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见面,对于紫荆来说,虽然背着父母,违背了夏磊许下的诺言,但她既不声张也不做作,所以父母都不知道。当晚她便加了夏磊为“好友”,还同他甜言蜜语了一番。看不见她聊天的内容,但见紫荆一直笑得合不拢嘴,便大致可想她的聊天内容了。她就那样痴痴地傻笑着,似乎还在清纯的年代,殊不知尘世的污秽。母亲也多次站在门口,问道:“啥事呢?就一个人在一旁乐呵!”她企图进来探个究竟,曾凌渝港立马踏上前拦住,说:“她在看网上的笑话,你就大可不必去探究竟了。”
“那怎么行?万一她是干别的事儿怎么办?”母亲还是强硬地要探个究竟。
曾凌渝港没让她一步,说:“随便你吧。反正我又不是你孩子,何必儿女情长一番。”母亲有些生气,但见曾凌渝港撒了手,便不声不响地上前探个究竟。
紫荆还在不停地大笑,看见母亲走过来,便招呼说:“妈,你快来看这则笑话,太笑人了!”
母亲不慌不忙地凑到电脑前,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内容,便说道:“时间不早了,再玩一会就睡觉了。”说完便走,还把门也关上了。
曾凌渝港向妹妹竖姆指,夸她的机灵,紫荆也微笑作答,又继续和夏磊聊天。但是曾凌渝港却依稀听到,母亲回到客厅后同父亲的争吵,他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得确切些,又听见母亲说话:“你那孩子都半个月不去上课了,跳舞的学费不是白花了吗?可惜了那么多钱呀!”她又开始抱怨种种“浪费”,好像都在痛斥曾凌渝港的不孝。她一定是受了曾凌渝港刚才那句轻薄的话的气儿,所以便变本加厉地埋怨一番。
父亲没有说话,等着她发泄一番后,才劝慰道:“你还是想想他的不幸吧。一个孩子失去了亲生母亲,心中自己不平衡。更何况——”父亲恍然大悟似的闭了嘴,大概后面的是些更见得不人的秘密。曾凌渝港隐约地感到,父亲和眼前这个女人之间,自己逝去的亲生母亲与这个女人之间,一定有不得人知的秘密。
“哥,你怎么脸色那么差呀?”紫荆不知何时跑到哥哥面前来。
曾凌渝港吞吞吐吐,不敢把那些想法告之妹妹,所以只有搪塞她说:“我刚才听见爸妈在谈你和夏磊的事儿,所以这段时间别去私自同他聊天了。”
紫荆显然不高兴了,——刚才还满脸的光芒万丈,却顷刻间大雨倾盆。索性她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不然曾凌渝港还真不知如何回答,从此之后,紫荆却收敛了不少。
又有一周没有去练舞。返校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备战期中考试。学校的规定大致就是这样——考试是从来不会提早说的,一定是只有几天时间了才突然通知。因此有些同学就感到惊慌了,不知道干什么好。因为他们落下的错误和问题,在几天内是不可能得以解决的。但在曾凌渝港,这点时间就已经足够了,好像已经成为了久经沙场的老兵老将,也不再畏惧未知的困难和挫折。更不必说,他曾经产下的誓言:“我要超过陈俊杰,超过陈俊杰!”
可是赵青楚和况琦源返了校,却上上下下乱翻腾一通,把作业本都翻得起了皱纹,险些被撕毁。曾凌渝港本来可以安安心心地复习的,可是夹在他们两人之间,却一会儿被赵青楚唤去给他讲问题,一会又被况琦源叫去给他讲题。不过,曾凌渝港倒很乐意,因为他已经胸有成竹了。因此帮别人解决问题,只会让他更加充满信心。
面对这次突如其来的考试,同学们大都慌了神。虽然佟老师总会在课堂上提醒同学们每天都要巩固,虽然甘老师也三番五次地强调要把每次测试当考试,虽然单于老师也劝告同学们要及时解决数学问题,虽然教物理的瞿老师在课堂上叮嘱同学们哪些是重难点,要抓紧时间去功克,但没有们终究是在浑水摸鱼的学习中,也不管平时测验的质量,好像他们从来都漠不关心分数。可是越是这样,慕容老师越是叮嘱同学们:“分数可是你们的命根根,还是认真对待吧!”
赵青楚却满不在乎地说:“反正能上重点中学的只有那些人,我们再努力也没用!”
“对呀,我们说白了,就是垫底的。”
“分分分,是老师的命根根才对。就怕考差了被扣工资。”
然而,曾凌渝港却不以为然,只是看着在一旁哗众取宠的陈俊杰,暗自窃喜,想道:“上次期末考试你得了第一名,这次我看你得多少名。”
慕容老师没有再说下去了。她想这些富家的子弟还是少招惹的比较好,至于成绩考差了,那就是其他四课老师的责任,可跟她没关系。也不知道其他四科老师是怎么想的,竟然都发了狠地上课,好像都不愿自己背上黑锅,倒巴不得其他人来背负。因为首当其冲的第一个推卸责任的竟是慕容老师,所以家长怪罪起来,就只能怪其他四科老师了。
曾凌渝港却陷入了沉思。想起了曾固执已见的要去读专业院校,恐怕上课学习的情景比眼前这幕更加荒唐罢。可想而知,现在能够留下来,对他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倘若真去了专业院校,学习怕也就不见得有那么好了。可是他还没有继续想下去,却被况琦源唤醒了。
“曾哥,你快说光的折射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啊——哦,你晚上吃什么呀?”
“曾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啊——没有——没有——,可能时昨天复习得太晚了,有点想睡觉。”
“你晚上也要复习呀?难怪成绩那么好呀。”况琦源也忘记了要问的问题,开始像审问犯人一样的追问曾凌渝港。
曾凌渝港见拗不过他,只好装作来了瞌睡,趴在课桌上,还打了几声“呼噜”,这才把况琦源赶走回去了。赵青楚过了一会儿又来唤醒他,还拍打着他的背,生怕他叫不醒。就这样被他俩使来唤去,一节自习课总算结束了。
晚上放学后,曾凌渝港像往常一样,在昏暗的街灯下,缓缓地沿着街道前行。几经周折,总算走到了文化宫门前,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早已关了灯光的教室的窗户,却莫明地想冲上去。但他终究还是止住了。因为正当他想跑进大门时,却见贺校长气呼呼地走出了大门,旁边还跟着一位十五六岁的男生。这男生有些面熟,背驼得不厉害,倒也有小老头的模样,还有他的下巴很是突兀,包住了上嘴唇,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地包天”。
“他怎么会在这儿呢?”曾凌渝港心中有些不安,转身想跑,却已经被贺校长发现了。
贺校长迎上前,把“地包天”扔在后面,害得他大喊:“妈,你跑慢点儿呀!”
“妈!”曾潜渝港大惊,因为这一个字,却意味着他俩如何的亲缘关系。曾凌渝港被贺校长叫住了。又因受了刚才那一下,整个人却像木头那样呆立着。
贺校长却不见生,开门见山地说:“你这周可得来练舞了,告诉你个消息——下个月又要比赛了。而且是首庙电视大奖赛,要录像播出的。”
“真的,太好了。”曾凌渝港虽然听到比赛有些兴奋,但想起才搭手的妹妹,又有些矛盾和犹豫了,“那我和谁准备参加比赛呢?”
“当然是申良维。你和她在市运会上得了冠军,肯定有实力的……”
贺校长还没来得及说完,却听见“地包天”追上来,大喊一声“妈——”,曾凌渝港顿时浑身发抖。“地包天”叫妈的声音简直像三四岁婴儿叫唤一般,虽然已经长了喉结,人也高大了。
“你还是听个劝,周末到医院去看看牙齿,免得又被同学耻笑。”
“那怎么行?我最怕看牙医了……”
趁着他们母子谈话的空当,曾凌渝港便偷偷地溜走了。但他走了不久,再回头看看这对母子俩,却觉得有些荒唐了——母亲还长得规矩,牙齿也整齐,可生下来的孩子却长得畸形的下巴,想必是动了胎气,或是遗传了他的父亲,都无从知晓。只知道他们是一对母子俩。
可是在路上,又想起比赛的事情,却觉得过意不去。他想着妹妹会怎么失望地走出教室,躲在角落里嚎啕大哭。或是跑到别的男生那里,来得到安慰。也许申良维不愿再参加比赛,那就不能得好名次,到底该如何是好呢?他终于想出了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参加比赛。虽然在曾凌渝港心里也有几分不舍,但为了不伤害别人,只有先舍弃自己了。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有四周没有练舞了,而病情又日益复发,实在撑不住高强度的训练。可是他还是按照贺校长的心愿,决定周末重新开始练舞。
回家后曾凌渝港没告诉妹妹不参加比赛的事情,只是把“地包天”是贺校长孩子的事实告诉了妹妹,曾凌紫荆听后,也无法相信:“不可能呀,长得太抽象了!”
“那你就长得太美艳了。只可惜——”
“可是什么?”曾凌紫荆不服气地问。
“我不会参加下个月的比赛。”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曾凌紫荆仍然不敢面对现实,因为她不希望他受伤。
其实那是返校那天的事。曾凌渝港静坐在教室里,望着窗外那些在操场上运动的同学,觉得很孤独。夕阳的余晖撒进教室,映照着曾凌渝港的眼睛。可是,操场上的人却停了下来,收起操场上的器材,都三三两两地挤向篮球场,不知在凑什么热闹。他也像被吸引住了似的,飞快奔向操场,在人群中拼命地向前挤。没错,他亲眼看见了,夏磊软弱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腿上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却像泉涌般往外冒。
人群中有人叫喊着:“快去叫医务人员!”有人便抬着夏磊,缓慢地走到医务室门口。之后的情形,他也一概不知了。医护人员把门一关,外面凑热闹的人也都各自散去了。这两天体育课上,曾潜凌渝港也没见着夏磊,想必是摔成了重伤,所以只好告诉他妹妹了。
曾凌紫荆默默地听着,闭着眼,想让泪水重新回到眼眶里。可她做不到,只要一闭上眼,却看见了夏磊腿上的伤口不断地有血液喷涌而出,既而愈来愈多,直到流尽不止。——呜呀,无法可法!曾凌紫荆睁开了眼,赶紧掏出手机,迫不及待地打给我夏磊。
“夏磊,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呀?为什么不告诉我呀?”曾凌紫荆很着急地问。
“这,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就是擦破点皮,留下了块伤疤,养养几天就好了。”
曾凌紫荆却仍不放心,说道:“不行,我得亲自来看看,更何况我真得了相思病,晚上一闭眼,脑海里全是你的声音,你的笑容,你的一切。”
“我也一样……”
两个人在挂了电话之后,曾凌紫荆也便回房休息了。曾凌渝港却一个人,在微弱的灯光下,还拿着课本复习。他自言自语道:“明天考试了,总得刻苦一下才行。”其实他已经胸有成竹了。
第二日,曾凌渝港像往常一样,星星还没有归宿,天色还是漆黑一片,就早早地出门了。他心中有几分安稳,也有几分忐忑,不管是风吹过树梢的飒飒声,还是清晨鸟儿放声啼鸣的婉转声,他都当作是大家为他唱的歌。一路上听着起伏迭荡的歌,满心欢喜地踏进学校。那一刻起,他决定要焕然一新,让自己再像站在舞池上那样自信和辉煌。
赵青楚在校门口徘徊,还扳着手指头数落着什么,他一看见正要进门的曾凌渝港,赶紧把他的衣袖拉住,把他抓到门外,说:“曾哥,你帮我想想,我带了圆规,直尺,还有三角板,还有什么没带呢?”
曾凌渝港不屑地说:“作图的铅笔呢?还有橡皮呢?”
“对——对——,我差点给忘了。”赵青楚说完便转身跑到对面的文具店了。
曾凌渝港摇摇头,直接奔到了考场。同考场的还有申乾坤和余佼佼。余佼佼看见曾凌渝港急着找座位,便招呼他:“曾哥,快过来,你的座位在这儿呢!”
“你怎么知道的?”曾凌渝港径直走到座位前,放下书包。
“我老早就帮你找好了。”余佼佼得意地说。
“快坐好,快坐好。把书包全部拿上来,不准带手机!”监考老师一声令下,同学全都低着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了座位。再一看监考老师,不是甘老师吗!曾凌渝港看见余佼佼捂着嘴窃喜,申乾坤则咧着嘴大笑,自己也不禁笑出了声。
就这样,在紧张与惊喜的交织中,考试终于远去了。曾凌渝港长舒了一口气,收拾好书包,准备回自己的教室。教室里的情景大致也和原来相同。古西西和古藏藏把抄来的答案,递给申乾坤对答案,于是申乾坤也乱作一气,胡乱地在上面打勾打叉,把她俩给打发了。赵青楚和况琦源看见曾凌渝港回了教室,赶紧凑过去,围住了他。赵青楚争先说道:“你知道我今天跟谁一个考场吗?”
曾凌渝港摇摇头。
“我就知道你猜不到。就是你妹妹喜欢的那个夏磊了。”赵青楚看见曾凌渝港答不出来,就开始卖弄起来,“他还跟我打了赌,要是这次我考过了他,那他就得对你妹妹说再见!”
“你这是什么意思?”
“曾哥,你别误会了。”况琦源真心推开他俩,“就是夏磊不能和你妹妹来往。要是赵青楚考不过夏磊,那他就不能再打篮球了!”
曾凌渝港有些惊讶,说:“这也赌得太大了吧!”话音刚落,赵青楚和况琦源却纷纷摇着脑袋,说:“谁让已经赌上了呢?”
曾凌渝港本想让他们取消这次打赌,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徐根生叫去了。徐根生轻声细语地说,好像怕被别人听见:“听说陈俊杰这次语文考试,第二个阅读一道题都还没来得及做,就去赶作文了。还有,他的数学最后两道题也留着空白,不知道是做不完还是做不来。——总之,反正他这次是比不过你了!”曾凌渝港一阵欢喜,暗暗自语道:“看你怎样撑住第一名的位置!”
但是转眼,又看见刘京宣和徐根生两人兴致勃勃地交谈起来。旁边的粟小米,又和祝明君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好不快活。赵青楚和况琦源又在攀谈其他的事情,余佼佼则夹在古西西和申乾坤中间,一会聊天,一会又有意无意地傻笑一番。曾凌渝港的眼前眼花缭乱,头也开始昏沉沉的,觉得这些人都是幻影,都是梦境里的迷雾。他终于迈出了第一步,每走一步,他都觉得天旋地转了。他吃力地扶着桌子,总算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叭”地一下软弱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眯着眼,极力想平息这种旋晕的感觉。
况琦源察觉到了曾凌渝港的反常,连忙跑来问道:“曾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曾凌渝港眯着眼,迷迷糊糊地说。他总算抑制住了这种旋晕感,但还是不想睁开眼来,看那些吵吵闹闹的同学,只见他耳朵却听见陈俊杰说道:“完了,这次考试完蛋了!”那声音在他听来,多么软弱,多么无助,多么无辜。可是他不是那么随意的人,他说过:“我一定要超过陈俊杰!”那么他一定会坚持不懈地实现自己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