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花魁大赛已然进行到了最后回合,在经过一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常规比赛的筛选后,由各地推选出的十几位名妓,如今也只剩下了四位——逸春苑白芷籣,盼君来云楚岫,来仪阁徐湘云和婵娟楼羽梦雪。当然,这花魁桂冠最后花落谁家,便端看这最后一场自由发挥的压轴之赛了。
  这最后一场比赛要求四人同时同台竞赛,大家各显其能,却只能围绕同一主题展现自己的风采,并且四人虽各自为阵,却又必须和谐统一如同一体,如若有人为了凸显自己的才艺而破坏了整体的风格或偏了主题,那么即使其技艺再如何了得却也只能算输了。而本场比赛的主题便是——神鸟佳人。
  但看台上白芷籣白衣纤搦,素手纤纤,跃于琴上,婉转动人的琴音便悠然而起,悦耳的歌声随之而出: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微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凤求凰》
  琴声一起,云楚岫双手一对双花鼓棒随着节奏或轻或重,或快或慢,一下下敲击围绕在自己身旁的大大小小十几面红鼓之上,一袭红衣随其上下翻飞,如穿花蛱蝶,煞是好看。
  徐湘云一袭墨绿长纱,单手一扬甩出一把软剑,身随音动,剑随鼓舞,形容飘逸恰如一朵墨云伴着剑光凌乱甚是优雅。
  较之以上三人,羽梦雪则安静得多,但见她不慌不忙,领着一小婢取来早已准备好的颜料,便自挥毫直到其他三人琴终舞毕,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便跃然于纸上。
  众女表现精彩纷呈,台下众人自是看得兴高采烈,一时呼声辈出,四人各有支持者,却是那舞剑的徐湘云占了头筹,得了花魁赛的终极大奖——一架琉璃为骨,紫晶为弦,琴身中蕴一只紫金凤凰的古琴。就在徐花魁喜滋滋地准备抱得美琴归时,却传来了一个娇糯迷糊的声音:“琴!……那是我的琴!……还给我!”
  “嘶!……”转头看向来人时,在座众人大多在酒王大赛时便已在座,如今看着那原该早已离开的醉鬼小丫头居然又莫名跑了出来,而且看样子大有又要大干一场的架势,于是皆情不自禁的发出阵阵抽气声。
  只见月曦也不管众人诧异的眼神,只是跌跌撞撞跑上台,抱住那具琴就要走。这可怎生使得?
  不等主持的花妈妈说话,徐湘云长剑一挥边挡住了月曦的去路,朱唇微翘,声似莺啼,眼却带寒霜,讥讽道:“小妹妹想要这俱琴也无不可,只不过姐姐我虽不才,却也是过关斩将好不容易才得了这琴,妹妹想要拿去,却也该露些本事给大家看看,赢了这花魁方行,否则即便是姐姐我允了,其他姐妹只怕也是不肯答应的。”说罢眼角一挑,瞟向身后三女,三个女子并没有说什么,眼神里全是戏谑一副看好戏的情形,台下亦是一片哄笑之声,其中不乏起哄之人。
  “要是我赢了你们,你们就把琴还我?!”月曦头一甩,吐出豪言壮语“你们干才跳舞唱歌的我都看了,也不怎样!”
  “哈哈……听这小妹妹却是有些本事的,那姐妹们可就拭目以待了!”
  “哼哼……”月曦鼻子里哼哼着,衣袖一挥,适才云楚岫所鼓十多只鼓一应扫落平铺成一个圆形,但听月曦清喝:“栖凰!出!”却见那具琴竖立而起,迅速变长变宽将月曦围于中央,如一座琉璃造成的屏风,澄澈剔透,那一根根竖着的紫晶弦犹如一串串紫晶珠帘,映射着四周摇曳的灯火,微微透着紫光衬托着月曦那原本再普通不过的面容,只见那娇憨天真之间竟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妩媚风情,随着那晃荡的光影投射进人心,令人不禁为其心神荡漾。
  但见月曦立于鼓上,纤手随意那么轻轻一拨,那蕴含其中的紫凤竟然清啼而出,翩然盘旋。但见月曦那本就迷蒙的双眼此刻似乎更加迷蒙了,樱唇微勾,信手而舞,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间拨动那晶莹的琴弦,一串串灵动美妙的啼声便从紫凤口中溢出,玉足轻点,便敲出阵阵鼓点,此时此刻众人皆已为眼前所见震惊得哑口无言,月曦媚眼一一扫过,娇俏一笑,好不骄傲,随着那音韵,吟唱出声:
  凤兮凤兮九天翔,遨游四海求其凰。
  参风云兮暗日月,顾影自怜在高堂。
  忽现耀目以神动,有玉人兮出潇湘。
  才堪咏絮情堪握,嫣然一笑兮明珠失光。
  凤兮清歌引碧霄,振翅奋近绮罗香,瑶池绿波荡鸳鸯。
  音未绝,轻逐芳,欲行不行归故乡!
  ——《凤求凰》
  一时间,只闻凤音婉转清越,欲语还休,引人遐想;歌声飘渺动人,虚实难辨,摄人心魂;鼓点或激昂热烈,或轻巧灵动,或轻或重间一下下敲入人心底,动人心魄。再看那琉璃环绕,紫光辉映下,妖娆曼妙却又圣洁高雅的舞姿和着飞舞盘旋的紫凤,恍惚间只觉身处异界,似妖似圣,却非人间,而眼前那舞动的女子也不再是那醉酒胡闹的黄毛丫头,而是那比妖娇媚比神圣洁,美艳不可方物的精灵。
  一曲方罢,转眼间却不见了琉璃紫光凤舞翩跹,琴还是那具琴,丫头已然是那个醉鬼,歪歪倒倒抱着琴准备离去,满口不可一世的傲气“看吧!就说你们不咋地了,还不信,丢脸了吧?活该!”
  “且慢!”徐湘云不依,长剑一扬依旧拦在月曦身前“妹妹确实了得,不过却是幻术了得,你这种江湖把戏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奴家!就算妹妹你适才歌舞已过,这琴艺吧……勉强也算过,可这剑舞一关可还未曾让众姐妹瞧过,想要这琴,先赢了我再说!”
  “你骗我!我明明都比你们好,我就是花魁!”月曦小嘴一撅,顿脚置气道:“你明明说过只要我赢了,你们就把琴还我,这是我的琴!我的!我不管,我要走了!哼!”说着闹着便要离去。
  “哪里走!”徐湘云一声清喝便向月曦递去一剑。即敢以剑舞之技参加比赛,其手下既是有一两下子的。不过她此刻本意原只是留住这个让自己丢了面子的小丫头,让她好好出一出丑。
  谁料月曦醉酒脚步不稳,此刻脚下一个踉跄竟生生向那剑尖撞去。情况突然失控,徐湘云惊慌之际却也来不及收回剑势,众人皆是惊然失色,只道那醉酒的小丫头定然要血溅当场。
  正所谓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只觉眼前一团青云飘过,那感觉甚是优雅从容,却偏偏迅如雷电转瞬便至,眨眼间月曦已被那团青云带走。待到青云飘定,定睛一看方知,那哪是什么云啊?分明是一个男子,呃……不对不对,那眼精致的面容,那样出尘的气势,那飘逸潇洒的身姿,分明……分明应是那九天之上的尊神啊!
  而此刻月曦便正被这尊神抱在怀中,迷蒙双眼也未曾往男子看上一看,却甚是自觉地往男子怀中依去,“嘿嘿”咧嘴一笑,娇憨道:“咯!呵呵……你来啦!”
  “嗯!我来了。”男子眉头轻皱,嘴角含着笑若悄然盛开在月夜的幽昙,漆黑沉静的眼中流光溢彩隐隐含着些微懊恼,张口时,若玉石相击的声音中却带着浓浓的宠溺,动作是说不出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