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傅子杰!这是她唯一的念头。紫晶灵是她仅有的希望与机会,为了获取与紫晶灵异相通的机缘,她将自己独自锁在家中,以落单之势引出紫晶。半个钟头过去,紫晶未如预期般的出现,似乎是刻意回避着她。
  又延拖了半刻钟后,唐季情再也按耐不住性子在屋内大声叫嚷了起来:“紫晶~紫晶~你在哪里?你快出来见我啊!”
  回应她的仍是一屋子的悄然,气氛沉闷的令人难受。
  “紫晶,我求你出来见我。你别躲着我………”
  苦苦哀求依然无法使紫晶回心转意,纵使此刻他已隐身在她身旁,他也不愿回应于她,因为早在她开始寻他时,他便已洞悉她的意图。他努力规避,不愿自己极力避免的事发生。
  几乎急白了头的她已无其他良方可想,当即冲入橱房取出一柄菜刀,对着空气出声恫吓:“如果你要再不出来,我…我就…我就一死了之。”其实她何尝想死,只不过想逼紫晶现身而已,她知道一直以来紫晶都在暗中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丝毫损伤,因此她确信以自己的死为要胁,紫晶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的话才刚刚说完,紫晶已不由得哼气叹息,若隐若现的形影逐渐在电视机旁凝结成形,最后拉出一个对不上焦距的模糊形体,只见他的衣摆轻轻一挥,唐季情手中的刀顿时不翼而飞。
  “你何苦苦苦相逼?我的出现不仅对你毫无助益,甚至还可能威胁到你的性命,难道你一点都不怕吗?”
  他早知道这一天终究还是会来的,只是没想到会来的如此快速,他试想过果真有一天他必须取她性命换取自己的灵力修为,他当真下得了手吗?答案是否定的。他打心底不愿她有任何损伤,纵使要他不顾一切的保护她,他也甘心情愿,自然更不可能自己动手伤害她。
  早知道事情会演变的如此复杂,他当初就不该放任彼此有任何开始,尤其更不该选则她心灵所恋慕的投影做为他外在的形象开始,大错早已铸成,任谁也无法改变。
  “紫晶,你来了。我要你帮我救子杰。”
  他的乍现,引来她欣喜若狂的奔迎上前,就在她的手触及他的形体时,却只抓到一团淡薄的紫色雾障。他就在她面前,她却无法顺利碰触到他。
  “我不能。你不记得我提醒过你的话吗?你要求我实现你的心愿,你就必须付出自己的生命做为代价,这样难道你也愿意?”
  “我愿意。”她轻点了一下头,没有丝毫犹豫。
  一只由紫烟凝聚而成的手臂轻盈的向她探出,在距离她粉颊不远前止住,藉着弥漫的烟雾遮饰,紫晶既感动而又充满眷恋的表情才不置于被人察觉,他柔声轻斥:“你真傻!你居然愿意为了一个傅子杰放弃自己的生命!你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值不值得…”
  “紫晶~许多事是无法衡量它的价值的,最重要的是我自己认为值得也就够了。”说着她淡淡的笑了起来,眼神柔情无限的望着他说:“我知道你会帮我的,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你说吧!你希望我如何帮你?”熬不过她温言软语的求助声,紫晶只能投降了。
  “我希望你能成全我两件事;其一,我要你帮我救回子杰,他还这么年轻,不该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丧命。其二,我不知道你究竟拥有人类多少记忆,但对我们人类而言,生命,权势也好,富贵,荣华也罢,远不及一段美好的回忆来的重要,所以我希望你将窃之于人类的,全都物归原主,一丝不藏。”
  这个要求不光是为了修补她祖,父二世间的天伦缺憾,无疑也是为了她自己,也许她会因此丧命黄泉,但她这一生来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算是无憾了。
  “任何事我都能答应你,只除了救傅子杰……”
  “为甚么?我愿意付出我的命,为甚么你却不愿意救他?”她问的又惊又急。她从未想过紫晶居然会拒绝她的要求,这点让她非常的不能接受。
  “我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他重新修正她的措辞。
  “不能!!为甚么?你不是无所不能吗?你甚么事都做的到的,为甚么会不能?”
  他的形体飘忽不定,忽尔凝聚成形,忽尔又散之如无物,明明近在咫尺,任她如何的瞪大眼睛也无法对上焦距将他瞧个分明。
  紫晶原打着坚不吐实的主意,但他的定见与执着与她眼里的淡淡忧伤相对,竟轻而易举的被歼灭了,他不由自主的对她拱出实情。
  “我的灵力确实已经到了无所不能的境界,但你们人类不也常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而我们灵界也有灵界运行的法则,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我不能用灵力强行去改变每一个生命的结局,我更加不能教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人重新活过来。这是有违法纪的事,就算我再怎么想帮你实现心愿,我也不能去做。”
  “你…是甚么意思?”他的话在她空白的脑海里绘出某些轨迹,拼拼凑凑下,意念的雏形终于成形。脸色顿时转沉,她以一种足以冻人的霜结语气说:“你现身出来,我要看清楚你的模样。”
  果然,还是被她猜中了。
  紫晶悠悠的嘘了口长气,原本对不上焦距的形体在莫名力量驱使下渐渐刻划出清晰的脚踝,腰际,胸腔,双手,颈项…最后连五官也无所遁形。谜底揭开,这紫晶正是在医院死去的傅子杰。
  “是你…”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也就无须再向我祈愿。时候到时我会自行离去,届时一切将回归于从前,而你也得以继续你平淡的生活。”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身边保护着我,难怪我总是对你…有着说不出的情绪。”思绪的触角环环相扣,想通了某一个疑点,其他的环结也同时解开了。“有好几次我记忆被截断了,明明有去符家的印象,后来却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家床上,而且对已发生过的一切一知半解,这一切…全都是你的杰作对吧?昨天夜里也是你刻意出现在我的梦境中的,是不是?你究竟为甚么要这么做?”
  “因为除了我外,还有别的晶灵觑视你的生命,我每回紧急将你救出后,便会趁势抽光你的记忆。我没有恶意,我只是不想惊吓到你而已!不过你放心,他已经返回灵界了,以后不会再有晶灵来伤害你。”
  “谢谢你!但是我不打算收回我的愿望。”四目相对,她深深的望入紫晶的眸中,企图捕捉某些关于情感的因子,但后者却侧头回避。
  “为甚么?你求助的理由已经不存在了,你何须甘冒交付生命的危险向我祈愿?”
  他不单是眼神回避,肢体语言上更是展现出急于逃离的窘困心态,但她可没打算就此任他逃逸无踪,硬是拦身在他面前强迫对方正视自己。
  “我实在不懂!我向你求助不是正遂了你的心愿吗?你为甚么反而不肯接受?”
  她记得他说过,如果他没有谋取她的生命,那么他所要付出的代价将是失去他的灵力,永永远远都只是一块平凡的水晶,其它甚么也不是。既然知道他便是傅子杰,她自然不愿意让他背负这个罪责,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她,纵使他心甘情愿的承受,她也不忍心任他孤单受苦。有苦,就让两人一起受吧!
  只消一眼,他已洞悉她了的心意,轻抚着她的鬓发,他满心感动的说:“你真傻!你可以继续过你的太平生活,何必为我做这么大的牺牲?我并不值得你如此……”
  信手抓取他落在发际边的手,这回并未落空,而是实体接着,她将他的手背熨贴在自己面颊上轻轻倚着,全心全意感受这份迟来的甜蜜滋味。
  “我认为值得也就够了。”
  “你太傻了!傻的可爱,也傻的教人心疼。”反手将她揽进怀里,他的下巴顺势搁落在她的发稍来回磨蹭着,宠溺与柔情无限在他脸上尽情展现。
  “那么…你是答应我了。”她不放心的抬头看他。
  “你知道我向来无法拒绝你,任何时候都是。”他笑了一下,笑容中流露出几分无奈。
  “你不会骗我吧!你该不会随口答应了我,事后却一走了之吧!”她有点不放心的问,他极有可能为了要让她安心而口头上答应她,事后一走了之或是避而不见,她直觉他会这么做。
  “我既然已经应允了你,就不会丢下你一人。”心口隐隐作痛着,痛的他不禁暗暗在内心低低呻吟了起来。
  “我相信你。”满意的露出了笑颜,她将头更深的埋入他的怀里,以一种满足而平静的语气轻轻问着:“那么我们还有多久时间会停留在人世?我们甚么时候离开?”
  “还有三天。你好好利用这三天陪伴你所关心的人,时后到时我会来接你的。”信手拈取她鬓角的发丝,缠绕在手指上把玩着。
  她拉开了头取出一小段间距后,抬头望着他问:“那这三天呢?你会在哪儿?”
  “你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不会离开你的,一步也不会。”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这回笑意里不再带着无奈,而是洋溢着幸福与愉悦。
  “那……”
  她还有疑问提出,但他以食指点住了她的唇,止住了她在唇内尚未溢出口的话语,深情款款的接续着说:“你放心吧!今晚十二点过后,我会释放所有被封闭在紫晶里的记忆,届时那些原先丧失部份记忆的人便会想起一切了。”
  他的回覆无疑给了她最想要的答案,她心满意足的腻在他安稳的怀中,两人就这么静静的依偎着,相互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情,渐渐的,彼此不再满足于片面的拥抱,四片唇瓣渐移渐进,最后紧紧的熨贴成一个。
  瞪视着面前的异象已整整一个多钟头了,除了纳闷还是纳闷,徐若泉想破头也想不通,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傅子杰的遗体便硬生生不翼而飞?床上的被褥平整的教人吃惊,彷佛那一床被自始至终都无人动过,室内的陈设也一如先前,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端倪,只除了凭空消失了去的遗体…但一具早已失丧了生命迹象的屍体又何以能飞天遁地?莫非这冥冥中有着他无法理解的神秘力量存在而他竟一无所悉?如果揣测属实,那这股神秘能源又是起于何处?
  思绪纷纷扰扰的随处窜起,直到两名医护人员推着一张病床步入其中,他的思维才被截断。闷闷的注视着护理人员将床上的小病人从推床上换至空无的病床上,病人的脸蛋一经入眼,徐若泉本能的怔了一怔,她居然是…符玉诗,而更让他讶异的是尾随而来的唐鸣。
  “若泉,你怎么知道小玉诗会住这间病房而比我们先到了?”
  看来诧异的可不光是徐若泉一人,唐鸣对他的出现也感到的相当不可思异,他的表情更是让徐若泉满腹疑惑。唐鸣的离开原是为了带警务人员去追查符子渊的犯罪事实,在他离去前还挂念着病危的傅子杰,而此刻…居然他甚么也记不得了。这其中究竟是发生了甚么事?莫非所有的人都得了失忆症?以致乎对所发生过的事全都毫无印象?
  “伯父,你忘了吗?子杰一直住在这间病房里。”他试着提醒他。
  “子杰…子杰甚么时后住了院?前两天看见他不是还好好的吗?他为甚么会住进医院?”
  唐鸣不明所以的眼神显示出他内心的疑惑,傅子杰住院的前后经过,早已剔除在他的记忆之外,他压根不明白徐若泉在说些甚么,自然只能以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回应他。他从眼角余光撇见医院人员正打算全数退去,他的注意力立即转了向,连忙揪住其中一人问:“玉诗的情况如何?她要不要紧啊?”
  “不好意思唐先生,我们不是医生,无法回覆你的问题。请你再稍候一下,林医师马上到。”随行的医护人员礼貌的交待了一句,便即离开病房。
  唐鸣愣愣的凝视着渐行渐远的一双背影,没注意到身后的徐若泉正一脸研判的打量着他。屍体的消逝带走了傅子杰留下的唯一蛛丝马迹,除了徐若泉保有的部份记忆外,这医院上上下下怕是都像唐鸣一样,所有的记忆都被清除一空,否则也不会安排其他病人住进这间病房来了。没有任何强而有力的证据证明傅子杰的死去,纵使说出傅子杰的死讯怕也只是惹人非议而已,暂时就当它从未发生过,直到有一天所有的人都清醒过来,届时再来探求这其中的奥秘。
  “对了!若泉,你刚刚说甚么?子杰为甚么会住院?啊他人呢?”唐鸣的注意力再次转回了,继续之前的话题。
  “没事!他…只是………有点肠胃不舒服而已,现在………应该已经………出院回去了。”说谎对徐若泉来说难度有点高,他心虚的频频结舌,说完他赶紧将话题岔开了。
  “玉诗怎么了?那她父亲符子渊呢?”
  “”呸!“别提那个人渣!他根本不配做这孩子的父亲。他居然把小玉诗一个人丢在家里就自己逃走了,简直是禽兽不如。”想起符子渊的行径,唐鸣顿时恨的咬牙切齿了起来。
  “喔!伯父,符子渊不是这家医院的医师吗?他是做了甚么坏事吗?不然为甚么要逃走?”徐若泉对他的话大有丈二和尚之感,一头雾水等着他揭示答案。
  “他才不是医生呢!他是冒牌货,也不知道伪装成医生的样子究竟是安着甚么心!”甩了甩头,他忿忿的接口:“别提他了。怎么只有你在?小情呢?”
  “小情…”该怎么说?说她去帮子杰料理后事吗?那么他该如何解释子杰遗体消失的离奇事件?算了!唐鸣连子杰住院的情形都忘的一乾二净,其余的事情也就没有说明的必要了。“我一直没找到她,大概是…去找朋友了。”这个理由说的撁强,但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说词了。
  “找朋友?找甚么朋友?她的交游可没广阔到……”舌头忽然打住了,他想起女儿唯一可能的去处,那便是去找那个大陆仔傅子杰了。他就不知道大陆仔有甚么好的,别说外貌强不过徐若泉,光要靠他养家活口就成问题了,只不知道傅子杰究竟给女儿下了甚么迷幻药,居然能让女儿为他如此的神魂颠倒,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看来他非得快点将女儿的婚事办了不可,否则夜长梦多,早晚会被傅子杰这个程咬金坏了好事。
  “小情大概就快回来了,伯父不必担心。”
  任何天大的事也得等她出现再谈吧!届时或许所有的事都能有个圆满的说词。心思胡乱臆测着,虽然对事情未来发展并不乐观,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对策可想,也唯有任它继续下去了。
  “我才不担心!”唐鸣极其不满的晬了口口水,酸不溜铥的说:“反正甚么事都有水晶守护着她,吃,喝,拉,撒,睡,水晶也都帮她安排的好好的,肯定甚么事也没。”
  听的出他在说反话,更加听出他对水晶实已厌恶至极,生怕引发他更激烈的言词,徐若泉不敢贸然搭腔,室内冷不防安静下来。这份宁静来的意外而贸然,唐鸣颇不习惯的抬头瞪他。
  “你干嘛不说话?”
  “我……只是在想玉诗甚么时候会清醒?”话题再次转向,注意力也顺利移开了。
  “嗯!”唐鸣点点头:“这可怜的小女孩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了甚么事?已经大半天不醒人事………我实在是很担心。”
  不久后,医生来了。他以听诊器细心的帮玉诗听诊,却只收到匀称的呼吸声,视察外观,也只见到健康而红润的肤色,瞳孔也毫无异状,大半天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医生以惯有的技俩“还要观察”为由,全身而退,留下徐,唐二人目瞪口呆的呆立在当场。
  隔了好一会儿,唐鸣率先回了神,大梦初醒般的瞪着徐若泉说:
  “我实在是不喜欢医生。”
  徐若泉也跟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