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夏夜,群星闪耀,没有烟云,好像是能看清天际的星星。何宇虹出神地望着窗外,也不知是在看贺校长请来的专业院校的老师还是那神秘莫测的天际,嘴里也嘟囔道:“都晚上九点钟,他怎么还不来呀?”
申良维倒还乐呵,一边玩着手机一边说:“等我玩完了手机,他就会来的。”大伙便轻蔑地瞅了她一眼,她也显得不好意思了。
陈老师匆匆接完了电话,却急着叫唤大家站好:“你们先练练吧,老师很就到了!”大家便忙着热起身来,只有申良维还依依不舍地关上手机,极不情愿地练习起来。也不知又过了多久,贺校长领着一位又高又大的小伙子进来,可以和向唐大哥相比,更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对着向唐说:“向唐倚天,你怎么回这儿了呢?”原来他们是认识的。
贺校长也用极富激情的语调向大家介绍:“这位是段老师,现役选手,参加英国黑池比赛进了前五十名的。从今以后,你们的小课就由他来上吧!”于是又收几千元的小课费,然后又是让大家依次做个自我介绍。其实上小课曾凌渝港也上过几次,因为费用太高所以没有长久地上,但每位练舞的人都深深地知道:只有上小课,才会有进步。
“你们还是先跳一段给段老师看看吧!”贺校长便打发大家跳起来。申良维却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动作也乱做,曾凌渝港费了足够的劲才带动她,不到两分钟,就已经感觉她完完全全地放松了,而他自己却四肢僵劲得发麻。
“停下来吧——我看了看,你们的技术都比较好,但那种舞魅感却没让观众感觉得到。特别是小申,头老看低,人家小曾跳得那么卖力,结果你一低头就毁了整体感觉……”段老师的确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点评起来也是滔滔不绝。小申若无其事地抄着手,对他们的评价也不在乎。何宇虹和赵锐也懒得理她,都对着镜子练习去了。
等大家有所领悟,贺校长便让选手集合,说:“从明天起,早上下午是集训,晚上是小课,集训的地点在沙坪坝,上小课是在这里。今天就到这儿吧!”
大伙却议论纷纷,又是抱怨又是叹气。何宇虹也摇摇头说:“沙坪坝那么远,不知早上要几点就起床。”
“是呀,是呀。每天集训六小时,晚上还要上小课,我的身体实在是撑持不下了。”赵锐也叫苦还差点哭出声来。
但第二天谁也不敢缺席,参加集训的也不只是大渡口代表队的,还有其他区县的队员。段老师也没闲着,一面招呼着大家集合,一面又向各位选手介绍:“小曾,这是闫吉韧,和你是同一组的。你俩可得好好切磋的。”曾凌渝港顺着他的眼神望去,闫吉韧虽没他高,但趾高气扬的头却向上昂起,比起我他自己低调谦逊,实在地霸气多了。
上午三小时是个人技术的练习。段老师也讲得细致,每个舞种逐一讲解,又是当众示范解析动作,又是指导选手找到正确的练习方法。天气闷得发慌,即使吹着风扇,穿着背心,汗水也一滴一滴地往下淌着。可是比赛在即,没有人愿意放弃泄滞,就是最不情愿的申良维,也开始发狠地练,时钟敲过十二点,段老师也回办公室休息了,大伙几个仍旧对着镜子练习。
“这桑巴擦行步怎么跳起来那么不对劲呀?”何宇虹反反复复摆动着胯,神色却严肃认真。
“胯没到位罢了。音乐节奏的处理应该注意一下。”向唐大哥战战兢兢地说,还一边指导着何宇虹。
“你们还是行行好,让我先吃顿饭吧!”申良维却在一旁叫嚷着,还拉着赵锐的手不放。大伙这才觉得肚子饿了,便出了培训中心,在就近的小餐馆点些小菜,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没有谁不大口大口地嚼着吃的,大概都饿极了,因为下午三小时将更其劳累。果真到了下午,段老师便让选手像比赛似的五支舞连起跳,还分了预赛、复赛、半决赛和决赛。虽然累是累了点,但没有谁叫苦,都默默地忍受着煎熬,因为每个人都是为梦想而来的。
上小课的时候,大家便是不敢大意。一对一对地讲解,从最基本的步法到双人的磨合,都讲述得清晰透彻;集体地讲解,也是从最简单的呼吸开始,“呼吸伴随着整个舞蹈的过程,动作的伸展和暴发都要靠呼吸来调结。”陈老师在一旁也听着,有时还跟着大家一起练练。陈老师每逢有了会意,便高兴道“可好!可好!”大家便不敢懈滞了一点儿时间,总是缠着让段老师指导。这样细的讲解,通常是到深夜零点左右才结束。回家的路上,凉风呼啸而过,没有人影的大街更显得空寂。散了伙,曾凌渝港便飞奔在街道上,像自由飞行的小鸟一样无拘无束。可是第二日又睡不得懒觉,早上七点钟又得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新的一天的集训练习。
申良维大概是撑持不住了,第二日是梦游般地闯进教室,眼圈却肿大得叫人厉害。大家都已上了很久的课,她的出现的确让大伙吓了一跳。可她却毫不脸红,慢慢悠悠地换了鞋子,然后漫不经心地走进了队伍,却听她嘴里模糊地说着:“烦死了,烦死了!”等大家都下课了,她边揉着胳膊,边把鞋扔在一边,还向大伙发火:“你们都是铁做的吗,还不去吃饭?”其他人便讽刺她:“你就先睡会吧,等会儿吃饭再叫你。”可是真打算去吃饭时,见她睡得正香,也不好意思惊扰她的梦。何宗虹倒也关心申良微,为她打了包送到她面前:“你趁热快吃了吧!”“你们都吃了吗?”大家点点头,她便饿极似的大口大口吃起来。
就这样坚持了一周,集训才结束,大家已经明显吃不消了。虽然白天可以不用跑来跑去,也可以安然地睡大觉,便晚上的小课也便愈发地延长了。
集训学到的东西倒也丰富,什么观众互动,双人交流以及个人技术都有涉及的地方。申良维便一知半懂地“装”起跳舞。反倒比曾凌渝港还“强壮”,跳个动作更是用力,连眼神也含有杀伤力。何宇虹她们看着大笑,曾凌渝港却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满地找牙。虽然申良维还连忙道着歉,但曾凌渝港心里总觉得她是故意的。
结果晚上上小课时,申良维便得到了段老师的特殊照顾——照着镜子摆动作,而且还得一直保持着。何宇虹便也想些办法来制服她,只是何宇虹一会给她作示范,一会又给她纠正动作:“手要跷些,脚跟不能着地,身体要一直保持弧形。对……对,就这样。”申良维便一句话也不敢说了。她强忍着痛苦,一直保持了十分钟,在旁边的赵锐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去找段老师求情,却只听见段老师发出的刺耳的字眼:“闷骚,快歇歇吧!”说完便出门扬长而去了。
大伙便不约而同地重复着那两字:“闷——骚!”陈老师也受不住这样的无视,见申良维哭得那么伤心,又及忙去安慰她,还对大家说:“看见了吧,这些都是从专业院校来的,个个都那么没文化,没修养,你们还巴望着去呢!”
赵锐一下子跳出来,大喊道:“不去了,不去了!太可怕了,我还真不想变成这样。”但是曾凌渝港和何宇虹也开始打消了学舞的念头。“去专业院校的事儿我可不敢再想了,但舞蹈的事不审先放在首要。”何宗虹叹了口气,又说道“等市运会比赛后,我可能不来了。”
大伙忙问:“你为什么又不来了呢?不是好端端的吗?”
“她和我下学期上高中了,恐怕没那么多时间来跳舞了!”冯涛蕴也碰出一句,这才使大家平息了各种胡思乱想。
可申良维却哭得伤心极了,仿佛从来没有受到这样的侮辱,还期期艾艾地说“我……不想……不想上……他的……课!”说完便嚎啕大哭起来,看得曾凌渝港也想流泪似的。
“你们还是再忍两节课。”陈老师语重心长地说:“我们还是应当宽容别人,如果真放不下,那就是你的不对。”陈老师便把大家唤来聚在一起,然后对大家说:“但是你们的老师,教给你们了知识和技能,还有两节课他就走了,如果真不喜欢他,以后不再让他来上就是了。他又不是正式的教师,何必担心他还会再来呢?最后两节课,你们就忍忍吧!”
虽然最后两堂课,大伙也没再听到他那肮脏的话语,但从那以后,大家便一致认定他的内心一定肮脏的,即使有华丽的服装和英俊的外表来掩饰,终究还是赤裸裸地露出那颗道德品性败坏的心。可是同陈老师比起来,他传授给大家的知识也是他们不曾接触过的,但同金钱相比,他只不过是为了功名利禄才来授课的,否则也不会像陈老师那样把最多的知识和和最少的钱作交易。
申良维受了那一夜的侮辱,渐渐失去了信心,头也愈加低垂,像个泄气的气球。没有了往日眉飞色舞的神情,也没有了往日说说笑笑的举止,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跳舞也无非是毫无规律地摆摆裙子,脚步净是乱了套。陈老师亲眼目睹了申良维的经历,也不免有些惋惜,趁休息的空档,大家便讨论着小申的事。陈老师叹息地说:“当初她父亲不让她学,说是耽误了学习。我坚决地说‘她那么好,必须学!’后来她爸在外面看见她那么迈力地做着热身操,也于心不忍了。”说完陈老师还模仿着申良维带操的样子,看上去确有几分认真和执着。可是眼前的申良维对于自己的处境已经麻木不仁了。
不知不觉中,在每日的汗水与辛苦相交的练舞中,暑假也便悄悄地溜去了,好像它的逝去,就成为了市运会一个月倒计时的标志,从踏上初二的大门时,初中生活也便过去了一年。紫荆终于上了六年级,虽然和哥哥一样大小,可那年那场意外的车祸,使她不得不停止求学生涯。一切都变成了新的,仿佛大家都迈进了青春的大门,纵然还有许多幼稚的想法。何宇虹和冯涛蕴也上了高中,平时也没了练舞的时间。申良维算是跨入了初中,可是不知怎的,陈老师从她同学那里得来的竟全是骂她的话。但是至于上学期期末陈俊杰胜出的悲剧,曾凌渝港更是下了狠心:一定要超过他!一定要超过他!但是他假期得意忘形,连作业也忘了做,新学期的辟头便受了老师的责罚。但曾凌渝港欣喜,心里暗暗拍手叫好:“任你堕落!任你堕落!”于是,新学期便在期盼与渴慕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