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河边。
流水上飘着片片自山上落下的火红枫叶,清风乾爽,秋意深深。
阳光照得流动的河面波光粼粼。
宣流光着脚泡在冰凉的河水中,头枕着手躺在因秋而有些乾枯的草地上,眯着眼显得心情极佳。
牵二匹骑兽饮水后,碧或坐在宣流身边,手微微抬起,遮住了太过刺眼的阳光,微笑。
那个什么村的还要走多久呀?自袖中掏出那个发光的葫芦,宣流随口问着。
如果方向没错的话,应该快到了。
咱们走了那么久,别说村了,人影都没!宣流没好气的回。
是呀…真糟糕。虽然这么回,碧或仍是微笑。知道宣流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耐心不好而已。
你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糟糕。宣流瞟了他一眼。
碧或低头,心情仍是很好,将皮袋沉到小河里装满水。难得出远门嘛。
那倒是。看着碧或随时心情都那么好,宣流重重地从鼻孔哼了口气,万一找不到呢?
不会的,既然让我们来,就不会让我们白跑一趟的。碧或倒是很有信心。
这家伙真是乐天得无人可比。原先便不打算久停,见碧或行装整理得差不多了,宣流坐了起来,穿上袜鞋。
碧或也站了起来,本要将水袋的塞子塞上的,眯了眯眼,敏感的觉察到…
他按住宣流的肩,有声音。
宣流拿起让骑兽背着的长剑,一副准备拔剑的模样,野兽吗?
不止一只,朝这儿来了。碧或蹙眉,看来有些困惑。
就在宣流的神经绷到最高点时,林里终于有了可见的动静!一名赤着脚的女子从林里冲了出来,宣流一怔,女子看到有人,扯开喉咙大喊──救命呀、救人呀──
宣流皱眉,碧或将女子拉到他身边,示意他噤声,女子也很合作的住了口,躲到碧或身后。
接着,一只大熊冲了出来,看到有人,疯狂的吼叫冲了上来。
这儿哪来的熊?他皱眉咕哝。
碧或看向了右方的大山,再看看女子…不会是一路从山上追下来的吧。
宣流看了,没有拔剑,仅是双手持剑,迎了上去!大态见人冲了过来,一掌拍下,宣流身子一侧,闪过大熊,跃起来举剑向大熊噼下!
熊掌一挥,将剑打偏,他在空中忙换动作,一脚踢向熊的脖子。
熊受痛地怒吼,躲在碧或身后的女子听到熊吼声,本只是抓着碧或的衣裳松了手,碧或正松了口气,女子手却环上了他的颈死命的抱着,而二只骑兽听到熊的怒吼,原本的不安更甚,对着熊不安的躁动着,露出锋利的牙来,一副随时想扑上去同大熊厮杀的模样,而原先便让女子揪着衣裳揪得喘不过气,此举更让碧或无法呼吸还得安抚骑兽。
能专心对付大熊的宣流真是幸福呀!
他回头拍了拍女子,用发不大出来的声音低低的开口,放手。
拼命跑、也拼命抱着碧或,一直不敢张开眼的女子感到有人拍她,以为危机解除了,慢慢地张开眼…
才睁开,眼儿对上的又是骑兽白森森的利牙和凶恶的表情,她放手了,脸儿惨白,来不及惊叫出声,身子一软,碧或很适时地扶住她,轻咳了二声,听不出是换不过气或是在掩饰轻笑。
晕倒了?
你们吓到她了。碧或对着骑兽道,有些责怪地。
这样也好,免得他死得冤枉。
较靠近的一只骑兽先用鼻子闻了闻,收起爪子的肉掌拨了拨女子。
没有反应?牠无辜地低呜了声,他浅笑了,轻抚牠柔顺的毛发,看向宣流。
宣流已经制伏大熊了,碧或上前查看,熊只是晕倒,宣流并没有伤害熊,他意外地看了宣流一眼,他变好心了?
一路走来,宣流几乎是对胆敢攻击他们的野兽杀无赦的。
宣流回望他,扬扬眉,示意他往树林里头看。
树林里传来一阵窸窣,两只幼熊从林里走了出来,一只较大,小的那只的后腿上还缠着人类的布,碧或回首,稍稍比对了女子身上的衣裳。
想来这大概便是女子被熊攻击的原因了。
两只幼熊围在熊身边,用带着敌意的凶恶表情瞪着他们。
宣流对这二只熊没了兴趣,回瞪牠们,一脸睥睨,像在说:“省省吧,别瞪了,你们二只想赢我,多吃几年再来吧。”
我们现在呢?
宣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亏他看起来一脸聪明样,结果成天只会傻笑!当然是趁熊没醒快溜呀!
嗯。碧或点点头,抱起女孩想放到骑兽上。
你在做什么?他瞪大眼看着碧或的举动。
把她带着,等她醒来呀。看到他一脸嗤之以鼻的模样,碧或皱眉。
麻烦可是她惹的。
难道你想把她放在那儿当熊的点心吗?
宣流一脸理所当然,我被拖下水已经很倒楣。
你都救了,当然要好人做到底呀。终于找到了个女子可以乖乖待在骑兽背上的姿势,碧或拍了拍骑兽的屁股。
感受到背上又多了重量,还不是自个儿主子,骑兽抗议的重重喷了口气。
别叫,这可是你把人家吓晕的呢。碧或笑了。
你笑什么?看那个笑脸愈看愈刺眼,宣流不爽的开口。
牠跟你愈来愈像了。
……哪里像?
骑兽也抗议的低吼了声。
一人一骑对看了一眼,先是不爽的互瞪,旁边又传来碧或忍俊不住的笑声,一人一骑的表情同时变得很无奈,于是宣流摸摸牠的头,牠也蹭蹭主人。
不论他或牠都拿碧或很没辄,只好就这样继续往西行了。
感到地似乎在晃,女子缓缓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毛茸茸的皮毛,她先是瞪大眼,观察了一会儿,才发现她是被挂在一只动物的身上,她摀着嘴,观望了下。
骑兽发觉了她有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不不,应是瞪了她一眼!
吃了一惊。
“香粉用太多了。”骑兽敏感的鼻子不是很喜欢太过浓的气味。
“我才没用香粉!”发现这是只被驯服的骑兽,她回以一笑,挣扎了一会儿才能够稳稳的转身变成侧坐在骑兽身上,整理仪容。
头发、头发…打结了,困扰地理了半晌,仍然理不开,她很自动地翻了翻背在骑兽身上的包袱。
木梳木梳……有了!似乎不是木头做的,不过是把梳子没错。
碧或回过头,看看她翻的包袱,再看看宣流。
发觉碧或的视线,他转过头,你醒了?醒了就快──走。宣流停住话,──你、你怎么随便翻别人包袱?
我需要梳子呀。
……太过理所当然的回答让宣流竟然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质问她,一向只有他用这种口气,还没人会对他用这种语气说话的。
对了,你们要去哪儿呀?她慢慢的梳着墨绿色的长发,开口问道。
方才过于紧急,没有注意到她的模样。
她……十分美丽、美丽得……不像人。
她有欺霜赛雪的肌肤,而深绿近墨色的长发在依然耀眼的日光下闪着光泽,衬得她更形白晳,黛色的眉像是精心绘上的,有对勾魂的桃花眼,眼儿水灵灵的,像能开口似的要命的灵动,漂亮的唇似桃花般粉嫩,未语先笑的微微弯着,叫人几乎无法相信这名女子是人类──
你是谁?是哪儿人?
她蹙眉,我先问问题的。
小姐,我们要去葫芦村。碧或像是完全不受影响,仍是一贯微笑。
她点点头,那你们得快些,过了秋,便去不了了。
小姐知道葫芦村在哪儿吗?
她偏偏头,不是很清楚呢,我也想去葫芦村。
你也是神子吗?幸流问。
不,她笑了,笑颜似花,妩媚娇妍,我不是神子,我住这儿。
小姐住这儿?那么小姐是白族的人了?碧或回头继续牵着骑兽走,这儿的人为何都穿这样的衣裳?不是很容让虫子咬吗?
宣流这才注意到她的衣着,面对美到这么惊人的美女,碧或居然还像没事似的…突然对自己有些鄙视,宣流又哼了声,回过头,决定不再理她。
女子穿着窄袖藏青色披衣,袖仅达肘,里边的雪白短衣则露出了雪嫩嫩的颈项,裙长也仅及膝下,裙底和袖口都织着繁复的花色,十足十的异族打扮,女子又在腰间围了一条与国才有的罗布,罗布看来有些破碎,应是方才扯破缠在熊腿上的吧!
虽然穿着白族的衣裳,可女子的白晳的肌肤看来可一些也不像白族人。
她从腰上系的小包包里掏了一会儿,掏出了一个小香包,这儿终年闷热,包得像你们这样早晚热坏,这儿的人们都在身上带着这,虫子不喜欢这味道,便不会咬了。
碧或接过香包,骑兽也好奇的凑前来嗅嗅,她身上香粉洒这么多,虫子一接近她便被薰昏了吧?
香包散着股鲜草味和一种强烈但不刺激的味道及一种澹澹的芬芳。
将香包还给女子,碧或有礼的微笑,请问小姐芳名?
我是山魍。
原本打定主意不回头的宣流不禁回首侧目。
妖精可不是天天都遇得上的。
魍是妖精的一种,指的是草木山石幻化成的妖精。
小姐,山魍不是名字,名字是用来称呼的。我是碧或,他叫幸流。碧或仍然平静地说着。
幸流眯眼望着碧或,想确定他到底是反应迟钝还是根本没反应。
但是,人们都是这么唤我的。她不解地偏首,这不就是名字吗?
这个……碧或思索,思绪一下子转不过来,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知道我们是人族吧?宣流仍是忍不住开口了。
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