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忽然沉默了下来。
月生三人摇头苦笑,赤霄看了小二一眼,忽然道:“小二哥,你怕吗?”
小二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干笑道:“不怕几位客官笑话,我的确是很怕的,若不是这云阳楼内工钱高,且每晚居住在这里的人数较多,后院厢房都是被住满了,一月下来这里也无祸事发生,我早就辞职远远离开钧天城了,再也不会来此半步。”
月生四人愕然,赤霄笑了笑,道:“这云阳楼定然不会有事发生的,小二哥你大可不必如此消极,只需放心居住即可。”
小二并没有听出赤霄话中之音,也没有察觉到他语气中奇怪的自信,他摇了摇头,低低道:“我在这云阳楼内已经服饰了几年,掌柜也待我极好,说句心里话,我也不愿离开这里,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且我也是有家室之人,肩上担着一份责任,这几年来我也存了不少钱,打算等这个月结了工钱,便跟掌柜告别,举家离开钧天城。”
说到这里,小二一脸失落之色,没精打采的,月生四人情绪也不禁有些沉闷,这店小二虽是普通之极,但也是有血有肉之人,与他们并无和差别,如今却要被逼的背井离乡,念及此处,月生心中对那妖人的怒火又是升腾了起来。
听着他唉声叹气的,赤霄心中着实不忍,隐隐有恻隐之心作怪,他看了眼小二,忽的从怀中掏出几两银钱,伸手便要递给他,道:“小二哥,多谢你对我们说了这么多,我们也没什么可以回报的,这些银钱你便拿去吧。”
小二一呆,反应过来后急忙将赤霄的手推了回去,振振有词道:“客官,这万万不可啊!我身份虽是低微,但一些道理还是懂的,无功不受禄,我拿了这些银钱良心何安啊,更何况钧天城中还有无数凄苦之人,客官若是真有心,还是将这些银钱给他们吧。”
他一边一说,一边连连摇头,脚步也向后退开了几步,赤霄几人一怔,看着他大义凛然的样子,不似作假,几人眼中顿时有赞赏之意。这世俗之中,一小小无名的、甚至有些愚昧无知的小二,竟然能有如此见识,心中怀有如此情操,真叫人为之刮目相看。
赤霄依言收回了银钱,却也不生气,反而开怀大笑了几声,道:“小二哥说的是,倒是我心胸不净,落了下乘不说,还险些污了小二哥,望小二哥莫要见怪。”
这油滑的小二,似是被赤霄一番真情实意的话语给憋到了,脸色竟是红了一下,呐呐道:“客官说笑了,若是没什么事,我便先下去了。”
赤霄点了点头,道:“好,小二哥你便先去忙吧,不用为我几人耽搁时间了。”
现下赤霄也问完了,无事之下,小二告辞退去,但不待赤霄刚刚坐下,小二忽然又是急急忙忙地进来了厢房,赤霄皱了皱眉,不解道:“小二哥,可是还有什么事?”
小二喘了口气,拍了拍脑门,自责不答,道:“瞧我这脑袋,差点给忘了。”接着,他的声音中也是带上了一丝颤音,沙哑着道:“几位客官,我看你们也不像是城中之人,今夜可有落脚之处啊?”
赤霄几人有些莫名其妙,沉默着摇了摇头,小二的眼角一抽,但随即又是一副如负释重的神色,低声道:“几位客官,恰好今日后院厢房内有一人走了,空了一房,你们要不要住在这里,我立刻去为你们打点,好先度过了今夜,明日一早人多之后,再赶路也不迟啊。”
赤霄茫然地回头看了几人一眼,随即又看向小二,道:“小二哥,这是为何啊?你为何一副慌慌张张的神色?”
小二窒了一下,沉默了半响,才有些忐忑道:“几位客官,你们忘了我刚才所说的啦,还有几个时辰,钧天城便要到子时了,到时便会有三人……”他咳了一声,却是没有细说下去,这等秽语说了也不好听,他话锋一转,又道:“几位客官,还是不要犹豫了,快些将厢房定下吧,不然被人抢了可就来不及啦。”
赤霄几人这才恍然大悟,却是全然没有想到这小二竟是在关心着自己,看着他一脸的焦急之色,赤霄忽然抱拳一拜,正色道:“小二哥,我等四人先谢过你这份心意了,只是你不用为我几人担心,若是那妖人不出现还好,正要胆敢出现在我几人的面前,或是被我们给撞见了,我四人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小二先是为赤霄的举动一惊,随即又被他话中的自信不疑,眼中流露出来的那一丝杀机给怔住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四人,却见这四人虽是脸上带怒,但身上的气质却是气定神闲,刚才也没有露出过丝毫的害怕。
忽然,他的脑中一亮,却是想起了一个传说:那几百里开外,那举世闻名的名门大派凌霄派。眼前这四人仪表堂堂,气质超凡,身上又配有宝剑,莫不是那凌霄派的高人弟子?
就在他失神之间,月生站了起来,铿锵有力道:“小二哥,我四人年纪虽轻,但也有一颗平凡之心,同样有喜怒哀乐。你待我四人如此真诚,我们也不瞒你,这妖人祸害钧天城已久,我四人便是为他而来,定要亲手将他诛于剑下,不死不休。”
小二吓了一跳,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张口欲言,满心想将心中的想法问出来。但他毕竟常年在酒楼之内,也算是见多识广,知道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该装聋作哑,他硬生生将疑惑压在了心里,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我观四位客官印堂发亮,定是大福之人,想来那妖怪遇上了你们,定然会是有死无生的。”
四人愕然,这江湖术士中的话,怎的又到了他的嘴中?几人忍俊不禁,纷纷失笑出声,但又能感受他这一番话皆是肺腑之言,不禁有些感动。
不过小二似是察觉到了自己话中的不妥,却是笑不出来,脸色忽然有些懊悔,道:“瞧我这嘴,真是该死,什么叫让你们遇上了这妖怪,呸呸呸……”
此次颜雨蝶倒是没有出声讥讽,也是习惯了他口中的“妖怪”,且觉得这小二为人实在,不似那些道貌岸然之辈。
听他自怨自艾的话语,赤霄摆了摆手,深深地看着他,郑重其事道:“呈小二哥吉言。”
小二怔了一下,道:“几位客官,我就先行告退了,说了这么多,菜都要凉了,那可就不好吃了,那间厢房我就擅作主张,为你们留着,想来到时候掌柜知晓了,也定是通情达理的。”
赤霄点了点头,微笑道:“你不说还不觉得,你一说我到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这样也好,我等几人也就不麻烦你了,还要好好尝尝这五大招牌菜呢。”
小二笑了笑,告辞退去。
当下这厢房内总算是安静了下来,赤霄得空落座,月生看了他一眼,笑道:“赤霄师兄,真没想到这小二哥,竟然会有如此情怀,叫人心生敬佩啊。”
赤霄沉吟了片刻,叹道:“他为人虽小,但做事却是无愧于心,足以令无数人为之羞愧,且礼数到位又真诚,这世俗之中藏龙卧虎,我等虽为修道者,御剑长寿,但绝不可轻世傲物。”
几人神色肃然,点了点头,眼中隐有思索之色。
赤霄看了几人一眼,打断道:“当下正事要紧,我们已知晓了一些大概,还是赶快吃饭,若是吃完还未等到许凌师兄,到时候再外出打探情况吧。”
几人点头同意,当下纷纷动筷开吃了起来,这一吃,眼中顿时一亮,脸上也有陶醉之色。饶是他们为钧天城忧心忡忡,心头沉重,可当下仍旧不免为这五大招牌菜赞了几声。入口之时,回味无穷,他们动筷的速度也不由自主地快了几分,就连颜雨蝶有心顾忌着形象,可也是忍不住多吃了几口,眼中笑意盈盈。
……
吃完这可口的中饭,月生四人心满意足地喝着茶水,润着口舌,此刻间这桌上的五大招牌菜,早已是如风卷残云一般,盘中一片狼藉。
月生喝了几口茶水,向着赤霄道:“师兄,许凌师兄还未回来,我四人是否要出去寻他?”
赤霄沉吟了一会,道:“这样也好,一来可寻找许凌师兄,二来也可更加清楚地打探一些情况,而且当下时间紧迫,无计可施,我等定要赶在子时之前,将那妖人寻出来。”说完,他看向三人,道:“诸位以为如何?”
几人点头,齐声道:“全凭师兄做主。”
慕羽墨皱了皱眉,欲言又止,半响才道:“只是我们毫无线索,这钧天城中百姓数万人,我等在其中只是沧海一栗,犹如大海捞针一般,又该如何寻得那妖人。”
月生几人神色黯然,这些事他们岂会想不到,只是不愿明说罢了,即便他们身怀道行,可若是连那妖人的影都见不到,一拳如打在空处,谈何诛杀?
赤霄轻叹了一声,苦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而我等干坐在此除了愁眉苦脸,守株待兔也是无用的,若是苍天有眼,想来定然会让我等有所收获的。”
月生应了一声,接过话来道:“师兄说的是,那我们便出发罢。”
随后几人稍加商量了一番,便从厢房之内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