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吹拂进半掩着的落地窗,雪纺纱像轻飘飘的云,扬起、飘落。
  雪白的纱筛过有些躁热阳光,才照进室内,变得温暖。
  老猫懒洋洋地躺在窗沟,眯着眼打盹。
  粉色调的房里,床上被褥迭得整齐,静悄悄地只有主机沙沙的风扇声,床旁放着一张躺椅,躺椅上坐着一个女孩,有着病态的白晳和瘦弱,女孩将无线的键盘放在腿上对着接到大液晶电视的萤幕敲着。
  对她而言,正襟危坐地在电脑桌前,已经太吃力。
  即使是斜躺着,那无以名状的痛楚仍然无所不在的侵蚀着她每根神经。
  无意识地,她点进了搜寻引擎中每日都不同的论坛。
  已经没有出门的能力,至少在网路中,她仍是自由的。
  她闭了闭眼,深呼吸了几次,才重新睁眼,轻轻转动轨迹球。
  论坛上的闲聊区,一个许多人回覆的标题用醒目的粗体字标示着:“如果你剩下一天生命,你有什么愿望?”
  看到这个标题,她反射性地关掉视窗,喘气。
  等到呼吸终于回到原本的浅匀平顺,她才继续浏览网页。
  …
  漫无目地的在网上看了一会儿,仍是回到了那个论坛,她的手指颤着。
  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点进去,回答五花八门,像是要吃到最想吃的食物呀、与爱人或亲人共度最后一日、将自己的事情做完后无牵挂的死去、去没去过的国家…
  她缓缓地呼吸,深怕太用力又扯动了哪根敏感的神经。
  她或许不止剩一日,但也相差无几吧?
  她以为自己已经想开了,原来未必。
  低头望着自己纤透见骨的肌肤浮出青色脉络,她沉淀了一会儿,澹澹地,眼底有些笑意。
  她的愿望吗?
  细瘦的手指缓缓输入讯息。
  “引用nuiwa的话:
  如果你剩下一天生命,你有什么愿望?
  希望认识我的人永远忘了我。”
  沉重的闭上眼。
  她,有些累了。
  几个关闭指令,用键盘关掉电脑,将键盘和轨迹球放到一边,拉高了她腿上的毯子。
  老猫靠了过来,前脚搭上她的膝。
  她睁开眼,看着老猫,几不可闻地笑了。
  喵──
  她伸长手,仍然触不到老猫撒娇的头,只怕再动会痛,她垂下手。
  老猫见得不到主子的爱抚,改在她脚边磨蹭,灵敏的鼻子已经嗅出了腐败肉体的气味。
  她…应该是在梦里吧?
  脚下是绵绵的松软泥土,长着稀疏的嫩绿色的小草,面前是座绿色的大湖,她在湖边,正踩着较泥泞的土地,她往四周望了望。
  近湖边的地方长满及膝的芦苇,芦苇正绽,白花纷纷,稍远处则是一片草原,很美丽的梦境呢。
  她都忘了,上次这么自由地站着、走路而不需要人扶持、能够自由伸展身体,是什么滋味。
  慢慢地,踩下一步,又一步,即便在梦里也好。
  好久没有梦了。
  她总是疼得无法入眠。
  服止痛药后的睡眠,像身上绑了铅块,沉入无底的海底,无法挣扎。
  她总是用尽气力想睁开眼。却必需直到吗啡的效力退去,痛恨的疼痛重新袭卷,她才醒来。
  湖边有些走兽在饮水,她走近。
  像是看不到她,走兽没有走避,甚至抬眼看也不曾,近看才发觉,有些是她从没见过的动物,总之是梦,或许连独角马也会出现,不是吗?
  “不会有独角马的。”
  那是一个温和似水的低柔女声──正确地说,她并没有发声,但她确实在脑里响起了这道声音,她抬头。
  她看到了一名女子,女子有着红发,轻易的知道那便是在她脑中发声的女子是因为,女子看来便应该有着这么好听的声音。
  女子对她温和地笑着,她的上半身是人身,而下半身则是青色的蛇身盘着。
  或许因为是在梦中,她虽奇怪,却没有尖叫,她讶异地眨眨眼,这是…?
  “为什么希望别人忘了你呢?”
  脑海中又闪过了这句话,她看着女子一样带着疑惑的眸,确定这句话是她所问。
  他们…尝试着开口,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开口了。声音低哑,像是初次发声,她又试了几次…
  “这样说就好了。”声音又在脑中响起。
  “他们…想起我,会伤心。”试着将想的事情,在脑中化成句子,她说。
  女子张口,像是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她的脑海里也不再听到任何声音,她听到了开门声,接着清脆的风铃声响起,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