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风,抚过苍茫的大地。
许凌神色严肃,脑中的回忆一点一点涌现,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遗漏。
钧天城大街上意外的相遇,那一袭黑衣的斗笠男子。
客栈内更加深入的了解,就连自己都忘了名由何来的虎子。
直到酒肆之中,争锋相对的一番高谈阔论,饱含着自己的信念,述说、倾听、争论不休……
冥冥之中,可是有缘分在安排?
一个个关于西村诡异的故事经孙老板口中流出,这一切,何尝不是虎子所希望的?也许一直以来都在找一个倾听者吧,回忆的片段到此戛然而止。
许凌缓缓回过神来,一副若有所悟的模样,他凝视着众人,缓缓道:“诸位,想来你们应该都不信诅咒以及鬼怪一说的吧。”
众人一怔,不知其为何提到此处,他们纷纷点头,静静等待着许凌的下文。
许凌又是沉默了片刻,才道:“可酒肆之中,那位酒家却说西村一直以来都背负着诅咒,只要谁离开了西村,那便是死于非命的下场。”
月生点头,道:“的确如此,我们也觉得奇怪,师兄你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许凌目中精光一闪,凛然道:“既然世上无诅咒鬼怪之实,那么想要离开西村之人却惨遭横死,定然是人为所致,你们说,是什么样的人对西村有如此恨意,竟是要一点一点折磨他们的神经,制造鬼怪阴霾,简直不下于世上最残酷的刑法!”
月生脸色一变,已是明白了个大概,惊呼道:“师兄,你是指此乃虎子所为?便是他在这几十年来,一直藏踪蹑迹报复着西村,让他们活在恐慌之中,一步也不能离开?”
许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半响摇头道:“难言之隐也好,真实无妄也罢,这尚且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妄下定论还言之过早。”
不过他虽是这般说着,眼中却是利光闪烁,显然已将此事默默放在了心上,只等着有朝一日去验证,看着这个猜测真正成为事实的那一刻。
那一刻,应该不远了吧……
但不知为何,许凌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怪诞的感觉,似在不愿,仿佛畏惧事实来临的那一天。
场中忽然安静了下来,几人各怀心绪,沉默不语。
月生苦苦思索,心头疑惑重重,又道:“师兄,那么万妖谷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会和虎子牵连在一起,且看他们关系并不融洽,似敌似友,好生奇怪。”
许凌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可不是无所不知的神仙,你问我我问谁去?”
月生愕然,片刻后脸色忽的一肃,沉声道:“此事扑朔迷离,我们又毫无头绪可理,但既然与西村有关,那我们再去一趟西村,问个究竟吧。”
许凌摇头,心下对此事有了些大概的印象,心情也放松了许多,淡淡道:“此事不急,那位老村长正在气头之上,就先让他回去好好冷静冷静,当务之急是回去填下肚子,忙了一整夜,我整个人都快累瘦了,想来诸位也感到饿了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摸着自己肚子,竟是这般豁然开朗,彷佛又回到了几人第一次相见,他那副放荡不羁的豪爽样子。
昨夜许凌与虎子忘我恶战,劳心劳力,整个人疲惫不堪,加上受了些内伤,着实有些亏待了他的肚子。
月生看着他那副懒散的样子,心中倍感亲切,一扫阴霾,微笑道:“师兄吩咐,师弟自然遵从。”
赤霄等人也纷纷笑着应了下来,许凌笑容和蔼,挥手道:“走吧,回去好好休息一番,我们明日再来此处。”
众人依言,最后望了一眼西村,随后踏上了来时的古道,一路向钧天城行去。
古道苍茫,这几个背影,仿佛也透露着一股苍凉之意。
一路前行,途中经过了孙老板的酒肆,一夜狂风暴雨下,似乎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他们多看了几眼,但也并未做停留,不消一刻钟的时间,终是风尘仆仆地到了钧天城内。
远离了穷乡僻壤,远离了刀光剑影,进入繁华的钧天城,一种浓重的红尘气扑面而来。
清晨,雨露潮湿,空气寒冷,便已经有无数小贩在摆摊吆喝了,周遭喧哗鼎盛,琳琅满目的各种小饰品、小吃,为钧天城平添了几分姿色。
眼中的一切,生机勃勃,小吃香味扑鼻,令经历了大战后的月生几人,口舌生津,同时腹中也终是感到了一阵饥饿。
许凌神色大振,双目放光,脚上犹如生风了一般,马不停蹄,在街道中左拐右转,带着几人向云阳楼赶去。
云阳楼因久负盛名的缘故,开业也极早,一进去里面就坐满了食客,热火朝天,济济一堂。
刚一进入,就迎来了一位小二哥,一身蓝色素衣,简朴却又极显精神,乍一看还差点认不出来,眼前之人不正是紫岳吗?
许凌一脸惊愕之色,看来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是不假的,眼前之人可还有曾经那因烂赌而丧志无神的模样?精气神都乍然一新,满面红光,虽还有一丝憔悴,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仿佛重生了一次。
料想紫岳已是幡然悔悟了,对店小二一职也没什么芥蒂,泰然处之,这份心性也算是较为出色的。
不过这一切还要归功于不显山不露水的许凌掌柜,若不是他奇思妙想,张弛有度,只怕如今紫岳早已越陷越深,以至于家破人亡了吧。
许凌看着眼前改头换貌的紫岳,啧啧称奇,口中不禁称赞了几声,一脸热情之色,倒是害的紫岳感到了一阵不自然。
月生等人也跟他打了下招呼,其中紫岳招呼完几人,又是缠着翎鳯一阵千恩万谢,翎鳯百般推辞,奈何紫岳太过倔强,干脆就闭口不言。
最后还是许凌跳出来解了围,不外是身心乏累,上些好菜好酒休息一下之类的,总之他们进了三楼厢房,又是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掌柜亲自吩咐,云阳楼内掌厨的自然更是尽心尽力,亲力亲为,不过一会儿,便有数道新鲜小菜上桌,香气四溢,顿时让人食指大动。许凌大吃特吃,不顾形象风卷残云,到的最后杯盘狼藉,大半美味菜肴都进了他肚子中,不过好在菜肴够多,月生等人吃的也是心满意足。
茶余饭后,众人围坐在一起又是细细商量,一直挂在口上的便是西村、虎子、水神这些要事。足足半个时辰,六人理清头绪抽丝剥茧,却也仍旧不得要领,进展停滞不前,总觉得面前有一层迷雾遮挡,最终商定下来明日一早便启程,再去西村探个究竟。
其中翎鳯与颜雨蝶的关系稍稍缓和了些许,总算是有了些改善,能说得上几句话来,为此翎鳯的脸上也浮现了一抹笑容,从沉默寡言变成时常说上几句,一改常态。
他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的总往颜雨蝶的脸上看去,一向心细的许凌将此事留意在了心上,殊不知他情绪复杂之极。
……
填饱了肚子,西村的事情也安排妥当了,众人都是感到了一阵乏累,虽只有短短的一日一夜,但这其间发生的事,足以叫他们永生难忘,恍惚之间,还以为经历了一月之久,当真是心力憔悴。
恶战过后,如今精神放松,睡意如潮般涌来,月生等人在许凌安排之下,回到住处,许凌在后院厢房门口对众人道:“今日诸位就先在这里休息吧,有何事可以吩咐店小二,明日一早,我们便前往西村。”
月生、赤霄和慕羽墨应了一声,纷纷告别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许凌复杂地望了眼还留在场中的翎鳯与颜雨蝶,打了个招呼,便也回房休息去了。
场中忽然安静了下来,颜雨蝶看了翎鳯英俊的面孔一眼,只见在晨风中,他一头黑发随风飘舞,剑眉星目,神采竟是丝毫不逊以往,只是眉宇间似有着淡淡的忧愁,也不知是怀着怎样难以启齿的心事。
颜雨蝶缓缓收回目光,想了想道:“翎鳯……”
仿佛心有灵犀,翎鳯同时开口:“雨蝶……”
两人同时一怔,颜雨蝶在莫名的心绪下低头,翎鳯目光炯炯,看着她白皙的容颜,缓缓浮现了一层红晕,真是个勾人心魄,一时间竟是望地痴了。
片刻后,颜雨蝶抬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接,明眸一颤,似其中如水的眼波起了涟漪,她躲开了翎鳯的目光,嫣然一笑,低低道:“翎鳯师兄,我先回房休息了。”
翎鳯张了张口,好像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颜雨蝶忽然转过身去,向着房间走去。
晨风下,那一道白色的仿若散发着光辉的身影,占据了翎鳯的全部瞳孔,只是,她再也没回过头,没有去看一眼,身后痴痴相望、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述说的英俊男子。
翎鳯眼看着她走远,径直走入了房内,竟连关门之时都是反手而为,在她的身影被古色古香的房门尽数遮挡之后,忽然之间,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重要事物,整个人一下没了精神。
他目光游离,怔怔地看着颜雨蝶的房间,只需轻轻一推就能破开的房门,却严实地藏住了那一道绝美的身影。
昨夜并肩作战,嘴角上的淡淡笑意,彷佛天造地设的默契啊,翎鳯心头一阵茫然。
这样一个幽静的清晨,一个少年,独自站在小院厢房,回味往事。
小路边,那一片迎风摆动的青草,散发着清新的香味,却为何是那般苦涩,青草尖上的点点水珠,其中倒映的又是谁的温柔身影?
良久,寒风吹过,翎鳯苦笑一声,失魂落魄的便也回房休息去了。
不久前怔怔凝望的厢房,透着朦胧的窗纸,仿佛间看到了一道婀娜的身影,缓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