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凌渝港周日晚上返了校,看见赵青楚自顾自地抱怨道:“他怎么会考得比我好呀,为什么老天爷对我那么不公平!现在我哪里也不及他优秀,到底还算个什么东西?”他撕声力竭地叫嚷着,又好像是在聊聊地啜泣。曾凌渝港听后也明白,知道这次夏磊考得比他好,所以才会那么痛心。但是,他的痛为什么不可遏制呢?曾凌渝港劝慰道:“你干什么总和他比较呢?比你差的还有那么多人,你应该高兴才对呀!”
赵青楚抬头望望曾班长,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他强颜欢笑,说:“当然,我不能和比我优秀的比,只有不思进取地同差生看齐吧!”
“你可别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只要自己稳住脚步就行了,别太为难自己。”曾凌渝港劝导人的时候,却看见赵青楚的双眼红肿得厉害,还布满了血丝,想必是哭了很久罢。这时慕容老师走了进来,赵青楚才止住啜泣,只是看见他不断地按揉哭得红肿的眼睛。
曾凌渝港渝港凑到赵青楚耳朵边,说:“这周陪我去买鞋吧,顺便把夏磊也叫上。”赵青楚不解地问,“干嘛要叫夏磊?我可不想看到他。”曾凌渝港安慰道:“我只是想让他和妹妹见上一面,——行了,我听你的,不请他就不请,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曾哥,你们说什么呢?——我也可以陪你买鞋吗?”坐在曾凌渝港旁边的况琦源听见后,也想参加。赵青楚却不屑地问,“买鞋又有什么好陪的?倒不如买完鞋后上馆子去?”况琦源又一阵欣喜,连声赞叹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他话赞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全班同学都盯着从门口进来的打着石膏板缠着绷带的刘京宣。谁也没有想到他会粉碎性骨折,而且右手甚为严重,用绷带吊在脖子上,左手也贴了膏药,但可以提些袋子。有人叹道:“或许这就是命吧!上天待他不薄呀,谁让他长那么高,就该付些代价。”刘京宣没好意地回头瞪了那人一眼,连忙咒骂道:“你个死猪头,叫上天也把你的腿摔断!”他的那句恶毒的话恰被慕容老师听见,于是便又得到了一顿训斥。不过他像一只桀骜不驯的黑天鹅,即使受了老师的批评,同学的嘲弄,他仍高高在上。况且他右手打了绷带不能写字,所以还理直气壮地不交作业,老师抽查时也十分傲慢地说:“我骨折了,写不了字。”于是有段时间作业特别多,班上就有很多人调侃说:“要是我的手骨折也好呀!”真是让刘京宣又得寸进尺。不过,这也应当是他的报应吧。
转眼一学期又过了大半,曾凌渝港在感慨时间飞赶的同时,又惊讶于自己飞一般的进步。自那次和瞿老师彻底的谈心后,他的心结似乎就此打开了。从此乐观而又快乐的曾凌渝港,又活跃在了同学们的心中。古藏藏看着曾凌渝港一天比一天有活力,也气得咬牙切齿,握紧拳头,拼命地扔书来发泄自己心头的仇恨。——她的头脑已经被仇恨蒙敝了,整颗心被办禁在永不见天日的黑暗里,这恐怕是她犯罪的开始吧——都无人知晓。看着自己已经使出了最后的底牌,却并没有抵垮曾凌渝港,她感到力不从心了。和古西西相比,她似乎走上了邪恶的歧途,那是心中的嫉妒所驾奴的道路。曾凌渝港不免要想:“都是习舞之人,有技术高低这很正常。何必河水不犯井水,非得争着你死我活才罢休呢?”这话他没敢当面对古藏藏讲,因为她从来不想听他任何话。其实她是怕曾哥会说她哪里跳得不好。
转眼到了周末,曾凌渝港和他妹妹按照约定的日子,在车站和要、况琦源碰面。曾凌紫荆不免有些失望了:“为什么夏磊不来呢?我还以为他会同你们一道来呢。”这倒让赵青楚感到抱歉了。况琦源看见曾哥使了个眼神,他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脑子,说:“哎呀,我差点给忘我们确实让他一同来的,但他说要等到曾凌紫荆毕了业再见她的,所以就没有来。”听这一说,曾凌紫荆就嘟囔起小嘴,有些假生气地说:“谁要他毕业后再见我呀!说不定是不愿意来见我了。”况琦源觉得大事不妙,赶忙反驳:“不对,不对,不对,他一直都很喜欢你的。学校有很多女生追他,他一个都没看上呢!”“此话当真?”曾凌紫荆又笑了起来。“当真!当真!”况琦源赶紧奉陪赵青楚把嘴凑到曾哥耳朵,小声说:“女孩都是善变的,果不其然!”说完便笑起来。曾凌渝港有些气恼地推了赵青楚一下,说道:“说什么呢?有你这样说人家的吗?”“没有,没有。”赵青楚边笑边回答。
就这样上了巴士,一路颠簸地来到市文化宫的街上。那里全是舞蹈服务器的店铺,尽可以选择品牌。逛了好一会儿,曾凌渝港和妹妹才挑好了舞鞋,打包的,赵青楚和况琦源已经等了好一阵了。“走吧,我们到对面饭店去吃午饭。”曾凌渝港一提议,大伙便一致赞同。到对面只有横穿公路,因为就近没有天桥,又没有红绿灯、斑马线。他们几个迫不及待地跑到马路边,可是曾凌渝港脚下却踩到了一块滑滑的香蕉皮,摔了个踉跄,把刚站稳的赵青楚的衣襟一抓,赵青楚也顿时失去重心地倒下来,还没等站起来,就看见有辆汽车飞速向他驶来。赵青楚的左手横在了马路上,忽被车辆汽车压得尖叫。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肇事司机赶忙刹了车,想逃跑也不行了。四面都围拢了人,在人群当中,却听见曾凌渝港和况琦源不住地呼叫:“赵青楚,你还好吧?”赵青楚闭了眼,咬着牙,吞吞吐吐地说:“我的手好——痛,快——去医院!”人群中有位老人也过来一把拉住肇事司机说道:“快把这孩子送医院,否则出了人命你就只有坐牢了。”肇事司机这才慌慌张张地把赵青楚抬到车上,曾凌渝港们也挤着坐入车内,只听曾凌渝港一会对司机说:“快把他送到三军医院!”一会儿对问赵青楚:“你还好吧?除了痛,还有哪里不舒服不?”赵青楚失去知觉地靠在车座上,低声说:“快——打电——话,叫——妈——妈——来医——院!”况琦源便掏出赵青楚的手机,从通信薄上找了他母校的电话,赶忙通知他的家属。不一会儿,肇事司机便把赵青楚送到了医院抢救。这司机也焦头烂额,一会儿给家人打电话让他们取钱来,一会儿又惊恐万分地问:“怎么办?怎么办?我要坐牢了。”曾凌渝港在手术室前踱来踱去,抄着手,觉得一秒钟像一年一样,痛苦的沉重感也就不言而喻了。况琦源和曾凌紫荆倒坐在椅子上,不时看看曾哥,嚷嚷道:“曾哥,你就别晃来晃去了,我眼睛都花了。”然后双是一阵沉默。曾凌渝港想着发生事故的现场是因为自己的跌倒才使赵青楚倒在马路上,那么自己也应当
承担一部分责任。他想到这里,又觉得后怕了,倒想着怎样把责任全推到肇事司机身上。
赵青楚的父母得知了消息,也闻讯赶来。一看见况琦源,就连忙问当时的情况。况琦源也有意省去了前面的事情,直接说:“他过马路时被那个司机开的车撞倒在了地上,幸好别无大碍,只是他说手臂疼得厉害,特别是左手臂,一点知觉也没有了……”赵青楚的母亲听到这里,竟吓得面色苍白,况琦源连忙扶她坐在椅子上,只听她不断地念叨:“青楚,我的孩子,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赵青楚的父亲却在一旁斥责肇事司机:“你怎么能对于我们家孩子这样?要是青楚的命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一定要你来偿还。”肇事司机吓得连声诺诺。
手术室的灯光熄灭了,赵青楚被护士推了出来,他的父母赶忙上前安抚赵青楚,说:“没事的,没事的!”但是主治医生走出来,却把体检报告给他父母看,非常严肃地说:“该患者右手臂只是部分骨折,已经打了石膏板上了绷带,但是左手臂的神经组织被轮胎压坏,恐怕只有截肢了。”“截肢?”在场的人都惊异,赵青楚的母亲更是哭啼地缠住医生,恳求道:“求求你帮帮我孩子,我不想让他成为残疾人,不想呀!”医生无奈地摇摇头,下了楼梯消失了,就像最后一个希望的水泡也破灭了。赵青楚做了手术,半昏半醒,到后来进了病床,也干脆睡着了。赵青楚的父母先是找肇事司机家人协商,对方赔了十万元,也就此罢休,但是赵青楚却终生是残疾人了。回家的路上,曾凌渝港想到往日热衷于篮球的赵青楚终生将会残疾,再也不能触摸篮球,就觉得有些恐怖。回想今天这突如其来的车祸,总不免叹惜:“可可惜梦想太美好,让人承受不了现实的残酷与悲剧!”况琦源在旁听得茫然,又问:“你就一直打算逃避责任吗?虽然主要责任是肇事司机,但是你也有一部分责任呀!”曾凌渝港说道:“迟早有一天,我的良心会受到谴责。等赵青楚做完了截肢手术,我一定要跪下求他原谅。”可是曾凌紫荆却反驳道:“我哥之所以滑倒是因为踩到了香蕉皮,应该让乱扔香蕉片的人来承担责任!”她的话里显然是在极力维护哥哥,但她哥却坚决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有责任,如果逃避推脱,我瘵会惭愧一辈子的!”曾凌紫荆又问道:“那我们回去,要不要向父母说呢?”“不必了,不要让他们担惊受怕。回去之后,就只说欢乐的情事,千万不能透露半个字!”曾凌紫荆点头答应了。车回了原来的起点站,曾哥兄妹俩便向况琦源辞行了。
回了家,兄妹俩都没有提此事,只是说购了鞋,又和同学吃了饭,心头很开心。其实他们俩的内心都十分沉痛,尤其是曾凌渝港,晚上在床上碾转反侧,脑海里时时浮现出惊人的车祸场景,就更加彻夜难眠。
返校后,看见赵青楚的座位空落落的,心中不免有些空虚了。这天正逢赵青楚做截肢手术的时候,对此虽然隔着几座山,还是会感到刀砍下去的绞痛,绞得心脏都要破裂似的。班上的同学对此感到困惑不已民,好端端的赵青楚,为什么会出车祸呢?更何况,赵青楚就这样离开了,连个招呼也不打好像昌认定曾凌渝港就是凶手一样。如此种种,使曾凌渝港不免要想:“舞蹈后考试考差,买舞鞋逢上车祸,为什么要和舞蹈有关联呢?倘若不去跳舞,成绩也就不会那么差;如果不去买舞鞋,赵青楚就不会截肢。所有的一切,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舞蹈——古藏藏因为嫉妒自己比她跳得好,所以找些阴谋诡计让自己沦落。从现在起,就放弃舞蹈,彻彻底底地放弃,让过去的记忆成为不霸回首的残酷画面吧!”他的心越来越激愤了,他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过而感到羞耻——因此他决定重新开始,重新生活,于是不得不放弃舞蹈。只是这个决定,他没敢告诉任何人。
没有了赵青楚的这段日子,班上的同学都无精打采的,尤其是那些学打篮球的男同学,都不敢随便触碰篮球。古西西姐妹俩也和好如初,不再为申乾坤的事情闹得鸡飞狗跳。不管怎么说,在这情窦初开的时期,对于某人渐有好感是极为正常的,只是不要你古西西姐妹那样过分,反而伤害了别人,于这一点,曾凌渝港不得不佩服夏磊,他的诚实守信,他的默默付出,都足以证明他对曾凌紫荆的真挚的心。曾凌渝港惊愕,夏磊不会再在吃晚饭的时间打篮球了,好像是醒悟了似的,渐渐明白学习的重要性。经历那么多波折,再用超然的心观赏操场的景色,一切都像初升的太阳那样好。不过,王晓燕对于这样美好的朝霞却并不在乎,因为她只惦记着“地包天”田志杰,还不时透露秘密说:“他下学期还要重读初三,就是因为成绩不好。不过,他暑假就要去做手术了,真替他捏汗呀。万一毁容了,那可怎么办?”余佼佼又是一阵放肆的欢笑。
甘老师又是突然袭击般的考试,佟老师又是盗铃不及掩耳之势地抽查背书。班上的同学也渐渐习惯了,不再东躲西藏;即使是躲得过妆一,也藏不到十五呀,有任务有责任,才有进步和成长。瞿老师到外地进修,物理课就暂换了新来的实习生。曾凌渝港这才悔罪地醒悟,日日夜夜盼着瞿老师,但是老师已经说过:“我要期末考试之前才会回来。”再怎么渴望也无济于事,倒不如认认真真学好物理,等她回来,把好成绩给她看,或许这样才能安抚老师的心。佟老师又督促我们背古诗:“相见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念着念着,曾凌渝港不禁流泪,心想:“老师要一辈子教书,多么不容易。受一辈子的辛苦还不够,还要受学生的气,自己到底是哪门子学生呀?”或许正是因为这份罪恶感,他才会记住那次年级处分,他才会努力学习,直到心灵得以安慰。
日复一日的学习,本来已很乏味,但是初三的中考越来越近,初二的学生也越来越着急。他们想着自己也即将进入初三,即将参加中考,又觉得心慌意乱。初三的二诊模拟考试结束后,又轮到初二的第二次定时作业。曾凌渝港吸取了上次考试的经验教训,加之后面几周的努力,总算是比上次有了进步,但是离自己原来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可惜赵青楚未能参加考试,否则夏磊又找不到可以对比的成绩了。班主任也觉得这次考得不错,于是兴高采烈地走进教室,说道:“明天就是五一节了,祝各位同学劳动节快乐!”班上的同学又一阵狂欢的热潮,扔本子的,大声喧闹的,散发零食的,各具特点,又相互交错,惹得过路的校领导生气地走进教室大喊:“给我安静!”——等全班被这声音给吓住,又听她斥吒道:“吵什么吵,像个什么样子!过个五一劳动节,有那么欢喜的吗?”话一说完,班上就有人小声说道:“那当然,我兴奋得都想轰你出去了!”后排又是一阵窃笑,这或许就是老师与学生的不和罢。
况琦源提议说:“要不我们五一节去看望一下赵青楚吧,听说他安了假肢,右手也大概康复了。”于是班上一些同学应声而来,明日一大早,他们就乘车去了医院,曾凌渝港出出去了,还特意给赵青楚买了一篮水果,心想:“不论情面多重要,求得他原谅才是最让良心安宁的!”他决定去试试,不多久,车像只发怒的甲壳虫一样,一会儿迅猛地向前冲,余佼佼站在车上,被这猛然的惯性吓得摔在地上,还咒骂道:“什么烂车子呀,真该一把火烧个精光。”栗小米劝她抓紧了,不然再一摔,就怕衣服碰到旁边那个吸烟的男白领。“好像车上是不能吸烟的。”余佼佼捂住鼻子,用嘴巴大口大口地呼着气。那车忽而又停下来,车上的人都猛往前倾,坐座位上的碰到了前面的靠背,都痛苦地呻吟着。“哎哟,这害人的烂车,不然就是司机技术太差劲了,这算什么司机呀!”栗小米也像余佼佼刚才那样咒骂。幸好去医院的路还算平坦,不然车子颠上颠下,真不知又该反胃呕吐了。车子终于到了医院,曾凌渝港他们像逃脱了牢笼一样兴奋,刚才差点晕车呕吐的王晓燕,也跑得溜溜快了。“抓紧时间,跑到住院部去!”况琦源一声令下,大伙便嘻嘻哈哈地奔到医院大门。
但是一进大门,就没人敢走一步,就好像进入了迷宫一样,到处都是房子,到处都是道路,到底该往哪里走才到住院部。“快看!”栗小米指着不远处的那位座着轮椅的由护士推着的老人,听见那老人吩咐护士推他回住院部,又说:“我们跟着那个护士走吧!他们是回住院部的。”于是大伙便偷偷摸摸跟在护士几米远的地方,既不敢靠近,又不敢离得太远。他们跟着在医院里绕了几个弯,穿过几栋楼房,总算到了住院部,乍一看这住院部有二十几层楼,怎么去找赵青楚呢?“快打电话给赵青楚问问?”余佼佼灵机一动,立刻让况琦源打了手机。果然是赵青楚接的电话,他说了楼层,还没来得及挂断电话,就听见病房的门被人敲得“咚咚”响。赵青楚边让外边的同学进来,边穿好衣服,还惊讶地问:“你们怎么想起来看我呢?”
“今天是五一节呀。拿着,这篮水果可是我们的心意。”余佼佼边说边从曾凌渝港手里递过水果,把它轻轻端放在床柜上。赵青楚一边是高兴得落泪,一边又叹息道:“只可惜我这左臂呀,被截肢了不说,以后我就是残疾人了!”
曾凌渝港听不下去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你变成现在这样,是我害你落下了残疾。你要是想发泄,就冲我来也好,我不希望你一个默默忍受痛苦,其他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连况琦源也觉得纳闷。
曾凌渝港仍旧跪在地上,像个受审问的罪人似的,继续说道:“如果当时我滑倒时不抓你的衣服,你就不会摔倒!你就不会被迎面而来的车压坏手臂,在你做手术的时候,我和况琦源都欺骗你父母说,是你过马路时被那个司机撞倒的,所以我们把所有的责任都推脱给肇事司机,自己逃避责任。我的良心感到不安了,所以我才告诉你真相。就像你让我也弄断手臂,我也不能逃避责任啊!”
赵青楚听得默默地流泪,下床扶曾凌渝港起来,说:“我从来都不怪你,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或许就是命中注定要出事故,这不能怪你。更何况上次在我最心灰意冷的时候,是你不顾生命危险地救我一命,我感激都来不及呢?我不怪你,曾哥!只要我还活着,我们都是最好的兄弟!”说完话,赵青楚仅用右手抱住曾凌渝港,曾凌渝港也紧紧地抱着赵青楚,所有的人都潸然泪下,都被这浓厚的兄弟情义感动。
余佼佼拭干了眼泪,笑着说:“好了,不要难过了。今天过节吧,应该高兴才对。要不然,我们帮赵青楚整理病房吧!”大家一致认同,都分配好活儿,各自忙碌起来。栗小米和王晓燕用抹布擦桌子板凳,余佼佼扫地,曾凌渝港和况琦源就拖地。赵青楚看见大家忙得不亦乐乎,也请求道:“让我也干点儿事吧!”余佼佼立刻反对:“那可不行,你是病号,应该躺在床上休息。”赵青楚无奈地回到了病床上,又和同学起劲地攀谈起学校的趣事。
不久久干完了劳动,大家都依依不舍地同赵青楚告别,曾凌渝港怜悯地问:“你以后就不能回学校了吗?”赵青楚叹口气,说:“这学期是不可能的了。医生说我至少要休息三个月,手臂还要进行康复治疗。但愿下学期能够回来同大家一起学习!”大家都和赵青楚相拥而别,也许赵青楚的离别,并不是最大的悲剧,因为曾经的他们,都太任性,太执著,真到有一天发现撑持不了了,才学会放弃。回家的车上,栗小米不断地叹息:“赵青楚的命怎么那么惨呀?要是我也截了肢,可能早就不想活了。”
“说梦话吧!你也不想想赵青楚截了肢,就再也不能打篮球了。他应该很痛苦的才是,上次就是因为没有进篮球队,就想寻死,幸好曾凌渝港及时救了他,不然早就没命了。”况琦源又用那种吓人的语调说话,感觉不像在说话,反倒在讲鬼故事人,似乎让人看见了赵青楚被车撞倒后鲜血四溅的恐怖画面,让听故事的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得了吧,你讲得太寒碜了。我们只有祝愿赵青楚早日走出阴影来!”余佼佼双手合拢,祈祷上帝。或许只有这些青年人,才会想得如此美好乐观。因为赵青楚不可能再重新拥有双手了。同学们一会儿感慨,一会儿惊奇,但到最后,都把赵青楚的离别置之脑后。谁也不愿提及,就让它沉睡在心灵深处。车到了站,大家便道了“后会有期”又各自散去了。
曾凌渝港回到家中,却看见妹妹又在和母亲吵嘴,妹妹大声嚷着:“为什么五一节不可以出去玩?难道就要这样死读书吗?”边说边把手里头的书一本本狠狠地摔在地上,倘若是玻璃,早就破渣满地,但这些书同样会破碎似的,吓得母亲直跳,还生气地吼道:“你这个孩子,为什么就那么不懂事呢?给你说了还有一个半月就毕业考试了,你为什么不听呢?要抓紧最后的时候,急骤把成绩再拉上去一点也好啊!”妹妹又哭又闹,母亲也逼得着急。曾凌渝港本想上前阻止,倒欲出又止,想到这是她们母女俩的事,跟自己无关,所以没必要在中间挑拨离间。他自己回了房间,把门“呯”一声关上,一下躺倒在床上,自语道:“终究不是我的母亲,让她俩吵去吧,反正不会伤了和睦。本来这个家就不完美,至于具体的关系,也懒得理会了。”——他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又想起婆婆告诉他的话——“反正在家里住总比露宿街头好,有个床就已经知足了。何况那女人又阴险狡猾,还敢教训婆婆,真是天大的幸运,没把我赶出家门。”家庭关系也许就是这么高深莫测,到最后恐怕进哪个家门都不知了罢。
随后的两个月过得飞快,每逢周末,曾凌渝港兄妹俩准会在文化宫练舞。越是到了着急时期,就越需要放松。所以曾凌紫荆一面儿为了轻松,一面儿为了逃避各种繁杂的补习班,每次下午一两点就溜出了家门,一直等到哥哥跳完大班,他俩才一起回去。曾凌紫荆在舞蹈上还是颇具天赋的,这恐怕是受了哥哥的影响,或是遗传的影响,都天从知晓,只知道她是如此认真,没上课就开始压腿劈叉,从没叫过苦偷过懒。最让人头晕眼昏的就是旋转训练,一连十几个圈下来,眼前就左晃右倾,跌跌撞撞地站不稳脚。但是曾凌紫荆不仅站得稳,而且转得又快又稳。体育舞蹈的旋转不同于其他舞的旋转,不像芭蕾舞要轻飘飘靠脚尖旋转,也不像街舞弯曲身子的旋转,这种旋转是稳健的,脚不离地的,迅速端庄的旋转,只要力量的积蓄和姿态的端庄,不用挑着兰花指摆妩媚,不用怎样扭来扭去的秀身材,就是运动学上物理学中最普遍的旋转。因此学习体育舞蹈的人,都把旋转看得很重要,除去必要的基本步,就要练习旋转了。曾凌渝港的旋转已经是最高水准了,一口气转三圈,仍然不觉得眩晕。在哥哥的示范引导下,曾凌紫荆也找到了感觉,并且同样练得富有水准。直到哥哥来了,她也不从放松磨合。曾凌紫荆很听哥哥的话,轻重的掌握,分离的把控,节奏的把握,动作的变幻,全由哥哥说了算。她就像只牵着走的白天鹅,温驯地跟着主人后面,踩着他走过的路线。曾凌紫荆也正是在哥哥的引导下,一步步大胆地前进。
磨合了一段,陈都是便吆喝着和着音乐练习。不管怎样,曾凌渝港都觉得这已不是从前的教室,没有了向唐大哥的淳淳教导,没有了何宇虹的深切关怀,没有了冯涛蕴无声的示范,连赵锐也只有孤单地把扶杆作为舞伴,不断和它磨合,但是它依旧一动不动,只是人自作多情罢了。别的,认识的,不熟悉的都是些年龄相差不大但舞技差参不齐的同学,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曾凌渝港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有曾凌紫荆偶尔和申良维说句话,但申良维上了初中,成绩下滑得厉害,父母不准她下季度再继续学下去了,因此这个六月份的几堂课,就是她最后的记忆。在缓缓而起的音乐声中,他们又开始翩翩律动了。曾凌紫荆跟着哥哥的引导,时而分时而合,时布畅快时而舒缓,她的心在和音乐共鸣,她的手化成一段段音符,一片片颤音,一个个活生生的逗点。那是舞蹈的最高境界,是人与音乐完全融合的结晶。在哥哥美伦美奂的演绎中,妹妹或许也受到了丝毫的影响吧。但是看看别人,他们僵硬地扭动肢体,仿佛是牵着线的木偶,没有思想,没有意境,只是很快乐地告诉自己:“我在跳舞!”然而尽兴地舞动,应该带给观众赏心悦目的享受。教室门口又聚集了好些人,都穿着嘻哈衣裤,带着鸭舌帽,呵,还有那个黑乎乎皮肤的古藏藏都在门外目不转睛地望着,想必内心也是有一片净土呀。
曾凌渝港收好了舞鞋,在门外等妹妹。他本能想到舞蹈带给他的种种快乐,还有快乐之后周遭的各种阴谋诡计,心中还是荫发出一个念头:放弃舞蹈。等曾凌紫荆换了衣服出来,满欣欢喜地告诉他:“下个星期就要考试了,我好激动!”激动也罢,胆怯也罢,都不能动护肤品曾凌渝港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