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火焰照亮了天空,绚烂的光彩将远近都照的如白昼一般,就在不足一里开外,依然可以听到西村人恐慌的尖叫声。
一间空荡黑暗的屋子内,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走出屋子,望着远处那片闪烁着红光的地方,愕然一怔。
此人正是在西村一间被遗弃的屋子内呆了许久的虎子。
面纱下,虎子深深皱眉,低声道:“西村。”
他的衣衫一个鼓荡,仿佛可以体现他激动的心情,随后急速向前飘去。
……
西村人本因常年劳作的关系,民风彪悍,均是些体格高大,凶悍精壮的汉子,但一来今夜事出突然,且整座西村被大火吞噬,人人心神动荡,惊恐不已;二来赤狐与黑狼埋伏已久,突然杀入,再加上他们修道多年的灵气,以及对“唤心咒”的渴望,一时之间世代居住于此的西村人抵挡不住,纷纷后退。
安厄眼中如欲喷出火来,此刻他已看清敌人模样,大吼道:“你们是谁,为何要下此毒手。”
赤狐如入无人之境,手起剑落必有死伤,又将一西村汉子砍死,狞笑着向这里看来,道:“老家伙,稍安勿躁,马上就送你们一村人去阴曹地府团聚。”
话音才落,仿佛映衬着他的话语,黑狼高声厉啸,如野兽啸天,带着无尽的疯狂,冲入人群中,重剑狂舞,剑芒呼啸肆虐,每一次都有血液溅起,惨叫连天,在血花的渲染下,更加恐怖狰狞,当真如恶鬼一般,西村人更是连抵挡的心都生不起来,眼看着就要被吓得心神崩溃。
不过片刻时间,场中已是死了二十多人,大多一命呜呼,少数受了重伤残了躯体的苟活下来,在地上无力翻滚,撕心裂肺地惨叫,又过一会儿终是受尽折磨,魂归九泉。
仿若人间地狱的一幕,惨绝人寰,触目惊心,此刻就连死都是一种解脱。
人人面上有惊恐之色,有愤恨咬牙切齿者、有恐惧流泪者,其中心性较弱的人与妇女,早已是嚎啕大哭一片,摔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大喊,被吓到胆战心惊。
安厄的身子颤抖不停,浑浊的双眼中有老泪留下,他眼前一黑,全身生机都如流失了一般,脚步一个踉跄,忽然瘫倒在地。
赤狐与黑狼早已杀到疯狂,血液溅在他们脸上,人性彻底丢失,如今只顾挥动手中兵刃,屠戮眼前的百余人。
一声声惨叫,斜斜地掠过天际,远远地,火焰似乎兴奋地在狂舞,寒风伴奏,凄厉呼啸。
一个个人,喷放着血花,睁着双目不敢置信地倒地,只来得及在地上抽搐两下,再也没了生机,甚至都来不及向远处的家人看上一眼。
一具具倒地的尸身,还带着温热,血如泉涌。
死不瞑目。
安厄仰首望天,大声呼喊:“上天啊,你这是要灭我们西村吗!”
那声音凄厉而凶悍,声动四野,无数西村人在瞬间红了眼睛,是怎样不共戴天的仇恨,取代了深深的恐惧?
在那两把血红的兵刃面前,身后是流泪哭泣的妇女老弱。
退一步,伤了魂,碎了心。
前进,以生命的代价诠释亲情。
守护、守护……
人活一世,终有需要以命来守护的珍贵东西。
仿佛带了八十年来浩瀚不尽的仇恨。
瞬间所有的西村人歇斯底里,被一股横空出世的信念占据了头脑,带着决然赴死的心,纷纷涌上,赤手空拳,那血花飞溅的时刻,正是站立在生死边缘的颤抖。
无法呼吸的情绪,心跳,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
夜在烧,人正狂。
以数十肉体铸成的血墙,迎了上去。
站起来,站起来……
西村大汉们嘶吼着,哑了喉咙,朦胧了双眼,疯狂拼死而战,但面对着犹如魔鬼一般,摧枯拉朽的赤狐与黑狼,他们渐渐失去了生命,人墙逐渐后退,变的更薄。
脚下的大地,渐渐红了。
血流如河,迎着那两把无坚不摧的兵刃,形成一道红色屏障,绽放,滴落。
赤狐与黑狼面无表情,血液溅在他们全身上下,黑衣更浓。
面对着视死如归,如丧失了神智一般的西村人,有笑声,从黑狼口中传出,带着轻蔑与兴奋。
杀吧,杀吧,为了“唤心咒”,为了那天大的机缘,顿时如狼入羊群,腥风血雨。
安厄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在这一刻,已经丢了魂,这个瘦小的身影在一声声惨叫中,显得格外苍老。
尸体,越来越多。
血花四溅,在夜色里霍然绽放。
就在这危急关头,忽的从西村方向,从那熊熊燃烧的火海之中,响起一道尖锐厉啸之声。
西村的诅咒,八十年前的仇恨,若夜中幽灵的虎子,终于在西村最危难的时刻出现了。
这声音高昂刺耳,仿佛带着仇恨、迷茫、愤怒等各种复杂情绪,赤狐二人一怔,面上突显惊慌之色。
片刻后,一道黑影带着激烈的劲风,破空而来。
厮杀,诡异地停了下来,仿佛时光止住。
本来已是死伤殆尽的西村人,此刻赫然见到又是一个黑衣人出现,还神秘地蒙着斗笠,料想也不是什么好人,灭村之祸,绝望的念头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赤狐与黑狼心有忌惮,警惕地望着虎子,赤狐心下暗暗喊遭,眼看着计划即将成功,可半路突然杀出个虎子,也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对计划会有何影响?
若是以虎子的修为插手,他们今日决计是讨不了好啊,说不定他们杀了那么多人平白造了杀孽,却是一无所获。
虎子静静地站着,面纱飘扬。他的身子一抖,这几十年来他也的确造下不少杀孽,经历的血腥场面无数,可对这些西村人,情绪却是复杂之极,虽然他们都是曾经仇人的后代,可毕竟他们也是无辜的,故而虎子也未曾做过屠村之举,八十年前的仇恨,早已变淡了不少。
但此刻,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只怕西村只剩下了一地死尸。
不知怎么,此时此刻,这些妇女老弱的哭喊声音,突然如利剑一般刺入他的心底。
少年时候,这是多么熟悉的大火啊,八十年前的那幕惨剧,那从小将他抚养成人的老夫妇,不也是在火中死去的吗?
那时,却只能无力的悲愤哭喊……
赤狐的眼瞳一缩,一股浓浓的血腥杀气,从面前这个男子身上,缓缓地散发了出来。
潜伏已久的嗜杀猛兽,在今夜又一次觉醒。
面纱下,他的眼睛血红一片。
虎子站在血海腥风中,深深呼吸。
仰头,长啸。
这声音这般凄厉,如厉鬼绝望地呐喊,几十年来沉沦黑暗中的挣扎,瞬间爆发。
众人震惊!
安厄怔怔地望着这个陌生的身影,但是,他忽然觉得有些熟悉,好像记忆中,那里听过,那里看过。
场中,有激烈劲风升起。
虎子蓦然转头,盯着赤狐低吼道:“是你杀了他们?”
那个被鲜血溅了一脸的凶手,似乎清醒过来,感到了一丝恐惧。赤狐眼角一抽,道:“客卿大人管的似乎有些多了吧,我二人与你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客卿大人自己杀了那么多人,还不许我二人杀上几人吗?”
虎子低低地笑了起来,连带着整个身子颤抖不停,在不远处火海的渲染下,空气中竟似有了冰冷的寒意。
黑狼不禁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扫视了一眼场中红色的世界,又是兴奋占据了上风,转头露出恶狠狠的表情,向着虎子咆哮道:“我二人行事,还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不要以为你修为高深,我就真的怕了你,给我让开!”
虎子笑声一止,忽然衣衫狂抖,一字一句嘶哑低沉,仿佛都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你……们……该……死……”
赤狐脸色一变,急忙大喝道:“你什么意思……”他心念急转,急中生智道:“这是谷主吩咐下来的,难道你还敢违抗谷主的命令不成。”
赤狐对虎子还是有着深深的忌惮,故而才想用万妖谷谷主之名吓退虎子,不过他心中也没抱什么期望,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果然,虎子毫不在乎,他身子狂抖,凄厉长笑,一圈黑芒从他体内轰然爆发,在半空中汇聚如洪,围绕着其中那个苍凉而悲哀的身影,迅速旋转,随后沾染了地上的血液,黑中透红,更显妖异。
所有的人,愕然都停顿下来,望着这如恶魔一般的人物,眼中尽是恐惧。
黑芒越来越粘稠,此刻染上了地上的血液,异样红芒越来越亮,映着虎子身影,真如血中诞生的恶鬼一般。
不远处,安厄怔怔地看着那个变得血腥又疯狂、熟悉却陌生的身影,就连本能的呼吸都忘了。
消失已久的杀意,掩埋在深心的仇恨,突然再度升腾而起。
在冲天火光中,虎子长啸。
凶险火焰,地上血液,同时颤抖。
那黑光之中的,仿佛来自幽冥的狞笑。
一步,踏出。
夜色中,虎子如一道诡异的黑色奔雷,向着赤狐二人冲去。
他深深呼吸,重重喘息,耳畔的妇女哭喊声,可让他喘不过气来?
杀戮吧,杀戮吧。
如海杀意充斥四周,所有人茫然,这个还以为是凶手同党的人,怎么突然成了他们的救星?
赤狐与黑狼脸色大变,劲风扑面如刀,几乎让他们睁不开眼。
黑芒铺天盖地,比茫茫一片的恶火还要可怕数倍。
一拳打去,赤狐与黑狼,颤抖而无法动弹,只看着一片黑芒,遮天蔽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