其他班的吧。”申乾坤小声地说地说了一句。大伙便离祝明君更近些。
“嘿!你在做什么?”余佼佼拍了拍祝明君的肩膀。祝明君却吓得大叫,手上的手机也掉在了地上。申乾坤连忙捡起来,翻看他拍的照摄的像。结果全是那人。曾凌渝港和徐根生在一旁窃窃地笑着,余佼佼将祝明君推倒在地上,也凑过来还看热闹,还哈哈大笑。
赵青楚被他们这群围观的人的疯闹而生气,扔了球走过来,势气逼人地说:“你们不能走远一点吗?”
大伙正想把手机上的东西给赵青楚看,况琦源和那高高瘦瘦的男生也走了过来,都眼巴巴地望着那几张惊人的照片。曾凌渝港连忙把况琦源拉过来问道:“他到底是谁?”
“他是十二班的,叫夏磊,校篮球队的。”况琦源颇感到自豪。其实在上次校运会中,曾凌渝港就敬仰他一番——跳高得了第一破了纪录不说,两百米也疾奔若风,冠军自然是他应得的。
夏磊也不再多问,只从嘴里蹦了句话:“你可真是个自恋狂!”于是又转身打起了球。但在曾凌渝港,他的风采,他的冷漠却刻在了自己的心中,成了一幅活生生的图画。祝明君实在是羞愧不已,又受了夏磊的冷漠,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地独自闲逛。终于,他又只好同刘京宣为友,也混入了女生之中,对粟小米更是渐渐亲近。
佟老师也不知得到了什么好消息,精神焕发地进了讲堂,神神秘秘地说:“你们想当小记者吗?”
学生们点点头,神色也是不以为然。
“你们想免费游世博吗?”
学生们使劲地点点头,不时露出惊喜的笑容。
“你们想让自己一举成名,成为小作家吗?”
学生们更是拼命的点点头。于是都伸出手,接过一张参赛名单,上面还有“重庆晨报”的字样。曾凌渝港也满怀着信心投了稿。古西西和古藏藏两人也不例外。便是最终尘埃落定,却只有祝明君和粟小米。曾凌渝港的落选大概是偏了题,但见他俩从此每逢下课就凑在一块,说说笑笑,看上去确实亲近。呜呼!无法可想,这次比赛的失利让他对自己的前途更加迷茫。但是又经过这一番折腾,曾凌渝港倒渐渐开始关注起夏磊来。也不知什么力量,让祝明君的心灵蒙上了灰尘,从此不管怎么清洗,也无法冲洗掉。
古西西和古藏藏仍旧明争暗斗着,夹在她们俩中的余佼佼更是无法忍受这种折磨。古西西每有失利,就爱找余佼佼的茬,非得把气撒在她身上不可。而古藏藏明显要是有智慧的,每次总是争着让申乾坤给她讲数学题。粟小米和祝明君不知是为了何事,也闹了不和,曾凌渝港便更看出他的不是。于是,逢人便提醒别和祝明君交往。也不知祝明君从何处得了耳闻,竟一气之下把矛头指向曾凌渝港,只是不过在纸上宣泄罢了,也不敢拿班长怎么样。
转眼这学期也过了大半,剩下五六周的时间无非是赶完了进度开始复习了。班主任对学生们的管束也日渐严格了,但对于曾凌渝港来说,却并不觉得学习太累。奖学金考试的成绩很快便公布了出来,还把前一百名的名字张贴在校门口。周五放学时,况琦源飞快的拉着曾凌渝港奔到校门口,指着上面的名字,恭喜道:“祝贺你考了全班第一名。”曾凌渝港也迅速地浏览了一遍,果不其然,还是年级二十一名。于是曾凌渝港也自己鼓励道:“是不错,是不错。”然后他俩人拍手称好,一同回了家。虽然这个名次并没第一名那么光荣,却给了曾凌渝港极大的信心,可是,他仍打消不了报考专业学院的念头,反倒觉得成绩好了,更是理所应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