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声音狂躁的叫嚣着,连带着血液都开始莫名地沸腾起来。凤墨清不再犹豫也不再多想,毫不犹豫地接近彼岸。右手往空气中一抓,凤墨清手中陡然多了一把描金的折扇。
与销魂扇不同,那折扇上竟然隐隐带着几分冷气,仿佛用冰铸造而成一般。足尖轻点地,彼岸身形后退几步,避开折扇的锋芒,下一秒她忽然双手快速地朝着凤墨清伸去。
灵力之间的差距让凤墨清来不及避开,双肩立刻被彼岸抓住。
双手抓着凤墨清的肩,彼岸忽然一跃而起,从凤墨清身上翻身越过。背靠在凤墨清身上,彼岸的手腕一翻,袖中的的红丝线顿时朝着不远处对付画凝和江情的白蝶攻去。
比起凤墨清和彼岸这边,画凝和江情那边的局势更加险峻。迷蝶旨在牵制两人,因此不可能下杀手。而白蝶却丝毫不在乎两人的性命,招招都是杀招,以致于迷蝶往往为了阻挡白蝶的杀招而出手攻击白蝶,但即便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仅仅是普通人的江情和完全是个弱女子的画凝也无法应付。
“二殿下,抱歉,请稍等一会。”沉默地向身后的人说道,彼岸在凤墨清反应过来之前便迅速地朝着白蝶所在的方向飞去,趁着白蝶躲避丝线的时候,正好是出手的好时机。
白蝶灵敏地避开那条几乎致命的丝线,却在侧身避开的那一瞬间感受到忽然靠近自己的杀意。她的瞳孔猛地睁大,下意识地抬手抵挡那接近的危险,却几乎在下一秒失神尖叫起来:彼岸靠近她的那一瞬间单手化出利刃带着凌厉的攻势朝她砍来,而被她下意识拿来抵挡的右手在这个攻势下竟然是断了!
剧烈的疼痛让白蝶身子一软,几乎是要瘫倒在地,可一想到另一边跟阎王对阵的漓澜愈发危险。她咬了咬牙,怒目望向淡漠的彼岸,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视线不经意地落到彼岸身后,白蝶一眼便看到了在她身后犹豫着是否要上前的凤墨清以及他眼中依旧无法掩饰的恨意。勾唇一笑,白蝶看着因自己断手而飞溅的血迹,她猛地挥袖。
大批的血迹因此改变了原有的轨迹,那模糊的如同血舞一般立时阻挡了彼岸的视线,就在这视线不清明的时候,彼岸分明看到眼前的女子嘴唇微动,似乎是在向某人传递着信息。
神色一凛,彼岸刹那间想起身后的凤墨清,她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可在她面前的白蝶已经趁势跃起,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朝着她的眼睛刺来。
后退一步,红色的丝线缠绕住白蝶的匕首,彼岸正想趁着压制白蝶的时候去看凤墨清的行动,可白蝶却再度诡异的笑了起来。
“我就不信承受了那么多代价的你,还有最佳的灵力!”闻言,彼岸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但还来不及防备。凭空出现的屏障几乎是一瞬间制住了她的行动。
冷眼看着略有些得意的白蝶,彼岸一转手,袖中陡然蹿出无数的红色丝线,它们从四面八方缠攻击那个屏障。灵力与灵力的碰撞让白蝶和彼岸同时都有些不适。
丝线狠狠敲打着屏障,当裂缝出现的那一刻,白蝶嘴里忽然涌出大片的鲜血;当屏障彻底碎掉的那一瞬,白蝶的身子仿佛失去了依仗,从空中猛地落下,可就在她坠落的那一秒,彼岸清楚地看到了白蝶嘴角计谋得逞的笑容。
身后突然传来的破空声让彼岸瞬间有些茫然,却又有些了然。那人终究是出手了,他终归没有放弃这次机会。
“小凝!”撕心裂肺的喊声让彼岸猛地睁大了双眼,她转过身,只看到画凝在她面前缓缓倒下,那插入她胸口的折扇让彼岸一瞬间就变了脸色!那淡漠的表情终于碎成了一片一片,再也寻不着!
她想要替那人做一些事,一直一直都想要报答那人的恩情和几百年的疼爱。可最终她能为她做的事情仅仅只有一件,但她还是想永远永远陪着她,若是可以到永远,那该有多好……。彼岸永远都记得那一天,她百无聊赖地走在夜色下静谧的林中,她本就不是普通人,又岂会对夜晚阴森可怖的森林产生半点恐惧?而日后每当她想起那一夜,她便会庆幸自己的出现,她救了一只生命垂危的鸟,然后那只鸟陪着她走过人世寂寥的几百年。
时光那么长,人类所说的永远只是一个虚假的谎言。可对于她们来说,这永远也并非不可能。她们拥有着比人类更长的时间,她们一起听着旁人的心愿,一起消解他人的执念,一起走过了许许多多的****夜夜。
彼岸曾想人世这么无趣,若无画凝的陪伴,已经失去依赖的她能否撑到祁梦月归来的那一天?有了画凝,她才会觉得这个人世并非那么寂寞;看着画凝元气十足地笑着,她会觉得这个世上真的有明亮的色彩。
可那个在她生命中留下无法取代的色彩的人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她身后,替她挡了原本应该由她所承受的攻击。她想起前些时日画凝的落寞,她知道这人一直想为自己做些事,想帮上自己的忙,可她却只是自私地希望画凝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这样的世界终究要有一些人获得幸福才不愧为悲惨的结局,可她所勾勒的、她所以为的通往幸福的道路已经彻底关闭!
耳畔江情撕心裂肺的呼喊让彼岸越来越恍惚,她看到画凝的身体缓缓倒下,熟悉的鹅黄色的裙袂在她的眼前飘起,莫名地带着一种距离感,好像她再用力的伸出手也不可能触碰到对方。
她看到画凝倒下的那一瞬间落入她眼中的神色,那是一种夹杂着抱歉、庆幸的情绪,那一眼牵起的情意刺痛彼岸的眼,让她的眼前顿时一阵发黑。
强逼着自己站在原地,彼岸上前一步,画凝的身子便正巧倒在她怀里。她半跪在地上,永远胸有成竹、从容自若的人这一次却露出了难得的脆弱,她睁着幽深的眸子,大大的瞳孔没有丝毫神采。
她的视线似乎放在前面,但望进去的时候却是一片空白。
凤墨清傻傻地愣在原地,他想报仇,但从来没有想过要对画凝出手。那人是江情唯一的所爱,江情是他此生唯一的挚友,而他……竟然亲手杀死了挚友的妻子!
他们今日才刚刚成亲,而他将他们两个的婚礼刹那间变成了葬礼。
沉默地站在原地,凤墨清几乎不敢抬头去看江情此刻的神情。但他却看到了彼岸的脆弱,看到彼岸茫然的张了张口,他直觉彼岸会说一些饱含愤怒的话,却没有想到那人只是开口,然后轻声而无助地说道:“救救画儿。”
那个一直站在他们面前,一人承担着所有,面对着所有的人此刻竟然用如此恳求无助的语气说着。凤墨清只觉得自己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他在一瞬间想要冲上去抱住彼岸。
那人是凶手,那人是害死所有人的凶手!一遍遍告诉自己,凤墨清终于将心里的躁动彻底压下,他安静地决绝地勾了勾手指,刺入画凝胸口的折扇猛然飞回他手中,未尽的血迹因为折扇上的冷气而渐渐凝结成冰。
与此同时,从画凝的伤口散发的寒意慢慢席卷画凝整个身体。那么强烈的寒意,彼岸却是一动也不动,良久她才抬起眼,看的却并非凤墨清而是无声落泪的江情。
那个驰骋沙场的将军在自己心上人死去的那一刻,狠狠地一拳一拳砸向地上,面上泪痕模糊,落下的泪混杂着手上的血,看上去除了心疼之外什么都没有。他在痛恨自己的无力,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这种感受不是当事人完全无法理解和感受。
“江情。”小心翼翼地将画凝平放到地上,彼岸缓缓地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情。半晌后,她俯下身在江情耳边轻声说了一些话。
凤墨清听不见,却清楚地看到在听到那些话之后,江情眼中闪现的光芒甚是灼热。他看到江情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随即对着彼岸又开口说了一些话。
“这单生意本阁接了。”彼岸直起身,清冷的声音在此刻响起,令在场的人心中都泛起了不一样的涟漪。
尚在和漓澜缠斗的阎王乍一听见这个声音,几乎无法克制住心底的欣喜。最后一个愿望,只要拿到这最后的眼泪,那碗孟婆汤便能凝集而成,他的祁梦月终于可以重归现世!
漓澜心中的狂怒更是因为这一个消息而爆发到极点。他费尽心机,甚至若有若无地制造生意给往生阁,就是为了等到祁梦月回归的这一刻。他要亲手杀死祁梦月,而不是彼岸!
那个女人一定要死在他手上不可!
阎王和漓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越发浓烈的杀意,两人的招式顿时愈发狠戾!
这个人是个阻碍,绝对不能留!
与这边的死斗不同,凤墨清那边已经全然寂静下来,迷蝶不明所以地站回凤墨清的身边,看着彼岸在话音落下之后就默然地站在原地,看着江情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着彼岸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下一秒凤墨清和迷蝶同时睁大了双眼,因为他们亲眼看到彼岸的手穿进了江情的胸膛。
江情的脸上露出几分不适,但却强忍着身上的痛苦。
“迷蝶,阻止彼岸!”冷声下令,凤墨清正打算和迷蝶一起上去救出江情,却看到那人猛地睁开眼,凌厉地扫过凤墨清,那眼中的坚决让凤墨清不由得一愣。
“这是我的心愿,谁都不许阻止!阿清,我不恨你杀死小凝,可是我不会原谅你,哪怕你只是错手。”
“我知道。”凤墨清苦笑着说道,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怎么可能不懂江情的心思呢?他不会恨他,因为他是这辈子唯一的挚友,但同样地,他不会原谅他,因为他亲手杀死了他最爱的人。
江情既然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凤墨清自然不再多言。他只是和迷蝶两人一起站在原地,看着江情闭上眼,嘴角扬起的笑容带着他不曾见过的幸福。那一瞬间嘴角牵起的温柔仿佛是将和自己最爱的人一起走向地老天荒般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