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隔天中午,章尹默仍处于昏睡状态,未再次醒来。昨日惊鸿一瞥,令所有人既惊又喜,却又开始漫无止境沉睡,令人匪夷所思。
  接近傍晚,她又再毫无预警昏昏沉沉醒来。
  听见呓语般的呻吟,在一旁小憩的看护被惊醒,赶紧趋前察看,章尹默微启双眼,眼神涣散,面容显得憔悴万分。
  “毛太太,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过来。”看护焦急询问。
  “我的背好酸。”她用微弱的气音答。
  看护见她表情狰狞,紧张的要按下紧急钮了,却听她说只是背酸,手又伸了回来。说:“我帮你翻个身,按按摩就会舒服些。”
  毛医师护妻心切,下班即随侍在侧,看护照顾章尹默两年多,为他的深情所感动,照顾她时总是战战兢兢,担心有个闪失,让他希望破灭。
  看护捏槌她的背,手劲一下,章尹默即虚弱呻吟,看护听得心惊胆颤,唯恐她另有部位不适,只好暂时停止动作,跑去护理站,请他们连络毛子文赶来。
  “怎么了?”听见广播,仓皇赶至,被急促的广播声调吓出一身冷汗,误以为他老婆发生紧急状况。
  “她说背酸,可是我帮她按摩,好像会痛。”看护大致描述情形。
  “背酸?会痛?”仅仅如此?毛子文满脸困惑,昨晚帮她擦澡背部并无异状。“我看看。”
  他坐上床去,让章尹默侧躺,翻开睡衣,手往她背部游移。持续问着:“这里会痛吗?……这里呢?……这里会不会?……”
  她一直摇头。毛子文仔细检查每个部份,没有褥疮也没起湿疹,肉眼丝毫看不出任何异状,以长期卧褟病患,他将她照顾的十分周到,无可挑剔。
  让她躺平,毛子文慎重问:“大概哪部位会痛?”检查不出来,只好问诊罗。
  她摇头,皱眉纳纳的说:“捏得我很痛……”
  捏?毛子文瞥一眼看护,想笑出来,又镇住。原来是她手劲太大,捏痛她了。
  对酸痛已有知觉,表示她确实清醒了。
  “哪里酸?我帮你按摩。”两年多来,未曾像现在这么开心。她醒了,老天爷送的这个礼物太贵重了,值得他毕生珍惜,永世垂怜。
  他规律按捏她的背,力道适中,她并没再发出疼痛呻吟。
  “我家人呢?”插着鼻胃管章尹默突然用含糊的声音问起。
  家人?
  看护一楞,望着帮她按摩的毛子文。“毛太太,毛医师就是你先生啊,难道你记不起来了?”
  章尹默侧躺着,盯着床褥,绞尽脑汁试图唤起记忆,却只感到脑中一片模糊空白,跟一股撕裂的刺痛。
  须臾,她抱着绞痛的太阳穴低呼:“我想不起来,完全想不起来……”
  眼前这位,俊帅的医生既是她先生?可是她一点印象皆无。
  “别想了,不要紧,忘了就忘了。”让她躺平,毛子文温柔的安抚她。
  章尹默懊恼的盯着毛子文,彷佛无法接受看护所言,眼前这张脸孔太陌生,好像第一次见过,怎可能?她狐疑追问:“你真的是我先生?”
  听闻她的问题,毛子文无可奈何的摇头,笑说:
  “笨问题不想回答。我去做会诊,忙完再过来,别再想想不起来的事了。”往章尹默额头亲了一下,他迅速离去。刚才会诊开到半途,被广播的呼叫声,吓得直冲病房,这一惊,吓死了全身数十万个细胞,幸好仅是虚惊一场。
  不是她先生,这两年多来既不需不眠不休照料她,这问题问得他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