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语捂着头,呆呆的看她,见他那么直愣愣的盯着她看,阮小喜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含笑问:“怎么了?我脸上有灰?”
楚青语慌张的摇头,“不是,只是,好久没见到你笑得这么开心,倒让我忍不住想再撞一下。”这话若是他嘻皮笑脸的来说,她倒还不觉得什么,顶多骂他贫,可是他说这话时神情仍是痴痴呆呆的,竟是说不出的认真,阮小喜心中一紧,垂首说:“你撞傻了?”
半天得不到回音,她抬起头来,楚青语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人还在这里,魂却好像飞走了,她走上去,拿开他的手,去看他被撞的额头,边看边说:“该不会真的撞傻了吧?”
“没……没有。”楚青语竟然结巴起来,尔后慌张的跑开了。
闲来无事,阮小喜便和玉姝去逛街。
因为临近新年,街上热闹非凡,各式商品琳琅满目,而那些玩杂耍的,卖艺的,说书的,唱小曲的,也都全冒了出来,一时间吹拉弹唱加吆喝,真是好不热闹,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居然还有一个卖身葬父的。
这种事情,其实原本凄惨的很,因为一个姑娘家,孤苦无依的又死了父亲,没钱安葬,只得将一已清白出卖,实在是人间最最悲苦之事,眼见那姑娘哭得凄惨无比,惹得阮小喜身边的玉姝也一个劲儿的抹眼泪,可是阮小喜却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小喜,你……真是个坏心眼的丫头,没看人家姑娘有多可怜吗?”玉姝皱着眉,噘着嘴,谴责阮小喜的狠心。
阮小喜并不答话,那姑娘面前围了一圈的人,好人坏人都有,好人陪着流一把辛酸泪,坏人嘛,自然流一把口水,因为那姑娘长得实在是水灵,但阮小喜是女人,自然对那姑娘不感兴趣,阮小喜曾经是仵作,最感兴趣的,当然是尸体。
她蹲在那草席卷着的尸体旁细细的观察了一会儿,然后从地上捡了根草棒,在那个死尸的脚心慢慢的挠起来。
那个尸体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她又更加耐心的挠,更加更加耐心的挠,玉姝看到了,拉她的手,低低的叫:“小喜,你在做什么?”
阮小喜抬起头,原来此时围观的好人们不再看那个姑娘,反而开始对她指点起来。
“这个公子,死者为大,你没事在那里挠人家死心的脚心干嘛?真是大不敬!”
“对的,对的,这位公子,你若是能帮就帮点,我瞧着你也算是衣着华贵,若是不能帮嘛,也不要欺负人家嘛,人家已经够可怜的了。”
……
阮小喜抬头对着众人笑了笑,手中却是不停,这时,只见草席猛地一翻,一个人直直的坐了起来,揪着阮小喜的衣服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蛋,挠我的脚心干什么?”
众人惊呼一声作鸟兽散,还有人尖声叫着,“不好了,炸尸了,炸尸了!”
阮小喜嘟嚷着,“炸什么尸?他根本就没死好不好?”
但人群散得太快,没人听见她的话,那个尸体揪住她就打,边打还边骂,“臭小子,我叫你坏我的事!”
他那拳头还没抡下去,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挡住了,阮小喜抬起头来,却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男人长得确实好看,猛一看上去,倒是比楚青语还好看,那美男子冲她微微一笑,又对那个尸体怒目而视。
“是你自己不务正业,竟想着坑蒙拐骗,倒还怪别人揭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
“好汉饶命!”那人捣头如蒜。
“还不快滚!”美男子呵斥一声,那人扯着那个俊俏女子,灰溜溜的跑开了。
“多谢公子施以援手。”阮小喜对那美男抱抱拳。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只是,”那美男凑近前来,“我实在好奇,仁兄如何得知那席子里卷着的,不是一个死尸,而是一个大活人?”
阮小喜嘿嘿的笑开了,她附在那个美男耳边轻轻的说:“这是秘密!”
美男哑然失笑,说:“既然公子不肯说,那便罢了,只是,这天已正午,公子肯否赏脸去喝一杯酒?”
“喝酒?”阮小喜愣了片刻,随即答道:“好,公子今日救我,我请你到酒楼痛饮一杯。”
玉姝在一旁轻扯她的衣角,“公子,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免得少爷着急。”
“哎,不急,这天还早着呢,回去也是无趣。”阮小喜倒是兴冲冲的跟着那美男后面走,两人进了酒馆做好,叫了一大桌子菜,那美男颇会说话,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听得阮小喜连声大笑叫好,两人喝着说着聊着,竟有相见恨晚之意,直喝了好几个时辰,这才打道回府。
回到楚府,阮小喜已然有些不支,走路也东倒西歪的,玉姝怕被人瞧见不她,特意带她走了小门,绕开人眼回到小院,哪知楚青语正坐院中的石桌前出神,看见阮小喜醉薰薰的回来,便拿眼去瞪玉姝,“让你好好看着她,你怎么让她喝得烂醉?”
玉姝急红了脸,撇着说:“少爷,我哪里劝得住。”
楚青语挥挥手,说:“好了好了,去吧,去弄碗醒酒药来。”
玉姝本正搀扶着阮小喜,听了楚青语的便撒了手,哪知阮小喜的力量全压在她身上,她一走,她立马就像一边歪,楚青语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她,阮小喜攀住他的肩,对他嘻嘻笑,“公子,我们再来喝一杯!”
楚青语心中一怔,忙叫住玉姝问:“她和谁一起喝酒?”
“一个,陌生的男人。”玉姝犹豫着答,见楚青语面色不善,说完就脚底抹油,赶紧溜。
楚青语心里确实是有些不痛快,可是,阮小喜已然醉得不省人事,说完那句话,便趴在楚青语的身上呼呼大睡,楚青语哭笑不得,还真是没见过站着也能睡着的人,他把她抱回屋子,放在床上躺好,见她两腮绯红,赛过桃花,眉目如画,不由一阵心旌摇荡。
有多久没有这样靠近她?好像自从白沙为她挡过那一次,负伤而死,她悲声哭泣,喃喃的说喜欢时,他就突然的没了勇气,那一刻,他其实恨不得替她去死的是自己,只是,自己全身被人绑得像要粽子,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只是模糊的看着他们生死相许,而自己却只是一个局外人,自始至终,他其实充当的不过就是个局外人,他们之间的爱恨缠绵,与他无关,这样想时,便不由得心灰意冷,无情无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