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已定,两人相互凝神对望,眼中大有惺惺相惜之意,这神色稍纵即逝,瞬间,已化为凶光乍现之势。一场灵界征战即将展开,但见紫晶拈指而起,一团紫色火球在他指尖运转不息,越转越大,越大越转,最后在即将破顶前冲向符子渊。
  饶是惊骇无已,符子渊不敢伸手硬接,一连倒退了数十步撤身让开,任紫球越过他腰际后扬长而去。但紫球非如预期中的稍有停歇,竟在室内画了半个圆,又从符子渊的左边袭了过来。这回紫球来势汹汹,符子渊反应不及伸手硬接,双掌顿时惹来火吻。彻心彻肺的痛楚令他难以忍受,但他又碍于不愿在紫晶面前示弱,兀自拧紧眉心强忍着,这才不让嚎叫声脱口而出。
  眉头紧锁,一道白光自符子渊的眉心轮间射出,尚未触及紫晶,便遭一缕紫光轻易化去。趁势收了势,紫晶潇洒的让自一旁,先前充斥在眼眸中的唳气已化为一片祥和。
  “收手吧!你不是我的对手。”摺扇轻搧,紫晶以一种温吞无比的声音说着:“同属修行之人,又同是灵界的一份子,我委实不愿你受到丝毫损伤。”
  “你…”
  紫晶的言语令他有着受辱之怒,这怒,却又在紫晶赤诚的眸子中获得平抚,试想自己毕竟是技不如人,对方已经手下留了情,他又有甚么好怨好怒的?沈思至此,他不禁微微叹息,平心静气的说:“是我白晶修为不够,自当返回灵界重新苦修。我不再与你争这唐季情的命了,你要她的命只管动手吧!我绝不阻饶。”
  “白晶,你莫忘了灵界法则。就算我要她的命,也得她本人愿意才成。”这回换紫晶叹气了。
  “紫晶,灵界法则虽然要守,但事有从全。你的时间所剩无几,你不该再为她浪费时间了。”
  白晶好意提醒他。
  “我知道了,谢谢你!反正还有七天,届时再做决定吧!”其实要取唐季情的命对他来说可是易如反掌,致使他迟迟不肯动手的主因,并非真是为了固守灵界法则,而是窃据在他心灵深处对唐季情的感情,正慢慢的蚕食他的心智,令他无法对牟取她的性命一事无动无衷。
  “嗯!好自为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白晶无奈的赋予祝福,然后风化而去。
  见白晶已然走远,紫晶这才将注意力转向唐季情,摇摇头,他一把抱起了沙发上的睡美人,满脸宠溺的喃喃自语:“你还真是会找我麻烦!我一直试图努力的保护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自己送入险境,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叨叨絮絮的说了一阵,竟自情不自禁的俯下头吻住了她,正吻的浑然忘我之际,忽地,门外传来许多杂响,无数的人群正企图破门而入,商议声低低窃窃的乘着风势飘入他的耳际,他无可避免的捕捉到一些凌乱的对白。
  “那个冒牌医生和他女儿就住在里面吗?”
  “是啊!他们刚搬来不久。对邻居十分友善,看起来为人似乎挺好的,和电视上的坏人不大一样…。”
  “坏人脸上是不会写字的。你可知道那个符子渊是否携有凶器吗?”
  “那我倒没见过。”
  紫晶对交谈中的某个声音有着几分耳熟能详的感觉,他觉得有些奇怪,藉着透视的异能洞悉铁门外的景象,发现那熟稔的声音竟是来自于唐鸣。唐鸣正领着一大群员警四面八方包抄而来,看来似乎是来围剿符子渊的,莫非…白晶的身份已被识破?
  “那家伙假冒医生,定非善类,总之,大夥小心点。”
  “大家各就各位。我数到三,大夥便一块冲进屋里。”
  “一……二……”
  紫晶被众人一脸戒慎恐惧的神情逗出了笑意,未因屋外的大队人马失了他一派的优闲自若,直到第一道大门撞开后,他才慢调斯理的舞动着衣摆,施法与唐季情双双遁没。
  一干人闯入大厅集结,除了现场遗留下来的一片狼藉外,未如预期的发现符子渊的踪影,在领头的员警下令搜查后,众人三两成群的开始地毯似的搜索行动,最后在房内找到正睡的人事不知的符玉诗。
  紫晶的下一个出处竟是唐宅,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唐季情香闺中,轻柔无比的将她的搁在床上,然后坐在床缘静静的凝视她娇俏的容颜,久久不舍离去。
  左掌轻轻覆上她的额头,他轻声的说:“你就在梦中听我说吧!我的时间只剩下七天了,七天后,无论如何我都得离开,你千万要好好保重自己。我知道你是个很在乎感觉的人,但感觉毕竟是太梦幻了,不如实际来的重要。听我的话,把所有的感觉放下,用另一种心情去接受徐若泉,他真的很爱你,如果你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
  或许是紫晶给她的梦境太真实了,寤寐中的她竟出乎意料外的呓语了起来:
  “可是…我爱你啊!子杰,我想一辈子陪在你身边。”
  “我的世界和你的不同,你跟着我不会幸福的。你应该忘了我,全心全意去接受若泉的情感…”
  “我不!我只要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除了你,我谁也不要。”纵使是睡梦中,她的脸上仍是固执一片。
  “你父亲呢?你连他也不在乎了吗?”他知道她的弱点,也明白谁才是她最在意的人,所以他直接挑出了重心,果然让她为之语塞。
  “我…”
  父亲毕竟是她唯一的牵挂,她无法轻言放下。
  叹了口气,他下着最后的总结:
  “放不下对吧?既然你放不开人与人间的纠葛,你就无法和我在一起。小情,别忽略了那些一直在你身旁的东西,你或许认为那些东西对你毫无意义,那是因为它们始终陪伴着你,就像空气一样,你感觉不出价值来,所以你才会觉得不重要。总有有一天你会懂得的,人世间最珍贵之物,不在于遥不可及之中,而是在于垂首可得之处。”
  “子杰,纵使我不能离开我父亲,你也可以留在我身边啊!只要你不离开这,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世界上没有所谓的‘永远’。我还不走是因为时间未到,当一切必须结束时,我就不得不离开这,无论我是否愿意…。”紫晶的语气充斥的无奈于低叹,即使他法力无边,也总有力不逮的时候。
  “为甚么?只要你愿意留下,你就能选择留下,除非你自己想离开,否则又有谁能限制你的行动?………我不懂!”她没有流泪,脸上却悲抑难掩,这表情让他几乎拧痛了心,更加的不舍了起来。
  “很多事是说不清的。我要走了,纵然没了躯壳,我的精神仍与你相依相随。”
  “子杰…”
  任凭她如何呼唤,悲痛的泪如雨下,也无法将紫晶唤回,紫晶早已凌空而去,顿失影踪。
  在他消失后的一分钟后,昏睡中的唐季情也跟着惊醒了。
  “子杰…”
  不由自己的将名字脱口而出,唐季情在冷汗淋漓中清醒了过来。还好只是做梦,她立时舒了口气,坐在床上微微发起呆来。此时,门外响起徐若泉的喊声,他正想找她去医院商量傅子杰身后事宜。
  “小情,你在家吗?”
  “我在!若泉,你等我一下。”她迅速滑下了床,溜到浴室梳洗了一下,换了身乾爽的衣服,这才到大厅见徐若泉。“忽然来找我有甚么事吗?”
  不是还在冷战吗?怎么突然想通来看她了?她不解的瞪视着他。
  “伯父人在医院里…”
  光听到唐鸣人在医院里,她整个人几乎要抓狂起来,她一把揪着徐若泉的衣襟,急问:“我爸怎么了?他怎么会在医院里?他到底出了甚么事?”
  “不是伯父,伯父没事。”
  “那是谁有事?”松了口气,她放开了他。
  “是子杰。他现在人在医院的加护病房中,听医生说相当危险…”
  “子杰—”她人一呆,尚无法从新收到的讯息中回神。
  她刚刚才作梦梦到子杰,梦中的子杰有点反常,不仅未曾与她逞口舌之快,还极为严谨的向她说了许多奇怪的话,那么…是不是表示子杰已经……不!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她爱他啊!他不能就这样离开她。她不允许。
  没听完徐若泉的陈述,她已发狂的冲出屋外。
  教她全心全意念念慕慕着的人,此刻,安安静静的躺在雪白的床上,两名护士正一左一右的为他拉上床单,将他安详而平静的面容完全盖满。从硕大的玻璃窗望入,床罩下的他,前胸惯有的起伏早已静如止水,床罩覆住的彷佛是一具没有生命迹象的填充布偶,室内充斥着一股异常的静谧。
  她得将半个身体靠在墙上滑行,才能勉强的向着目的地前进,甫踏入病房内,她的眼泪竟是毫无预警的夺眶而出。越是接近病床,她的脚步越是颤抖的厉害,几乎无法顺利举步,最后在尾随的徐若泉搀扶下,她才终于能走到他的面前,而他却是…自顾自的沉睡着,对她的来到一无所觉。
  “他…睡着了吗?”
  她拉了拉身旁护士的衣袖,小心翼翼的问着,没有掀开床单揭开谜底的勇气,但她的目光始终固执的透过那薄薄的一袭白色下寻寻觅觅。她想寻求的,不过是那股正常人该有的气息微动,却是甚么也勾不着。
  “小姐,你是他家人吗?很抱歉!他已经过去了。”护士以一种超然独立的心情回覆。若非是事不关己,肯定便是早已悟透人世间的生离死别,平静的心湖再也激不出一丝涟漪。
  “过去了?他过去了!……”喃喃两声后,仰天无语,只任泪水顺流而下,为她喧泄心中那说不出的苦。
  “小情~你想哭就哭吧!”
  徐若泉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给了她一记虚弱的安慰,即便他对两人的缘份起源十分清楚,他也猜不透此情的催化剂究竟是起于何时,平日总见二人拌嘴斗个没完,彷佛彼此没个好感,几何曾距离拉近而他仍不知不觉?端看这股暗潮汹涌的情愫,他怕是已回天无力了。
  与她相识的时间如此久远,对她的情感又如此的深长,然而…却输给一个出现不到一个月的陌生男子,这教他情何以堪?他出言安慰伤心欲绝的她,可又有谁来抚慰他受创的心灵?!或许真正该哭的是他,而非是她。
  “没~”收住了泪,深吸了几口气,她才勉强能用持平的声音说话。“我爸呢?”
  徐若泉视线在房里搜寻了片刻,确定没有发现唐鸣的身影后才回:“我也不知道!他说要留在医院,叫我去找你来一块商量子杰的后事……”
  “子杰…”她念完了名字便打住了话,没把话接完的打算。
  “子杰已经死了,人死是不能复生的。”他再一次向她宣告事实,提醒她必须去认清一切。
  “他不会死的。”从未见她的脸色如此的坚定过,彷佛有着天塌下来也撼动不了的决心。“若泉,我想求你一件事。你能够答应我吗?”
  “甚么事?你说。只要我做的到的,我都会竭尽所能的帮你。”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他还是爽快的给了承诺,他向来不懂得拒绝她的要求,任何时候都一样。
  “帮我照顾好我爸爸。我会永远都感激你的。”
  “关于这点不用你交待我也会做的,你只管放心。”倘若不是即将离开,她何以将自己的父亲付托于他?所以他直觉的问出了口:“你要去哪儿?”
  一抹凄楚的笑容清楚的浮上脸颊,她自己却浑然不觉,仍兀自强作笑颜说:“没啊!我哪儿也不去。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不用太在意。”企图粉饰太平的心理任何人一望即知,何况与她相处甚久的徐若泉更是心知肚明,只不过不想戳破这颗汽球而已。
  “嗯!子杰的后事就由我去安排吧!”
  “不!”她想也不想的拉高分贝拒绝,话一出口便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即柔声婉言的解释:“还是我去吧!怎么说子杰都是我带回家来的,于情于理我对他都有一份道义责任,所以还是由我亲自打理他的后事,不然我不会安心的。”说完,她鼓足了勇气抬头面对徐若泉,希望这合理的解释能抹去徐若泉眼中的疑虑,却反而被他眼底的深思与严判一举击溃,让她顿时无言以对。
  “你不用向我解释甚么。你无论做任何决定,你知道我永远都会支持你的。”
  “谢谢你!若泉。”他无怨无悔的深情为她带来些许的不自在,此刻,除了“谢谢”二字,她已无心思回应他的心,感情毕竟是全然的自私。
  “你留在医院里帮我看着子杰,我先去打点一些事,处理好我就会回来的。”
  “你去吧!我顺便在这等伯父,我想他应该也快到了吧!”
  “嗯!”
  这回她没有勇气接触他清澈的眸子,低着头应了一声随即快步的逃出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