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湖畔,波光粼粼。
风声中,怒吼声中,那道红影犹如魔障一般向他冲来。
月生的心咯噔一沉:我要死了吗?
人死之前,又会想到些什么?
那狰狞的利角,闪烁着寒光,其中若有若无的一点殷红,渲染着滔天的杀意。
短短十数载,留下的是无尽地眷恋,那曾经地回忆,曾经地羁绊,如何能就此放弃?
还有很多心愿,未能完成。
还能很多人,不能放弃。
如果,放弃……
他咬着牙,他不愿,须弥之间,他用尽了最后一份力气,将手中长剑横至胸前,对着那,迎面冲来的朱厌。
也许,这样就可以不死了吧!
风声凛冽,腥味大作,那近在眼前的朱厌,那冰冷暴怒的眼瞳,惊心动魄。随着“铮”的一声剑鸣,长剑猛地一弯,然后,撞至月生胸口处。
在这一刻,他的身子如遭雷击,眼前一黑,几欲昏去,浑身骨骼如被拆散了一般,咔咔作响。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长剑瞬间就被弹飞了出去,这柄伴随了他十数年的长剑,兴许是感受到了他心中的不甘,哀鸣了一声。奇异的,它是那般的顽强,竟是没有就此断去。
不受控制的,月生的身子如凋零的枯叶一般,随着强风,向着远方抛飞出去。半空中,他的口中如泉涌一般不停地喷出鲜血,染了衣,湿了眼。
就这般如海中一栗漂浮了片刻之后,他身不由己地摔落在地,重重地“砰”的一声,他的脸色变得惨白一片,忍不住又是一口鲜血朝天喷出。去势未消,他的身子连续在地上滚出了好几丈,最后撞到一颗树上,才堪堪停下。
他的眼角,口鼻处溢血,浑身就如撕裂了一般,痛不欲生,迷迷糊糊中,他的眼角余光一撇。死亡的阴影挥之不散地向他笼罩而来,如欲吞噬他一般,他的心,如临深渊,他的身,如坠冰窖,浑身上下,刺骨的冷。
痛苦之下的睡意,如潮一般向他涌来,他的眼皮,无力地闭上,他的神志,昏迷了过去,黑暗,瞬间就吞没了他。
只是,那最后的一眼,那朱厌竟是怒吼着、一刻不停的依旧向他冲来。这份戾气,这份举动,不愧是上古凶兽。
朱厌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兴奋,急速之下,眨眼临近,不足丈许。
就在这个天旋地转的瞬间,在这个生死就在须弥的关头,月生不甘不愿地走向死亡。可是,犹如飞仙一般璀璨的光,忽然惊现。
朱厌的眼中,似乎出现了那么一抹诧异,随即又是震怒。轻盈的剑啸声中,一柄长剑竟是抢先它一步,闪现在月生面前,犹如凭空而来一般,叫人莫名其妙。
它一剑斩下,向着朱厌斩下,那剑身上的白光,似乎哪里见过?浩然正气喷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尽数向着朱厌头部压去。
朱厌只来得及怒吼一声,随即吼声戛然而止,带着一声哀嚎,头部猛地一扭,卷着它的身子,被一剑斩飞。
白光中,犹如天仙一般朦朦胧胧、无主沉浮的神兵,不正是先前月生手中被震飞的长剑吗?
一击立功,一叠连声,它衔尾相随,丝毫不加犹豫地向着朱厌冲去,意图趁此机会重伤于它。
惊变之下,朱厌仅仅只能微动了一下身子,随即,长剑带着一连串的血花,从它的侧部擦肩而过。风声中,似乎有那么一声低微的叹息响起,带着一丝可惜之意,幽幽回荡。
朱厌狼狈地落地之后,紧接着又是一声厉啸,它的眼中红芒大盛,双目怒视着半空中的长剑,其中有恨意,有忌惮。
此时此刻,险些丧命于此的朱厌早已是无暇顾及月生了,它盯着空中浩然大气的长剑怒吼不停,在它的眼中,这一剑是如此的诡异。
它的身上,有着一道狰狞的伤痕,正在流着暗红色的血液。只是,更加让它生气的是,它头部的风雷角竟是被伤到了,其上流着鲜红的、与众不同的粘稠鲜血。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险些就重伤了它。
朱厌百年一现,以眼前这凶兽的道行来看,只怕修炼已有千年之久了,已是通了那么一丝人性,当下它对这长剑虽是心怀忌惮,但更多的,却是滔天的恨意。
这恨犹如血海深仇一般,使它不愿就此退去。长剑缓缓地向着它逼来,丝毫没有将这上古凶兽的名头放在眼中,白芒涌动,其上那股空灵的气息让朱厌极为厌恶。
面对着这逼来的长剑,朱厌顿时就陷入了不可抑制的狂怒之中。它眼中红芒如凝聚成了实质一般,张着狰狞大口,仰天厉啸,此声震耳欲聋,就连周遭的尘土似乎都齐齐震了一下。
随着它的暴怒,忽然,周遭狂风大作,沙飞走石,林间树叶哗哗作响,原本平静的缘起湖都是激起了一层层的水浪,激荡地向着岸上扑来。
造成这一切的,却是周遭急速聚来的天地灵气。只见朱厌原本略显灰色的风雷角,此刻竟是烁烁生辉,其中有着一丝丝红芒在涌动,随着周遭灵气地灌入,那红芒越盛,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又有“兹兹”之声响起。
看这惊人的声势,就知朱厌乃是懂了真怒,欲要施展雷霆一击,以报那一剑之仇。
长剑忽然在半空中一顿,就这般停在了原地,也不后退,也不去打断朱厌做法,看这样子,竟似要与其全力一击一争高下,似乎有那么几分傲骨铮铮的味道,又或是说,它全然不将此放在眼中?
随着时间的流失,狂风渐消,周遭再次陷入了安静之中,当然,除了朱厌头部“兹兹”作响的风雷角以外。向前看去,只见那风雷角此刻已是今非昔比了,其上包裹着一层犹如雷霆一般的红芒,霞光涌动,美丽绝伦,远远望去,还以为这是一柄雷霆所化的短剑,甚是不凡。
朱厌的眼中有着狰狞之意,它厉啸一声,血红色的双目蓦然一睁,那风雷角在他催动之下,只听“咔擦”一声巨响,那利角猛地一亮。
风雷角,顾名思义,一经施展,有雷霆之威,狂风相伴,威力惊天动地。
响音未落,只见一道红色雷霆,带着风卷残云之势,向着半空中的长剑攻去。瞬间,周遭狂风大作,地面竟是被这雷霆的余威给拉出了一道三尺宽的沟壑,煌煌天威,近在咫尺,叫人望而变色。
与此同时,长剑从容不迫,光芒大盛,犹如万丈光辉闪耀天地。它以剑尖对之,也不见其多余动作,仅已万钧雷霆之势,在半空中带出一条白色余光,强硬地向着雷霆冲去,其速隐隐还要比雷霆快上几分。
光芒大盛,狂风呼啸。
刹那间,两者在空中相撞,气浪四射,定睛一看,这诡异暴虐的雷霆竟然被平淡无奇的长剑给拦了下来。两者在半空中僵持了片刻,紧接着,随着长剑的快速震动,却见那恐怖的雷霆竟然在长剑之下一寸寸地溃散。
长剑之上,白光又是猛地一亮,似有无形外力加身,雷霆再无余力,被一剑击散。而长剑依旧是去势不停,向着朱厌刺去,高下立判。
但饶是如此,争斗中长剑也是耗费了大力,威力大减,刺向朱厌的一剑被其躲开,未能再次有所立功。
那凶兽朱厌早已收起了原先不可一世的态度,此刻施展了雷霆的它气息有些萎靡不振,身上伤口处的鲜血也是越流越快了,那眼中的一抹忌惮,随之愈发浓郁。
它愤怒地低吼连连,却是有些色厉内茬。
长剑白芒闪动,缓缓升起,做出攻击之势,忽然,似有轻咦之声响起,它白芒瞬间一收,接着回身一选,“叮”的一声插入地面,立于月生身旁,再次显得平平淡淡,谁能想到,这无奇的长剑竟然有如此威能?
朱厌的眼中有惊疑之色,说时迟那时快,自林间忽有剧烈的破空声传来,似乎有什么人正在急速赶来。
人未至,劲风先行而来,片刻之后,又见一麻衣老者出现在场中,此人正是被此地声势吸引而来的云中子。
不知为何,他的面上有喜色流露,他皱眉一看,心头一跳,面有凝重之色,自语道:“朱厌。”
但接着,他目光一转,脸色瞬间一沉,如阴云密布,挥之不散,同时他的眼中有滔天怒火生起,却见月生浑身带血,不知生死的躺在一旁。就在刚才还在亲昵地叫着他师傅的徒儿,此刻竟是如此惨样,见此情形,饶是云中子平日里为人和善,但当下仍是忍不住怒火连天,口中不禁厉啸了一声。
十年之前,云中子将月生从婴儿之龄、从懵懂之间,将他带回凌霄派,为他取名,爱护有加,传他法术,一路抚养至今,即便是一只兽,也会在这段时间内产生感情,更何况是人呢?云中子将月生视若己出,两人之间亦师亦父,早已是情同骨肉了。
当下他心如刀割,以至于两眼发红,气的胡须都是颤抖了起来。
他身子一动,便要赶去月生身旁,查看他的状况。可正在这时,那朱厌突然向着他怒吼了一声,似有不满之意。
云中子一惊,身子一僵,双目顿时怒视着它,反应过来后的他,忽然想起定是这凶兽伤了自己的徒儿。念及此处,云中子对这未曾蒙面的朱厌,一下子就恨之入骨了,他气急败坏,蓝光一闪,长剑豁然出鞘,咬牙切齿道:“孽畜,受死。”
咦,奇怪,那云中子所持法宝似乎不是自己平日所用之物?
只见那长剑通体晶莹呈蓝,闪烁着蓝芒,长约三尺六寸,宽约一寸八分,而在剑身之上,还鸾翱凤翥地刻着两个小字——苍云。这字体高贵大气,灵动飘逸,剑身超凡脱俗,一看便知是一把举世难得的神兵利器。
原来刚才云中子寻厉啸而去,途中察觉到一处地方灵气异常充沛,好奇之下便寻了过去,便发现了这柄仙剑,却是这仙剑将周遭灵气都凝聚了过去,甚是奇异。
只是一饮一啄,有得便有失,他得了仙剑,可却与这朱厌错身而过,最终竟是让月生不幸遇到了朱厌,糟了生死大祸,也不知这一切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