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过柳梢,云淡星稀,沉寂的天空下却是热闹的街市,放眼望去整个玄武大街灯火通明直达天际,映得那月儿似乎也黯淡羞涩了不少。数十里的长街车马如龙,大大小小的商铺酒肆、勾栏瓦舍无不张灯结彩,其间又以泰康酒楼人声尤为鼎沸,气氛最为热烈。
  每逢年关,家家户户都忙着为家中添置年货,其中少不了的自然是这用来配佳肴的美酒了。不知何时起,一些商家从中嗅到了商机,筹划了一个品酒大会,借此吸引买者,更通过比赛为自己的商品做免费的宣传。如此长久以往,这一年一度的品酒大赛竟成了一种风俗,每到年关将至时,各国各地的酒家都会挑选出自己最好的美酒赶到这清旭国都——邢州参赛,场面甚是壮观。这人一多了,事也就多了,久而久之,这品酒大赛也从一开始的单纯比酒,变成了白日比酒,晚上拼酒,外加各地名妓云集的选花魁大赛。今夜,正值白日里比酒完毕,剩下的两场重头戏便是选在了这素有邢州第一酒家之称的泰康酒楼。
  当是时,各位参选者已准备就绪,主持人——泰康楼的秦掌柜正在做赛前宣言。但见他年逾九十,却身材颀长,精神矍铄,立于专门布置好的赛场中,抱拳拱手,沉稳老练地道:“各位!各位!感谢大家对本次品酒大赛的支持,经过白日的品尝挑选,今年美酒的第一名已经选出来了,那就是风月商号酿制的‘玉雪醉花’。依照惯例,今晚我们将进行今年的‘酒王大赛’,胜出者除了可免费获得‘玉雪醉花’一坛之外还有丰厚的彩头哦!好了!比赛即将开始,还有没有要参赛者?”秦掌柜目光炯炯望向四周,只见众人皆屏息凝神,静待比赛开始,于是满意地笑道:“既然没有,现在就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请出我们的评委:名列浩宇四公子之一的诸葛容衾——诸葛公子!素有‘嗜酒如命’之名号的‘酒命老人’郝青云——郝老先生!周游天下见多识广人称‘浩宇浪子’的夜游盷——夜大侠!天下第一商号风月商号中被世人赞为‘七窍玲珑心’的女掌柜——邱素玉!”
  随着秦掌柜的介绍,四位重量级评委一一就座,众人有幸一睹平日难得一见的几位名人更是激动不已。看那诸葛容衾长身玉立,玉致谦谦,丰神俊朗,端的不愧为浩宇四公子;至于那‘酒命老人’则俨然一副隐世高人的模样,道骨仙风却又说不出的亲切和气;夜游盷剑眉星目,潇洒自如;邱素玉则妩媚多姿,虽为女子身,端坐席上却自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魄力,令人不敢轻视。
  将台下众人的反映看在心底,秦掌柜呵呵一笑,好不得意,抱拳道:“各位!各位!在下宣布比赛就此开……”
  “且慢!”一声娇喝打断了秦掌柜的话“还有我!我要报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衣着不凡,长相却普通得紧的青衣少女步履蹒跚地走向前来,观其形态已是醉得不轻。而她的身旁,一名同样衣着不凡,相貌普通但甚是白净的年少年正费力拉住她,同时抱歉地对众人尴尬笑道:“误会!误会!舍妹喝醉了!大家继续,别理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什么误会!”青衣少女却是不依,甩开少年的手大声道:“你舍不得拿钱买酒给我喝便当我没办法了吗?我偏要去比赛,把那上面所有的酒都喝光光!”
  “好好好!”似是不想再引起旁人的注意,男子一脸无奈地妥协道:“你乖乖的!我们不参加什么比赛,我这就买酒给你行不?”
  “不要!我就要比赛!你没闻到吗?嘻嘻……”但见少女使劲摇着头,随后神秘一笑,将头凑到少年耳畔大声叫道:“上面的酒比你买的香多了,还不要钱,不喝的是傻子!”
  少年似是未曾想到少女会突然大声叫起来,忙不迭地捂住自己的耳朵。谁料其松手之际,少女已经用一种惊人的速度颤颤巍巍地跳上了比赛台上。
  “小姑娘!我们这是‘酒王大赛’,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到别处玩去!”眼看这醉酒的小丫头竟闹到了台上,秦掌柜不得不出面制止,不过他似乎太小瞧了醉酒之人的胡闹功力……
  “你说什么?臭老头!”果然,少女闻言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骂道:“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秦掌柜被这醉醺醺的少女轻轻松松抓住衣襟却是如何也摆脱不了,依着多年的阅历心下顿时明白这个小丫头不简单,于是说话语气也不禁软了下来“不是瞧不起您!这不是从来就没有女子参加‘酒王大赛’的先例啊!”
  “什么?!”少女不仅没有消气,似乎更加愤怒了,回手将老掌柜往地上一扔,上去就是拳打脚踢“你这该死的性别歧视!……臭男人!……死沙猪!……姑奶奶就让你常常蛋炒饭的滋味儿!……哈哈!翻滚吧!……”
  说话间数名大汉已从四面八方扑上来,却没两下又被少女踢下了去起不了身。秦掌柜自是没想到这娇娇弱弱的小丫头竟会如此暴力,话还没说上两句就上手打人,哼哼唧唧在地上一边翻滚着,一边思索:什么性别歧视?什么杀猪?还……什么蛋炒饭?完完全全搞不懂对方在说什么?诶哟!眼看着店里花高价钱请来的护卫居然这么两下就被解决了,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吗?咦!怎么停下啦?
  秦掌柜惊讶地抬起头,才发现原来是那少年拼命拉住了少女。只见少年已是满头大汗,脸色通红,羞赧又无奈地对秦掌柜笑道:“呵呵……不好意思!我妹妹从小被家里宠坏了,如今又喝醉了……您看她这脾性,要不您老就开个例,让她参加参加吧!否则,她今日只怕是不会罢休的……”
  眼看着少年就快拦不住少女了,秦掌柜却也只能苦笑:“小哥说笑了!这……这哪是小的能够做主的……那得问……问……”随着秦掌柜的视线看向台上四位评委,众人恍然大悟,这事儿得台上四位说了算。台上四人似也未曾想到眼前的状况,虽然仍是一个个面色自然,但一时间却也无人出声,而那好不容易有些消停的少女又再次挣扎了起来,就在她快要突破少年的束缚时……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老夫常以酒为命,如今这小小女子却是为酒差点要弄出人命,这才是真正的爱酒之人,不错!不错!很合老夫的胃口!哈哈哈!”郝青云如是说,秦掌柜的两道眉毛不由自主地抽动起来。
  “是极!是极!此女恣情随意,不拘小节,不愧为奇女子也!我看呀,她若参赛,没准今日的酒王便真被这小丫头夺去了,呵呵呵!”夜游盷如是说,秦掌柜的嘴角不由地也抽动起来。
  “依在下之见,这‘酒王大赛’虽从未有过女子参加的先例,却也并未明文规定不许女子参赛,让其参赛也无不可。”诸葛容衾如是说,秦掌柜瞪大了双眼。
  “呵呵呵!这个小妹妹着实可爱,秦掌柜,既然身为女子的素玉可以担任此次评委,缘何这位妹妹却不能参加比赛呢?”邱素玉此言一出,秦掌柜已经淡定,心下感叹自己为古人担忧——白操心之余,整了整衣襟,强撑着那疼痛不已的身躯,忽略自己那鼻青脸肿的悲催模样,沉声道:“既是如此,便请姑娘报上姓名,也好方便评委们审评。”
  少年见得如此,总算放下心,松开了少女。却见少女咯咯一笑,手臂一张,沉沉搭在秦掌柜肩头道:“我叫什么名字?说出吓死你?”
  秦掌柜听后,心中惊讶之余也不禁有些好奇,观此女形态,虽说长相普通,可看那一身穿着打扮和那嚣张的气势,还真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
  “我叫……”少女放低声音道。
  “什么?!”秦掌柜不由自主地把耳朵凑过去。
  “我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林!月!曦!呕吼!”少女突然放声嚷道。可怜地秦掌柜显然没有汲取适才少年的经验教训,此刻正后悔不已地捂着被震得发麻的耳朵迅速远离这个磨人的小疯子。一时间,四周寂然无声,只留下少女在台上自我陶醉地狂笑。
  未几,台下终于有了动静,人们莫不窃窃私语:
  “林月曦是谁呀?你听说过吗?”
  “不知道,没听说过呀!”
  “诶!难不成是礼部侍郎林大人家的千金?”
  “不对呀!林家千金和我女儿交好,没听说有一个叫林月曦的啊!”
  “那个……什么叫爆胎啊?”
  “是胎儿爆了的意思吧!”
  “不对啊!这胎儿不是应该和孕妇有关才对,这和马车能扯上什么关系?”
  “……”
  此时,台上少年立于少女身旁,一手扶额,只觉已是一头冷汗,不禁低头叹道:“天啊!我的女娲大神!”
  大家没有猜错,这位暴力的青衣少女正是出宫回家寻找自己身世之谜的月曦,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喝醉?而她身旁的少年是谁呢?你猜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