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曾凌渝港仍然矛盾地思考:“真的就要放弃了吗?真的就要彻底放弃自己的梦想吗?不能,为什么要放弃呢?但是受了那么多苦,难道还要继续受到别人的欺凌吗?”他无法得到答案,只是不断地抓耳挠腮,又望望车窗外奔驰的风景,觉得时光匆匆了。
  曾凌紫荆也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下周二就毕业考试了,怎么夏磊不来电话呢?”话说以这里,就听见包里的手机响了。她原以为是夏磊打来的,但一看号码,就又失落地接通电话:“喂,妈,你到底有什么事呀?我和哥哥在回来的路上了,别催了,烦死人了!”一气之下又挂断了电话。再瞧瞧哥哥,心事重重的样子又忙问:“你又在想什么事呀?瞧把你眉头都弄皱了。”
  曾凌渝港这才恍然大悟似的,对妹妹诉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你倒是快帮我想想吧。要是再继续跳下去,又要耽误我的学业,影响我的成绩!”他终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妹妹不解地看着他,问道:“既然再跳下去要耽误学业,那你就别去跳了吧!我没——所谓的。”她本来也不希望哥哥放弃舞蹈,但是受了学业的影响,还是劝他放弃了。正在这时,曾凌紫荆的手机又一声铃响起,她再次无精打采地拿出来,因为她觉得只有母亲才会一连打几个电话。但是当她瞥见电话号码时,眼睛突然一亮,“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赶忙接了电话,说:“夏磊,我可等你的电话好久了!”于是又是一阵甜蜜的关怀的话语,连曾凌渝港也不免要笑上几阵子。下了车,她仍然兴高采烈地拿着电话甜言蜜语,直到她好不容易才挂断电话,曾凌渝港终于忍不住要说:“夏磊对你可真好呀!”妹妹又得意洋洋地炫耀一番,但仍然不忘哥哥的艰难决定,等她突然停住说笑,冷冷地问一句:“你真的决定放弃了吗?”曾凌渝港点点头,她才默不作声地同哥哥回家去。
  母亲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饭,等曾凌紫荆回来享用。她笑着对自己的女儿说:“我们女儿要毕业考试了,可得吃些菜好好地补一补。一定要考个好成绩回来,才能对得住我们呀!”妹妹一边听着一边看着哥哥,又试探地问道:“你们想好给我报哪所学校了吗?”
  “当然是你哥读的那所学校,那所学校在我们这地区,是示范级学校,是最好的,你去了那里读书,也会像你哥哥那样成绩优异。”母亲又开始津津有味地介绍这所学校,好像她很内行似的。
  “得了吧,你就少说两句话,没人当你是哑吧。”父亲在一旁不耐烦地说着,还来了一筷子菜给曾凌渝港,“妹妹补了身体考得好,哥哥也多吃点,明年还有中考呢!”
  母亲不服气地给妹妹夹了一筷子菜,说:“中考在明年呢?现在补恐怕还早了一点。我们紫荆后天就毕业考试,更应该多吃点。”说完又给妹妹夹了一筷子菜。
  曾凌紫荆看着母女俩和父子俩争执不休,赶忙说:“你们就别争了,快吃吧,一会儿饭菜就凉了。”全家人这才重又乐呵呵地吃着自己的饭。曾凌渝港却不免要想:“争来斗去算是一个完整的家吗?”这话没有答案,只有闹钟一分一秒地走着,给后人留下无声的答复——胜过一切专家的言论,一切信徒的理念!
  到了周二,曾凌紫荆起得特别早,说是要早点去学校复习,其实她才懒得抱那么多席卷和复习题去复习,可是为了早点去看考号和班级。以她的智慧,这些题简直很容易,比起补课的奥赛题,完全不费脑力。但是与比同时,曾凌渝港他们却在进行期末复习。繁重的复习任务一天比一天多,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更何况各种报纸席卷每天都分发不完,也做不够,所以更没有时间疯打追逐。班上有人在小声议论:“听说这次是全区统考,所以全校领导才那么重视!”“就是呀,以前的期末考试,老师还会给我们漏题,这次什么题都不知道了。”“我这心里没底呀,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觉得自己会考差。”听他们这么说,看来教育改革确实改动不小,而且滥竽充数的人恐怕也不会有那么多了吧,问题会原形毕露的。
  上午考完了语文,曾凌紫荆中等休息了一会儿,又接着参加数学考试了。而曾凌渝港他们,虽然也休息了一阵,但面临的却是生物地理的结业考试。考试试题也是区教委统一发放的,根本就捉摸不透考题的内容。只见席卷一发下来,就有人大惊,赶忙翻书查找。因为生物、地理考试可以翻书,所以听见唏里哗啦的书声,也不足为奇。但是对曾凌渝港,选择师不用翻书就飞快地做完了,其他同学更是对他张目结舌。虽然是统考,但老师并不严格,仍有同学偷偷摸摸用手机上网搜答案,即使是看见了,也装作不知道。谁不卢这些学生成绩考好一点,为年级学校增光呢?
  生物考试试题书上还可以找到答案,但是地理考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既有世界地理,也有中国地理,而本学期的书上只有中国地理,因此查手机网的同学更是多了。再说说毕业考试,其实和期末考试是同一个概念,只是因为是小学最后一次考试,为图个名目响亮,方才取了毕业考试。考试的题型很简单,就是为了保证智商正常的人都能毕业,所以对于曾凌紫荆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很轻松地完成了。毕业考试下来,她反倒责怪母亲:“完全没有补课的必要,还让我浪费了玩耍的时间。不过终于考完了试,终于可以尽情地玩耍了!”她一面欢呼地奔回家,一面同小学同学告别。手上着班级毕业照和其他好朋友的艺术照,不时看看,既觉得惜别的不舍,又心想:“反正下学期就能天天见到夏磊了,我才懒管得班上那群矮小怕事的男同学!”一想到即将步入曾凌渝港就读的学校,每天都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两个男生见面,心中又有了憧憬,恨不得马上入学。不过,玩耍的天性是与生俱来的,这就是一个孩子对学习的抗体。在学校受了别人的影响,都认认真真地学习;但是一出了校门,满脑子就尽是怎样地玩耍了。所以回了家,她把书包一扔,就打开电视痛痛快快地看起来,还不住地捧腹大笑。母亲惊讶于她天性的欢乐,疑惑地问道:“看个电视有那么好笑吗?”诚然,没有一个大人能够像孩子一样纯洁简单地生活着,也不会为幼稚无趣的东西而笑笑,他们只是想着怎样在世俗的官场上卯足了劲冲上更高的职位,为了更多的权利和利益,才不会关心这些可笑的动画节目。
  曾凌渝港考完了生物地理,终于长舒一口气,现在要全心全意地复习四科主科了。晚上照例要上自习,而且还特地往后延长了半小时,和初三的放学时间相同。现在的初三教室,已经人去楼空,都已经参加完了中考,等等着最后的决定终生的成绩,就如同期待毕业考试成绩一样,只是这些青少年,沾染了世俗的风气,大多的人都备好了钱,找到了后门,等时机一到,就要求人求情了。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社会规则,只有强者才能屹立在高峰。因此对于曾凌渝港,只有不断地拼搏努力,才能在青春岁月里不留下终生遗憾。于是他更加发狠地学习。
  不过在这繁重的学习之余,倒是有些喜事值得庆贺。那晚看见栗小米和况琦源手拉着手走在操场上,曾凌渝港不免跑上去问:“你们俩真的好上了?”他们俩微笑着,谁都傻傻地笑着,直到栗小米开口承认:“我……我确实和况琦源好上了。”说完,她想了一会儿又说:“千万别让慕容老师知道,不然就要请家长了。”况琦源安慰道:“有什么可怕,不是还有我吗?我会——会对你好的。”曾凌渝港没再逗留,渐渐走远了,但看见那两个在微风中十指相扣的背影,觉得像夏磊和曾凌紫荆的背影,在皎洁的月光下,彼此诉说着心里话。在林荫道里碰见了余佼佼,她时不时向申乾坤说着笑话,申乾坤也满面欢喜地听着。“你俩也好上了?”曾凌渝港一面同两人打招呼,一面问道:“当然”,余佼佼直爽地说,“我看见栗小米和况琦源两人都敢手牵手在校园里逛,所以我俩也想胆大一些,就在林荫道里说说笑话。其实古西西姐妹放手后,我们俩就好上了。”曾凌渝港再走向前面,又看见王晓燕挽着“地包天”田志杰的胳膊,大摇大摆地在教学楼大厅里游荡,不禁流露出羡慕的眼光。想着他们的幸福,也不免感到单身的孤独,但是,充其量,早恋终究是学校不允许的,虽然校规上并没有标明,但在这情窦初开的青葱岁月里,感情的事儿可有可无,只是一种朦胧的意境,就像那被浮云遮掩的半边月亮,只是幻象,时隐时现。曾凌渝港也默默地祝福他们:“但愿你们的爱能够地久天长!”至少,夏磊对妹妹的爱是经受住考验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作业又多得把时间的任何缝隙都塞满了。曾凌渝港本来也打心底里放弃了舞蹈,妹妹只好又一个人单手跳舞了。父母还不知道曾凌渝港的打算,而他也以临到期末以学习为主,拒绝了跳舞的练习,全身心地投入到复习中。其实,他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眷顾的,心上隐隐有了不可遏制的欲望,也便在纸上画画跳舞的小人,或是听听舞曲唱片,但还是不让自己跳舞。他想改变自己的走姿,坐姿,站姿,因为都受了跳舞的塑造,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没法逃脱舞蹈的影响,最省事的办法就是什么也不想,专心致志地做别的事情,来填补自己心中的空虚。
  几经深思熟虑,几经坎坷波折,他终于要放弃舞蹈。因为那只是暂时的快乐,只为激起现实生活中更痛的伤口。不管是学校重视人才,还是老师同学们的冷眼相对,一切都变得漫然了,他只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学习舞蹈,既担心耽误了学业,又怕别人笑他的与众不同。他时常回忆过去,想到曾经逼着父母去专业院校,曾经在元旦会上,如何心灰意冷,就不免要哈哈大笑,笑自己的迂,笑自己的执著,只是傻的过分了。或许,每一个人都有舞蹈梦,但是总有一天醒来后会发现自己并不适合跳舞。让自己的那颗执拗的心松松气,在这美化的岁月里,多的是风景,多的是大道,何必把自己推上死路,无路可走呢?曾凌渝港回忆起种种往事,就像智者一样,总会说出些颇有见道的话:“放手吧,让疲惫的心放松下来,对自己有好处,也不用拖累别人呀!”这么想来,古藏藏坏都是自己给逼出来的,对于比自己强大的对手,还是放宽了胸襟了,免得受些皮肉之苦,让周遭的人心跟着受些累。
  左右思索的日子里,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了——夕阳依旧含情脉脉,染红半边天,把最后的余晖留给大地。青春不正如此吗?惶惶然让心停歇也罢,在喧嚣的世俗生活中找到心灵的宁静之地,让心灵栖息在这片土地上。曾凌渝港突然之间懂得许多道理,连时间也缓和,就又轮到初二学年末的考试了。这次考试的试题虽然没有提前知晓,但难度并不大,这和曾凌紫荆的毕业考试一样,情理之中意外之外的,因为这样的示范学校,教育质量已经够好了。
  初三已经填报了志愿,人也离去了。因此考场没得比较多,也占用了几间初三考场。曾凌渝港既是几分自信,又是几丝不安地走进考场。虽然复习得已很周到,但是想到瞿老师进修回来要把好成绩给她看,又感到有了一丝压力。“加油吧!小子。”曾凌渝港默默地为自己加油鼓励,深吸一口气,让紧张的神经松驰些许。虽然已经很镇定了,但还是听得“扑扑”的心跳声,那是心中的自己在拷问:你到底能行吗?得到了试卷和答题卡,他很认真地琢磨着,丝毫不敢怠慢,不管成绩怎样,他都要尽全力地拼一把。
  好不容易考完了年度末的各科考试,也终于可以和妹妹一起玩耍了。终于不负众望,妹妹得到了红册子毕业证和一封曾凌渝港就读学习学校寄来的入学通知。她欣喜地把这两件东西交给父母检阅,很是一副骄傲的样子。没隔几天,夏磊打来电话,也恭喜她顺利,并邀请她出来游玩,一起去看江景。曾凌紫荆忐忑不安地探视着哥哥,见他点头答应,又转回去看母亲,她也微微一笑,这才答应了他的邀请,母亲也不住地赞叹夏磊:“这个男生还是靠得住!信守诺言,长得又那么帅气高大,和紫荆真是匹配。”曾凌渝港怎么听得却有些嫉妒,心想:“难道就只有女儿吗?她迟早会嫁出去,还怜香惜玉,倒变得重女轻男了!”
  不过在担忧之余,让他曾凌渝港欣喜的是自己又是班级前三名,而物理考试的成绩也是大大的满分,搏得瞿老师的赞赏。在一年一度的“三好学生”评比中,曾凌渝港脱颖而出,在台下雷鸣般的掌声中,他终于登上了领奖台,那是梦想的巅峰,在那里,他实现了自己重回原来的梦想。可遗憾的是,他已经彻彻底底地放弃了舞蹈。
  “我们也去看江景吧!”况琦源提议道。于是当天晚上,在同一艘客船上,大伙静静地欣赏着这美丽的山城之夜。滨江路上灯火辉煌,像天上那些眨着眼睛的星星,有说不出的喜悦之情。夏磊和曾凌紫荆,也惬意地挽着彼此的手,一起欣赏这座迷人的山城;况琦源和栗小米,也拍着照片留念两人在一起的岁月;余佼佼和申乾坤在船头,你呼我唤地唱着歌曲,陶醉在歌声的醉意中,王晓燕和田志杰,也算是如愿地归依在一起。曾凌渝港扶着小栏杆,仰望星空,似乎看到它们都在冲自己微笑。忽然感到有只手拍在自己的身上,连忙回头,却惊呼是赵青楚!
  “你怎么也来了?我还担心你的病情呢,准备放暑假去看你。”曾凌渝港把赵青楚上下打量了一遍,除了僵硬的左臂,其余的依旧如往日那样——黝黑的皮肤,健壮的体魄,和他那飘逸的发型。
  赵青楚挑逗地说:“我看见你们这些朋友都出来浪漫了,我也跟着出来浪漫呀!”
  “你跟谁一起浪漫呢?人呢?我为什么没看见?”曾凌渝港四周都仔细地寻找了一遍,没发现有其他同学朋友呀。
  “笨蛋,那当然是跟你这个兄弟啦。我是看他们都是一对一对地闲聊,况琦源是怕你一个人放单飞鸟,才特意把我叫来你。怎么,你不欢迎我呀?”赵青楚说完,假装要离去。曾凌渝港赶忙上前拉住,说道:“你既然来都来了,我怎么不欢迎你呢?”赵青楚“呵”了一声,又道:“最近过得怎么样?我在医院可待烦了,好不容易出了医院,结果你们都期末考试了。真是气死我了,也算我倒霉,只有下学期的时候补课了。”“你倒好,我放弃跳舞了。”曾凌渝港直截了当地答道。
  “为什么?”——赵青楚不解地问,随后又细细地分析道——“我还巴不得有你的特长呢。你看啊,跳舞不仅可以塑造体形,还可以锻炼自我。况且你已经在业余算是高手了,放弃它是不是有点可惜啦?”
  “嘿,你是痛惜我不能去跳舞了,还是痛惜我交的那点学费呀。”曾凌渝港使劲地摇头叹息道,“我放弃舞蹈自然是有原因,其中就是因为我要恕罪,是因为我买舞鞋才致使变成现在这样,真的很抱歉。虽然你原谅了我,但是我的良心为此却受到了更大的谴责,你应该知道那种难奈的滋味。所以,我必须要放弃舞蹈,来向你恕罪,用我的下半生向你恕罪!”
  “你这就言重了。咱俩可是铁哥们,我既然原谅你了,你就不用向我恕罪的。我知道这样你良心会不安,但你这样做,又能改变现状吗?”赵青楚劝慰道:“就算你良心安宁了,但我的左臂还能完好无损吗?我不希望你为了这份不明的罪过,而践踏自己的一生。”
  “不行了,已经晚了。我已经放弃了,不能再改变了。现在起,我就不再是从前那个多情的曾凌渝港。”
  “算了吧,喝杯饮料,解解心头的气儿。我知道你的内心其实很矛盾,我再怎么劝也没有用的,倒不如不说这些,静静地欣赏这迷人的江景。我已经很久没有欣赏山城的风景了。”赵青楚边说,边递给曾凌渝港一杯饮料,然后找了个座位,让曾凌渝港坐下休息。曾凌渝港把被风吹得干燥的嘴唇浸淋在饮料中,然后又猛地把饮料灌下肚子,长舒一口气,觉得顿时从矛盾中解脱出来一样。两人又开始攀谈着未来的种种打算,惨不忍睹的过去不堪回首,两位身遭不幸的哥们,怎会再勾起不悦的悲痛呢?
  夏磊和曾凌紫荆一边吹着凉爽的风儿,一边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夏磊感叹道:“这半年像隔了半个世纪一样漫长,不过我总算是熬到头了。”曾凌紫荆傻憨憨地笑着,闭着眼,感受他的温度和呼吸,还有规律的心跳。栗小米望着江水荡漾成圈圈波纹,不禁问况琦源:“祝明君还是那么可恶纠缠你吗?”况琦源笑笑不答,只是冷冷地问道:“提他干嘛吗?不干我的俩的事儿!”两人便又是欢笑。
  船驶过朝天门码头,跨过长江大桥,渐渐平息了发动机的轰鸣。船靠岸了,惊起无数江鸟拍头翅膀在半空鸣叫。游人陆陆续续下了船,曾凌渝港也不得不同自己心爱的人说再见,只留下对彼此的美好祝福。暑假才刚刚开始,美丽的仲夏夜,才刚刚掀起繁星闪闪的序幕。曾凌渝港又一次觉得前途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