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伤口传来阵阵暖意,一波波荡入心底,似乎惊醒了什么,又随着那暖意一波波漾过左手伤痛之处。奇异的感觉引得月曦看向自己从未敢认真看过的伤处,却发现伤处泛起微微光芒,那光似是来自葵妃,又似是源于自身,圣洁柔和。不过片刻,光芒渐渐散去,伤口神奇自动愈合,如上次为利剑划破一般,不留痕迹。不同的是,这一次伤口愈合的原因似乎很明了,但这仍令月曦万分惊讶,不禁抬头看向葵妃。
虽然伤势已痊愈,葵妃仍是温柔执起月曦左手仔仔细细检查,确定月曦左手完整无损后,没有说一个字,只是抬起头静静看着月曦。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呢?自己和她的女儿清若水是对头,可她看想自己的眼神没有厌恶愤恨。若然她是帮理不帮亲,那自己为她的女儿所伤,她的眼神中却又为何没有愧疚弥补,而是深深的心疼、不舍……和亲切的责备呢?是的,是亲切的责备,犹如一个慈母正在责备自己的孩子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一般!可是……可是她不是自己的母亲,她的女儿就在这里,是那个自己曾经尊敬欣羡,而如今厌恶至极的女子。似乎……似乎曾经也有一个女人,用同样的眼光看过自己。在那样的眼光里,什么勇气、愤怒、凛然的霸气统统泄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涌上心头。那委屈似乎不仅仅是适才所生,竟似包含了自己所走过却早已忘诸脑后的诸般委屈都齐齐涌上了心头,心中莫名的软弱无助。不知何时,自记事起的两年多中,从未在人前哭过的月曦,竟忍不住任眼泪夺眶而出,一滴两滴顺颊而下,滴落在地。
“月曦姐!不是好了吗?你怎么反倒哭了?还很疼么?你从来不哭的!”好不容易赶到月曦跟前,却见一向坚强淡定从未在人前流过泪的月曦黯然落泪,凝然心惊,急忙拉过她明显已无任何伤痕的左手仔细端详。
“是啊!你一向不太哭的!很难受吗?”这一次问话的是泪眼婆娑的顾流波,不知何时,她也来到月曦跟前和凝然一起认真检视月曦左手。
“小女无状!伤了姑娘与您的朋友真是抱歉!在下在此替小女赔罪了!”还未等月曦回答,拉住月曦右手的黑衣男子已经放开了她的右手,双手抱拳,恭敬道歉。
“小女?……她是你女儿?”经男子一打岔,月曦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精神恍惚间,也不及擦去满脸泪水,却似对男子身份颇感兴趣。
“不错!在下不才,正是那劣女之父!”男子彬彬有礼的回答。
“既是如此,养儿不教,教而不善,养女如此,确是你之过。”还未从委屈的感觉中脱离出来,见到男子,月曦似是更觉委屈,顿时不管不顾便当面指责起男子来。
“这……”男子虽有意道歉,却似乎未想过这女子会如此直接不留情面的批评自己这位长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男子的尴尬似乎终于让月曦稍微清醒了点,正懊恼自己行为有些过激,不知该怎样弥补时,身后却响起了一道十分不悦的女声:“你这女子也真够放肆!也不看看你面前站的人是谁?堂堂千圣国君也是你能随意编排的?”
回头看向门外,大概是因为之前气氛过于紧张,竟未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却已站了不少人,当前一中年华贵妇人,长相一般,却气势逼人,一双犀利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这个人月曦认得,她就是清旭民间传说的“民女太后”……诏严太后,月曦两年前刚进宫时,正碰上她到文山礼佛,一干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为其送行,就是在那送行宴上,月曦有幸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太后。当然,也见到了一直与其形影不离,一心一意伺候她的齐思雨齐嬷嬷。可不,此刻立于诏严太后身旁,神情淡定的不正是她吗?而跟在她们身后的,是两位男子,一个一身蓝色锦衣,面若春花,正好整以暇一脸兴致打量着自己,可不就是清若水假装小产那天出现的青衣男子吗?后来,听说他原是雪仸法家教习长老与天一族长长子之子雪仸乐星,也就是清若水和千雪晗玥的表哥,葵妃娘娘的外甥。至于另一个一袭灰衫道骨仙风年纪较为略长一脸探究看着自己的男子,则又是生面孔。
当然,最醒目的自然还是咱们一身紫衣银裘的三皇子,浩宇第一公子——风雪阳。依旧是那淡然温柔的眼,依旧是那淡然潇洒的笑容,依旧是那风华绝代的气度,依旧是那华光万丈的飘逸,在他的面前,之前的美男子全都打了折扣,唯一能与之相较的便也只剩自己眼前的玄衣男子了,可惜这个男子刚硬霸气有余,而温雅飘逸不足,风雪阳的光芒虽不能掩盖住他,可是两人站一起一比,还是咱们的风雪阳更能勾魂夺魄。
就在月曦打量众人的瞬间,适才发言女子已走至月曦眼前,只见其形容冷淡漠然,神情间与千雪晗玥极为相似,而其容貌又与葵妃像了个九成,看来应该就是传说中葵妃的双胞胎姐姐,天一族圣女,当今千圣国的皇后水雨萝了。而作为她的女儿,千雪晗玥自然跟随其后。
看着眼前这个高傲优雅却又冷漠的女人,月曦皱起了眉头,好讨厌。是的,一如当初月曦初见千雪晗玥一般,没来由的,月曦讨厌她。虽然她的神态容貌都与葵妃十分相似,可是月曦还是很清楚的感觉到二人的不同。葵妃高贵冷漠却是出于本心,一颗诚挚的神圣之心,她对人的疏离漠然,就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在俯瞰人间一般,自然透着一股神圣的光芒,令人心生敬畏。可水雨萝却不同,貌似高贵优雅,高傲的俯视一切,其实却华而不实,冷漠淡然间,反倒显出些许浮躁,令月曦十分反感。
“不知眼前贵人,月曦无状,还望千圣国君、皇后海涵!”理智再次回到月曦心中,依依然施礼,淡淡然道歉。
千圣帝后见得月曦行事不卑不亢,虽是一句轻描淡写的道歉,却令人无法抗拒,不觉间便化解了一室尴尬气氛,心中皆道:此女果然不简单。
“好了!贵客方至,本宫原欲出其不意给若水和葵丫头一个惊喜,没想到却看了这么一出戏,谁能说说究竟是回什么事?”发问的是表情严肃的诏严太后。随着其问话,诏严太后亦在众人簇拥中行至厅中主位坐下。
“回太后!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奴婢来向若水姐姐讨个丫头,见姐姐发上玉簪精致,借来观赏,不留神刺伤了手而已。”清若水早已被眼前状况弄得目瞪口呆,没料到的是月曦却出奇的冷静。其实事情大致如何,众人心中早已有了底,可是这事本就是两个小丫头上不得台面的一场闹剧,真要深究却也不好处理。故而,月曦的这个说法正中了所有人的下怀,大家都有了下场的台阶。
“既是如此!没事便下去吧!”诏严太后好说话的吩咐道。如今本就是来处理千圣国君一家子的私事,千圣帝后微服而来,其意本就是不欲伸张,所以千圣帝后已在清旭宫中这件事至今就只有清旭皇帝、静妃和眼前几人知晓。所以,林月曦这个不相干的人还是早早打发走了好。
“诺!奴婢告退!”恭敬应承,月曦任葵妃拉着自己,转身对着两位执刑太监淡淡一瞥,二人便不自觉小心抬起晕厥中的凝香准备与其一道离去。谁料此时却又听到水雨萝淡然说道:“妹妹这是要去哪?怎么也不看看自己的女儿?看上去,她可是吓得不轻!”
葵妃淡然转身,眼角扫过一旁似乎深受打击的清若水,看向千圣国君,见其似有什么话却欲言又止,也不纠缠,最后将目光定在水雨萝身上,淡然道:“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缘起缘灭自有天意,何须我挂心?”说罢温柔看向月曦道:“走吧!”虽也为葵妃的行为感到奇怪,但不知为什么月曦就是相信她,怡然颔首随起而行。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病早就好了,还是这样对我?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女儿?”身后悲愤的清若水追问。
“原因你很清楚,是不是我女儿,你心里明白,何必多说?”葵妃转身别具深意的看向清若水,随即转身拉着月曦离去。
“林月曦!你够狠!”在葵妃处吃了憋,清若水转而向月曦宣泄自己怒气“呵呵……你不是姐妹情深吗?可你别忘了,这两个丫头可都比你漂亮一百倍,你就不怕他们如你一样,抢了自己主子的男人吗?呵呵……我等着……等着……总有一天,你也会变作今日的我,不!是比我还不堪!”
听到此话,本欲离去的月曦顿住脚步,回头坦然看向清若水:“不错!我不怕!你知道为什么吗?”眼光瞟向依旧一脸淡然自若的风雪阳,不禁忆起那日紫微岚苑中的情形,心中苦涩,其实风雪阳最爱的一直都是眼前这个虚伪、狂妄而又自卑的女人,或许应该帮他一把,好好点一点这个女人。于是,嘴边泛起苦涩的微笑,语重心长道:“那是因为没有得到过的东西,是不可能失去的。为什么你一直不明白?如果要说你输了,那么你不是输给了我,也不是输给了晗玥帝姬……而是输给了你的自卑与虚妄。好好照照镜子吧!虽然你从来就算不上美丽,可却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这般丑陋。”言罢,月曦不再看众人,携起葵妃手,坦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