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凄厉如刀,漫天云层汹涌澎湃,低的仿佛要压向地面。
  就在这时,随着许凌的话音,太极图四面八方的八卦忽然大放光芒,八个熠熠生辉的玉色小字,白光大盛,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八卦开始逆时针缓慢旋转,与太极成正反之势,这栩栩如生的太极八卦,伴随着白色光辉起起伏伏,此刻就好像天降奇宝一般,从远处望去,又仿佛是一轮皎洁皓月,悬挂在黑沉的天幕之上,白璧无瑕,神圣高贵。
  只是这看似美丽的太极八卦,威力却如天罚一般,深处其中若龙潭虎穴,凶险之极。随着八卦逐渐加快地旋转,忽有一股吸力从其上出现,且越来越大,到得后来更是重如千钧,仿佛一座巍峨大山压在了虎子身上,让他全身骨骼咔咔作响。
  太极图涌现的推力,以及八卦降下的吸力,一正一反,截然不同的两种浩大力量,撕扯切割着虎子的身体。那吸力如要吞噬世间万物,不过片刻功夫,便与推力旗鼓相当,共存在一起却没相互抵消,一阴一阳甚是奇异。
  太极八卦上方的几丈之地,那如墨肃杀的黑云翻腾不息,身不由己的被卷动着,时而聚拢在一起,时而又被分散成了几块薄云,而下方无边无际的地面,也是在隐隐的轻颤了起来,沙石跳动,湖水飞溅,万物为之震动。
  在这一刻,太极八卦犹如天旋地转,带动着世间一切,周遭狂风神哭鬼号,威势惊人之极。
  虎子身处在正中心,苦不堪言,其内暗劲回山转海,力量巨大,似要将他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才肯罢休。白光四射,与黑芒交缠在一起,它仿佛能净化世间万物、击碎黑暗,虎子身上的黑芒,逐渐被湮灭。
  他体外幻化的黑虎首当其冲,形体涣散,有些地方更是早已被白光强势穿过,哀嚎连连。黑芒之中,虎子大惊失色,那两股相反的力量如一恐怖漩涡,绞碎世间万物,他便置身在那漩涡中心,肌体欲裂,五脏六腑动荡不安,丝丝缕缕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溢出。
  黑虎残破不堪,岌岌可危,早已收起了不可一世的姿态,在这浩荡天威面前,如怒海中一随时都有可能颠覆的小舟,左摇右摆,晃荡不定。
  许凌神色严肃,双目中精光闪烁,苍白的脸上神采奕奕,他双手擎天,身形挺拔,催动着神鬼莫测的太极八卦将虎子缓缓逼退,光芒随之越盛。
  那个半空中如天神一般威武的身影,忽然间暴喝了一声,大吼道:“你可知错!”
  这质问声雷动,响彻云霄,仿佛要给虎子一个饶命的机会。
  只是黑芒之中,除了怒吼的凄厉虎啸之声,再无他人的声音响起,隐藏在其中的虎子似乎在犹豫,在沉吟。但不过片刻,有低低的笑声响起,那笑声中满是癫狂之意,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虎子发狂,冷笑道:“我何错之有、我何错之有啊!你告诉我,我何错之有……”
  虎子声嘶力竭地大吼着,似在自问,又似在问许凌。他那双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眼神,是那般的疯狂,他看着白光中傲然屹立的许凌,浑身杀气腾腾,如恶鬼出世般摄人心魄。
  许凌为之愕然,他轻叹一声,面容上闪过一丝不忍,随即又被坚毅所取代,他面色渐冷,大义凛然道:“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也就只有痛下杀手,为钧天城诸多百姓讨一个公道了!”
  虎子冷哼一声,不屑道:“大言不惭,你以为仅仅凭借这一招就想取胜于我吗?”
  许凌目光一闪,脸色转为平静,淡淡道:“阁下若是还有什么高招,那就尽快施展吧,若是晚了那就只能成为我手下的一缕亡魂了!”
  说完之后,他不再多言,轻喝一声,手间太极八卦光芒渐盛,力量剧增,再次逼近了虎子。此时此刻虎子已是强弩之末了,在这翻江倒海的巨力之前,力不能支,饶是他拼尽了全力,苦苦支撑,体内灵气倾泻灌入黑虎之中,可也挡不出那神工鬼力的太极八卦,逐渐显露疲态,陷于下风之中。
  见状,许凌精神一振,一鼓作气,毫无保留地催动灵气,太极八卦威势越大,率先贴上了黑虎的头颅。
  在这诡力面前,气势汹汹的黑虎回天乏术,势穷力竭,只来得及凄吼一声便被万丈白光给穿透了身子,烟消云散了去。
  虎子漆黑色的身影在白光下显露无疑,面纱之下,他的眼瞳一缩,似被强光给晃了眼睛。
  许凌面色凛然,他咬着牙,去势不减,持着太极八卦直向着虎子冲去。
  望着那耀眼如飞仙之力的白光,虎子身形巨震。两种极致诡力覆海移山的向着他压去,面纱之下,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溢出血丝,惨白如雪的脸色又闪现一阵潮红,忽的一口鲜血喷出,散落在黑色的面纱之上。
  滴滴鲜血,悄无声息地融化其中,冰冷的气息,从深心回荡开去。
  黑色的面纱,仿佛就是常年累月泡在鲜血之中,久而久之,终于被渲染成了世上最深的墨色,遮挡住了所有的光。
  只是,在那无坚不摧的太极八卦面前,在那比盛阳还要炙热几分的白光面前,面纱也无能为力了,有那么几缕淡淡的光,透了进去,照到了虎子神秘的面容。它也在恐惧,激烈的随风摆动着,有意无意地抽拍着虎子的脸庞,火辣辣的疼痛。
  白芒翻涌,江翻海沸地向着他压去,在这浩浩荡荡的神圣光辉面前,一袭黑衣的虎子,犹如一个污点,是那么刺眼,刺眼的让人感到厌恶。
  但淹没在白芒中的他,又是那么的苍凉,落寞的身影,掩盖不去的百年伤痛,紧紧缠绕。
  他被困在其中,如画地为牢,被无形有力的锁链紧紧束缚,即便他全身上下疼痛欲裂,可却丝毫不能动颤。他的胸口被死死挤压,以至于他心跳艰难,呼吸都是窒住了。
  太极八卦临近不足一丈,白芒越盛,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身处其中仿佛要被生生碾压至死,虎子口中血如泉涌。他生死攸关,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凌缓缓接近,看着那浩然正气的太极八卦,旋转直上。
  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在这一刻,他犹如思乡多年的游子,迷茫痛苦地游荡了许多年,他凝望着那白光,恍惚之中,似看到了温暖的家,他记忆犹新的,那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
  面纱之下,他的脸色平静了下来,就在这濒临绝境的紧要关头,他似乎笑了?
  隐隐约约的,在那淡淡的白光之中,仿佛有两个身影,对着自己微微而笑,那双眼神,穿透了百年来的时间,掩去了死亡的阴影,幽幽缠绵着他。
  他们穿着一袭破旧衣衫,和蔼可亲地凝视着他。
  挤压在心底无数年的思念,如潮般爆发。
  时光,在这个瞬间,似乎慢了下来。
  眼看着死亡临近,他视而不见,他的心头,在那一个瞬间中,忽的一阵期待:如果就这样死了,也挺好。
  本就是无牵无挂,孜然一身,即便死了,也不会有人记起。
  如果就这样死了,也许,也许还能在阎罗地府再次见到他们!
  这般,可能还有机会再见他们一面,可以不用孤零零流浪,可以就此合家团圆了吧。
  这不是,期待百年之久了吗?他忽然有些欣喜若狂!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着那一团白芒,身不由己地接近死亡。
  只是,就在这个千钧一发,命悬一线的关头,他蓦然一怔,双目圆睁,就连最本能的呼吸都忘了。
  眼-KanbaAPp点com-中,他们的身影,为何忽然模糊了起来。
  佝偻的身体上,缓缓出现的那一缕明黄的,炙热的,仿佛在狞笑一般的东西是什么?
  就在这瞬息之间,那两道动人的身影,被无穷无尽恐怖无情的火焰吞噬……
  就连,一点东西都没剩下……
  他的双眼赫然变作血红,脑中嗡的一下空白。
  “不!”
  他仰天嘶吼,在滔天白光中,他心虽清明,人却疯狂!
  不能死,不能死!
  我的命不属于我,我是他们以命换命救来的!
  我,即便痛苦一生也不能死去!
  他在白光中狞笑,用疯狂掩盖痛楚,黑芒忽然腾起,再次淹没了他的身影!
  他喉间发出了野兽般地低吼,如丢了神智,黑色的面纱下,似乎有那么两抹散发着淡淡白光的东西落了出来。
  太极图眨眼临近,近在尺寸的是死亡,他如大梦初醒,挣扎着,抗拒着,他不愿就这般懦弱的死去,他的脑海中,装的是沉甸甸比天还重要的温暖回忆。
  他的灵魂内,铭刻的是自回忆中诞生而不共戴天的憎恨。
  可是,在许凌法力无边的一招下,他再也做不到旗鼓相当,甚至就连苟活下去的一线生机都抓不住。
  皓月下,他是萤火;天威下,他是蝼蚁;寒风中,他是枯叶。
  萤火企图与皓月争辉,不自量力;蝼蚁试图逆天行事,天理不容;枯叶回春自由飞翔,痴心妄想。
  但是,这世间始终会有那么一两个异类,或是妖孽之才,或是心志坚如金石,与众不同,一生逆天,一败再败,越挫越勇,终于,得以成功了那么一次……
  许凌神色复杂,他望着黑衣飘飘,但却苍凉之极的虎子,持图逆天而上,最后的时刻,他的速度似乎慢了几分。
  光芒万丈,虎子的身影消失在其中,面纱遮挡住了他的面容,在这危在旦夕的一瞬间,他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再去做无用的挣扎,反而平静了下来。他深吸了口气,随之吐气开声:“日安不到,因烛之暝乃晦!”
  (日安不到,因烛之暝乃晦!日安不到、四字取自屈原《天问》意思是太阳为什么照不到那里?被我稍稍改了一下,可以理解成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是因为烛龙闭上了眼,烛龙后面会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