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喜心中一跳,这样的情景何等熟悉,几乎在她的记忆中出现几千几万次。
她呆呆的看着楚青语,在一片砍杀声中,她的记忆翻滚着,却又纠结着,始终找不到一个真正的出口,她站在那里,几乎快忘了呼吸,忽听楚青语一声闷吼,她心里一颤,向他看去。
楚青语的白袍上已溅满了鲜血,而这时,帮中的一个头目偷袭了他,他的腿部受了伤,动作陡然变得缓慢迟顿。
这时,那头目的另一刀已到,阮小喜想也不想冲过去,她一脚踢出,那头目显然没料到阮小喜会出手,微微一滞,已被阮小喜踢到了一边。
楚青语也没有想到阮小喜竟然会帮他,一时间也愣在了那里,阮小喜大叫:“快把我的绳索解开!”
白沙却在圈外哈哈大笑,“蠢女人总算觉醒了,白沙帮上下听我的号令,阮小喜背叛我白沙帮,不可轻饶,务必要生擒活捉!但是,不许伤害到她,明天我还要跟她拜堂成亲呢!”
他平日里从不大笑,如今笑起来,却如夜枭一般,尖厉难听,听得阮小喜的心头又是一震,她猛地回头去看他,笑得正得意的白沙面容扭曲,无限丑陋,那笑声刺激着她的耳膜,让她刹那间狂乱起来,她抢过一把刀,疯子一样砍杀起来。
白沙一怔,原以为她不过一时气愤,不想她居然刀刀致命,他慌忙退后一步,大叫:“阮小喜,你疯了吗?”
暗夜中,阮小喜转过头来,却是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看那样子,竟像是生吞活噬了他,他不由退后一步,阮小喜只顾向他扑过来,竟然全然不顾帮众那不长眼的刀剑,只听哧的一声,她的腿部中了一剑,白沙不由大叫:“不许伤害她!”
帮里的人不由一愣,这一愣之间,阮小喜却是刀刀夺命,杀得那些帮众人仰马翻,白沙心中纠结至极,不由又喊,“抓住她!抓住她!”
他转瞬间反反复复的下着命令,弄里帮里的人无可适从,阮小喜却是越战越勇,在帮众的惨呼声中,白沙的脑袋总算清晰了些,他飞身上前,打算先把阮小喜制住,孰料楚青语却早已抢在他前头,一剑隔开了他,帮众围上了,两人再次陷入了包围圈,不多时,阮小喜身上又中了数次刀伤,一件冰蓝的衫子上血迹斑斑,白沙不由自主的又叫:“别伤害她!”
在他反复无常的命令中,那些帮众彻底迷糊了,全都离阮小喜远远的,只是围着楚青语,而有了阮小喜的帮助,楚青语却不再手忙脚乱,两人背抵在一处,同心合力,且战且退,因是死战,楚青语的剑法也是凌厉无比,剑剑致命,而阮小喜则更是陷入了一种狂乱之中,面前的帮众们仿佛在刹那间幻化成那日破庙中的黑衣人,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可是,这感觉来得如此强烈而又直接,让她简直无法控制自己那种怒极恨极的情绪蔓延,一上手就是疯狂的砍杀,她这种拼命法倒让那些帮众的进攻猛地一滞,楚青语瞅住这个空子,扯住阮小喜的手,杀出重围。
但阮小喜却已无法再停下来,她像是疯了一样,不肯撤退,直到楚青语带她扯上了船,把她硬塞在白沙湖附近的一个破庙的草堆里,她的脑海里还是不停的回响着那些砍杀叫嚣之声,拂之不去。
“你怎么了?”楚青语按住她的肩,大声叫着,像在招魂一般。
阮小喜神情亢奋,她的心剧烈的跳动着,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呆呆的说:“他不是救我的那个人,他一定不是救我的那个人。”
楚青语皱了皱眉,也喘息着坐在了她身边。
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阮小喜的脸上身上多处划伤,楚青语则伤得更重,一件白袍几乎已在激烈的撕杀中变成了碎片,浑身上下到处都是零落的布条。
“也不知他们会不会追来,这里,离白沙湖太近,我们歇息一会,还是快点走吧。”楚青语抹了把汗,看了看阮小喜,她仍是处于一种痴呆的状态中,嘴却在不停的动着,双目直勾勾的看着某个地方,对他的话充耳未闻。
楚青语叹了口气,阮小喜这时却又突然叫起来,“他不是救我的那个人,他不是救我的那个人!”
楚青语皱起眉,“好了,不要再装了,有完没完?”
阮小喜茫然的看着他,仿佛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话,仍是痴痴的念叨着,“他不是救我的那个人!他不是!可是,他为什么要冒充那个人?”她的头歪着,脸上露出思考的神情来,楚青语终于火了,“好了,阮小喜,戏演得有些过了!不要再演了,再演我也不会相信!”他愤怒地指着阮小喜,“装瞎子装得那么像,现在又想装傻子吗?”
阮小喜费力的问:“你说什么?装什么瞎子?”
楚青语冷笑,“你不是装的吗?一个瞎子可以从小黑屋里逃出去吗?然后再自己跑到白沙汀?”
阮小喜想了想,意识有些聚拢,她回答:“我是在小黑屋里突然复明的。”
楚青语嘿嘿笑,说:“鬼才相信!”
阮小喜黯然,不知为什么,她和楚青语之间发生的事,总是那么多怪异的巧合,让她无从辩解,她只得苦笑说:“你说得对,哪日我做了鬼,再让你相信吧!”
楚青语冷哼一声,“你倒真是会说话。”
阮小喜知道两人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心中凄凉万分,偏又辩解不清,只得仍是沉默,思绪又飘到刚才所想的事情上,想到惊心动魄处,仍是不由自主叫出来,“他不是救我的那个人,一定不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冒充那个人?”她忽尔又想到一件可怕的事,不由浑身冰凉,面色苍白,连心跳也似乎要停止了,楚青语见她的神情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不由好奇的问:“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什么他不是救你的那个人?谁不是救你的那个人?”
阮小喜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迷茫之色,“白沙,白沙不是。”
楚青语越发的不明白,就见阮小喜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庙外,又没头没脑的说:“那天,那天也是在这样的一个破庙里,月光也是这样的冷,我被一群黑衣人追杀,后来,被一个白衣男子所救,他戴着斗笠,遮着黑纱,我看不清他的脸,他带我逃到了小树林里,他的袖口绣着一朵鲜艳的蔷薇,后来他走了,后来他又回来了,他说他叫白沙,我一直以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我现在才刚刚发现,他一定不是救我的那个人。”
她的声音飘渺而空旷,楚青语的心陡然提了起来,他颤抖着问:“你所说的,白沙对你的救命之恩,就是指这一次?”
阮小喜看着他,轻轻的点点头。
楚青语的眼睛陡然变得直勾勾的,他的喉结动了动,胸脯剧烈的起伏着,急急的问:“你怎么突然发现,白沙,他不是救你的那个人?”
阮小喜突然又哭起来,“那个人,不会像他那样笑,那笑声不是那个样子的,不是的!”她大声的嚷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后悔,“那个人,不会像他那样大笑,绝不会!”
楚青语心中一阵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