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我不需要咳咳…照顾,我…可以自己咳咳。”老人勉强地插进一句完整的话。
  “爸,你就别说话了,都已经这样了怎么能没人照顾。”女人替老人拍了拍后背,而后又把头转向温玥怡:“不管怎么样,我才不会给你们机会装好人,我就是辞了工作也会照顾我爸爸。”
  温玥怡不认同她的冥顽不灵,走上前一步说道:“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难道你真的宁愿丢掉工作也不接受我的提议吗?如果你真的丢了饭碗,你爸爸将来由谁照顾?我发誓我一定会做好,请你暂时放下成见,做出对老人最好的决定。”
  “你真的会照顾他一整晚?”女人有些动摇,她在超市上班,工资本就微薄,如果再没了这份收入,以后的生活确实不敢想象。
  “我保证,我晚上不会睡觉,一定会看好你爸爸,不让他出事。”温玥怡就差举手发誓了。
  她的真诚起效了,女人沉默地妥协,临走时不禁郑重地看了温玥怡一眼。
  晚上,老人的吊瓶被撤走,可是咳嗽声依旧不见停歇。老人一开始还会跟她说几句话,大致意思就是说她这么做也不会领情,后来咳嗽的难受,也就不再理会她了。
  温玥怡说道做到,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着老人,一有困意,便起身走动走动,克制自己连一个盹儿都没有打。
  可就在下半夜的时候,老人剧烈地咳了几声后突然没了动静,温玥怡赶紧跟他讲话,却得不到回应,拍着他的脸也不见转醒的迹象,她慌手慌脚地按下床头的紧急呼叫按钮……
  “是呼吸骤停了,已经没事了。”护士摘下脸上的口罩,把情况做了简单说明。
  “是不是说明他的病情加重了?”温玥怡焦急地问。
  “也不是,这是过敏性哮喘的并发症,不过你要是发现他再发作只要快点按铃就好。”
  “谢谢。”温玥怡长出一口气,更是睡意全无。她倚在墙边害怕的发抖,差一点就看到一个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还好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妈妈,我好高兴看到他还活着,如果也有人救你……滚烫的泪又落了下来,温玥怡捂着唇尽量不发出声音,悲伤在这幽暗的夜里向她袭来。
  天亮了,温玥怡活动了一下酸麻的双脚,恰此时,老人的女儿带着早饭回来了。
  女人一进门就跑到父亲床边查看,生怕温玥怡照顾的不够好。
  “你也吃一点吧。”女人把一份卷饼送到温玥怡面前。
  但是她谢过没有接受:“我吃不下。”
  “是看不上我家的早饭吧,也是,你和你们领导一起来,职位最小也是个秘书什么的吧,吃的自然比我们好几百倍了。”女人又恢复了嘲讽的语气。
  温玥怡知道被误解了,忙摇头否认:“我很久没吃过早餐了,好像已经没有这个习惯了。”
  “看你还年轻,应该没嫁人吧,你妈也真够粗心的,就由着你不吃早饭?那身体迟早得垮,挣得多有什么用,健康才是第一位的。”女人不经意戳痛了温玥怡的痛处但不自知。
  “我妈妈去世了。”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女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一口饼嚼了一半在嘴里吞咽困难。
  “自从她走了以后,我就吃不下早餐了。”因为赵悦对自己的早餐非常上心,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有荤有素,力求营养,就这样把她惯坏了。
  “对不起,我一个粗人,说话没遮没拦的……”女人满怀歉意地看着她,眼里换上同情的目光。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你们正吃饭呢,我不该说这些,我去给你们打水。”温玥怡拿起一旁的暖瓶向开水间走去。
  女人没来得及制止,愧疚地叹了口气。
  等温玥怡回来的时候大夫护士刚查完房离开,老人的女儿看着她欲言又止,眼睛里的敌意早已经烟消云散。
  “我听护士说了,昨晚还多亏了你,要是我在这,我肯定慌了,我要谢谢你救了我爸爸一次。”
  “不要对我说谢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看你真是个难得的好员工,比起你们领导冷冰冰的样子强多了,他们能请到你真该偷着乐了。”女人性格爽朗,说话也直,温玥怡发现其实她并不像第一印象那么泼辣蛮横,只是为了自己的父亲着急才会口不择言而已。
  “其实他才是个好人,为了能够使用最地道的药材,他会亲自跑到偏僻的地方去找。为了手下的员工能拿到更多奖金,他缩减了自己的休假时间。这次的事情他也会在大家面前郑重道歉,所以他是个有担当有责任感的人。”在自己眼里,他的优点就像是大海,广袤无边,一望无尽。
  “你跟他……“女人看出端倪,她把自己的崇敬和爱慕表达的太明显。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拉我一把的是他,在我犹豫的时候推我一把的是他,在我痛苦的时候给我最大安慰的也是他。”她不能总依附,得到的同时也要付出。
  “我明白了,你是为了所爱的人才会这么做。”
  “以前他为了我做了太多,现在应该是我为他分担的时候,但能照顾你的父亲我很高兴,这都是我的心里话。”
  女人感动于她的诚实,看着她准备离去的背影仍然嘴硬的丢出一句话:“反正我是不会撤销控诉的。”
  温玥怡柔柔一笑,最后看了一眼屋内的父女道:“我说过,那不是我想要的。”
  看到温玥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朱擎禹真的不知道该打她一顿还是把她关起来,但他不能那么做,所以只能狠狠地抱着她,粗声粗气地指责:“你竟然敢夜不归宿。”
  她离开医院以后才想起来忘记跟他交待行踪,可是电话早就没电了,只好回来受审,把事情原委交待完毕后,果然看到某人脸色依旧阴沉欲雨。
  “我记得在法国的时候有人答应我,做事之前会和我商量。”他加重手劲,听到她嗷嗷的叫唤后又不忍了。
  “对不起,我以后不敢了,你可以罚我。”
  “哦?怎么罚你?”他十分怀疑惩罚她会不会比惩罚自己还难受。
  “罚我从明天开始吃早餐怎么样?”
  她的话让他眼睛一亮,他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如果能看到她振作,他什么都愿意。
  “你自己说的,我要罚你吃很多很多。”
  她笑了,埋在他颈窝的眼睛却湿润了。
  妈妈,为了爱我的你,为了我爱的他,我会好好的。
  车祸一案一直没有线索,警察得知死者的家属已经从国外回来,打电话到朱宅请温玥怡过去问话。
  “请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警察手里拿着笔,不时在本子上写几笔。
  “没有了,我爸爸去世以后,奶奶爷爷就在姑姑的挑唆下拿了遗产跟我们划清界限,至于我的外公外婆早就病逝了。”温玥怡如实回答,这些年她和妈妈只有彼此。
  “你妈妈平时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也就是说和谁的关系不好你了解吗?”
  “我妈妈人很亲切,和街坊邻居相处得都很好,何况她除了买菜很少出门,应该不会得罪什么人。”温玥怡奇怪警察怎么会这样问,她反问:“为什么你们这么问,难道不单纯是车祸?”
  “我们只是怀疑,从现场的线索来看,那辆水泥罐车在路口没有减速,目标正是你母亲坐的副驾驶这一侧,但是司机反应很快,看到对方后迅速左拐,但车速太快还是撞上了一旁的电线杆。而肇事车被扫到车灯,见目的已经达到就逃逸了。”
  温玥怡被警察的一番话惊呆,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想置妈妈于死地吗?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她的头好疼。
  警察看问不出什么来了,毕竟家属才从丧亲之痛里走出也不再多问,最后说道:“温小姐,谢谢你来一趟,如果你想到什么就立即跟我们联系。”
  “是我该谢谢你们。”温玥怡起身同他握手。
  “你放心,上边很重视这件案子,毕竟是两条人命,我们一定查清真相。”警察像她保证。
  从警察局里出来,温玥怡满脑子的疑问怎么也想不通,漫无目的的走着,发现已经是正午了,她决定去跟朱擎禹吃午餐。
  “吃过午饭了吗?”
  “没有,我正在往公司走,你在哪里?”
  “我刚去了警察局,那我公司附近的咖啡厅等你。”
  “好。”朱擎禹挂了电话,拿掉耳机,然后在路边停下车,对副驾驶上的人开口:“我不跟你吃午餐了,你在这找辆车回去吧。”
  郝正泯难以置信地看着好友,不相信他是这么有异性没人性的人。“不会吧,一个电话你就把我甩了?”
  “快点,我赶时间。”朱擎禹见他不动弹,出言催促。
  “又不是不认识,不如一起吃吧。”郝正泯摆出一副乞怜的样子,他最近都没有女朋友,不想一个人吃饭。
  朱擎禹帮他解开安全带,又替他开了车门,不言不语看着他,如果他还赖在车里不下去,就打算把他推下去。
  “用的着人家的时候就什么都好,现在利用完了,就把我丢在大街上,真是遇人不淑、交友不慎……”郝正泯嘟嘟囔囔下了车,用力甩上车门,以表心中愤恨。
  朱擎禹没理会他,一脚油门驶出去,还不忘留给他一管尾气。
  赶到咖啡厅,温玥怡正坐在沙发椅上等他,面前的桌上摆了两杯热咖啡,见他来了,朝他朝朝手。
  “我一上午没喝水。”他没坐到她对面,反而挤到她身边,拿起她喝过的那杯咖啡一饮而尽。
  “你的那杯在那里。”温玥怡用肩膀顶了顶他的胳膊,眼神示意桌子那边那杯才是他的。
  朱擎禹不为所动,坐在她身边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温玥怡知道他累了,昨天又是半夜才回家,体贴地伸手去按揉他的太阳穴。
  “什么时候会结束?”
  “最近在做药品回收和销毁,再过几天把。”他的嗓子有点沙哑。
  “损失很大吧?”
  他拿下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放心,还赔得起。”
  温玥怡收回了手,转移了话题:“我们吃点什么好呢?去上海菜馆还是去吃东北老菜,要不在这点个西餐套餐如何?”说完,她转头询问,不想朱擎禹已经阖上双眸,头沿着沙发椅背轻轻滑下来。她赶紧挺直自己,把肩膀贡献过去。
  稳稳地,她用肩膀接住了他的脑袋。